第四十二章,噩耗使者果然名不虛傳

翌日。

陳迷人一大早就給鍾未發了一條微信:找個時間,我們聊一下?

直到中午,鍾未才回複:今天恐怕沒時間。

而接下來的幾天,陳迷人懷疑鍾未是不是對她設置了自動回複:今天不行,今天也不行,今天恐怕也不行……

堵也堵不著人。他有時候遲到,有時候早退,還有時候連課都不上。陳迷人硬著頭皮去過幾次籃球隊和機器人社團,得到的回複不是沒來,就是才走。陳迷人又腆著臉要去問問黃進,卻被許喵喵一把拉住。

許喵喵不像是在開玩笑:“我和鞋墊黃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們看著辦!”

這誰還敢輕舉妄動啊?

架不住羅思步步緊逼,陳迷人不得不利用周末的時間跑了一趟鑫設計。

鍾未不在。

但鑫設計的員工對她這個“前老板娘”還真是沒有一點點防備,說老板去了棲木咖啡。

轉戰棲木咖啡,陳迷人還是撲了個空。

不過,也不算一無所獲。

那時是下午三點,公共區域與一般般的咖啡廳無異,上座率有六七成,還是有人在放空,有人在談著上億的大買賣。

店員都換了。

沒錯,昔日目睹她和鍾未撕破臉的店員都不在了,全部換了新麵孔。

她賊心不死,又企圖用四十八元換取一個長達三分鍾的擁抱。一來,失去了鍾未的她是真的渴望有人能摸摸她的頭,對她說一句不要緊,你做得很好。二來,萬一鍾未就是要和她硬碰硬呢?萬一他就是不能遂了她的心意呢?萬一她才掏出她的四十八元,他就又把她掃地出門呢?

那樣也好……

見著了就比見不著好。

卻不料,店員說擁抱師的預定滿了。

滿了?

明日請早?

陳迷人半天才緩過神來,冷笑了一聲:“嗬,你們當我是被騙大的?我又不是第一次來了,什麽叫無人問津,試營業的時候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這麽快就炙手可熱了?你們要不要請這麽多托兒啊?還是說,他給我下了通緝令?讓你們一看到我這張臉就亮紅燈?”

店員兩個、三個地紛紛聚過來,大眼瞪小眼。

其一道:“這位同學,你說我們的客人都是托兒,有沒有證據的?”

其二道:“您說誰?誰給您下了通緝令?”

其三道:“我們是第一次看到您這張臉。目前您最早可以預訂的時間是下周一的上午十一點,也就是說,我們最早為您亮綠燈的時間是下周一的上午十一點。”

陳迷人寡不敵眾,一張臉紅中泛綠。

最後,還是店長最麵麵俱到:“看來這位同學是棲木咖啡的老客人了?是這樣的,擁抱師的市場的確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打開的,但目前我們對接了治療創傷後應激障礙的心理診所,會配合心理診所為患者提供副作用最小化的治療,服務對象主要是地震、火災中的幸存者和一些退伍的老兵。當然了,我們每天都會為散客,尤其是老客人預留一定的時間段,隻要您提前預約,棲木咖啡一定竭盡全力滿足您的需求。”

真是錯怪人家了!

陳迷人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一邊倒退,一邊鞠躬,嘴裏還不住聲道:“打擾了,打擾了!”

終於離開了那一塊“是非之地”,陳迷人一掃心中的鬱鬱。無論她做得好不好,也無論他對她好不好,就棲木咖啡而言,他做得很好。那麽,她便與有榮焉。

一個月後。

在碰了一次次的釘子後,陳迷人放棄了和鍾未的“麵談”,好在,鑒於羅思和方茂的戀愛在四平八穩中還有了漸漸升溫的苗頭,羅思也放棄了對陳迷人的步步緊逼。

就在這時,鍾未又殺了大家一個措手不及。

沒錯,噩耗使者又上線了!

這一天,中北大學飄著雨夾雪,打不打傘都兩難,每踏出一步都泥濘不堪,四五級的風像是在咆哮著什麽。

陳迷人起晚了。

外麵天陰沉沉的,她一個回籠覺,就睡到了快八點。

趙顧早就不在了。

還有另外兩個起晚了的。

許喵喵連床都沒下,倒掛金鍾地拿了個充電寶,往手機上一插,便開啟了人不離床,手機不離人的一天。

羅思倒是下床了,但沒打算去上課,而是掐了一把自己發的豆芽,又割了一撮自己種的香菜,再加上從自己家帶來的紅燒牛肉,打算做一碗愛心紅燒牛肉麵給方茂送去。

陳迷人一個人連跑帶顛地去上課,在必經之路上和鍾未走了個迎麵。

她隻抱著個書包。

他打著傘。

她看不見他的臉,隻看見他空著的那隻手的手心上似乎是寫了什麽,而他在照著念。

直到走近了,她聽到他照著念道:“我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

這……也要做小抄?

他說好的過目不忘呢?

終於,鍾未看到了陳迷人的腳,將傘沿向上一抬,繼而看到了陳迷人的臉。他飛快地將手一握,背到了身後,再若無其事地從身後垂到了身側。再一看她頭發都被雨夾雪打濕了,他緩緩將傘移到了她的頭頂上。

“你不上課了?”陳迷人的開場白可有可無。

反觀鍾未單刀直入:“你來得正好。”

“哈?”

“我正好要去找你。”

“哈?”

“我有話要跟你說……”

即刻,陳迷人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上前一步,一把捂住了鍾未的嘴:“不不不,你沒有話要跟我說,有也憋著!”

鍾未嚇了一跳,但對於陳迷人的“投懷送抱”那必須牢牢把握。

他抬手擋住她抱在胸前的書包,看似是擋住,實則是揪住,嗬嗬,我懷裏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他的聲音從陳迷人的手心裏悶悶地傳出來:“你知道我要說什麽?”

陳迷人往後一撤,書包紋絲沒動,她也就紋絲沒動:“和羅思有關?”

鍾未意外:“你們……你們知道了?”

完蛋!

陳迷人書包也不要了,一拍大腿,蹲在了地上。

噩耗使者果然名不虛傳!

鍾未俯視著陳迷人的後腦勺:“既然你們都知道了……”

“不知道。”陳迷人仰頭,“還請使者大人明示吧。”

那一刻,天更陰了,鍾未在一把巨大的黑傘下,臉孔逆著光,雙目仿佛散發著惡魔的猩紅色。

就差頭上長出角來了。

他宣判道:“據我所知,羅思的男朋友方茂打算從學校搬出去住了,和他一起找房子,也就是即將和他一起合租的人是姚微晶。你還記得姚微晶嗎?對,雙嶺山上的姚微晶。等等……你剛才叫我什麽?什麽大人?”

陳迷人拔地而起:“合租?你是說同居?”

“我沒說,”鍾未就事論事,“我相信異性之間也有純潔的合租關係。我問你剛才叫我什麽?”

“你相信有什麽用?羅思不會相信的。別說是純潔的合租關係了,她會覺得他們是送入洞房也說不定!”

“陳迷人,我再問就是第三遍了。”

陳迷人一把搶回自己的書包,往鍾未的胸口一砸:“使者大人!我叫你使者大人,全稱是噩耗使者,因為你隻會給我們帶來壞消息!從趙顧到許喵喵,再到今天的羅思,我真是太對不起她們了!”

鍾未一愣,緊接著勃然大怒:“你對不起她們?你有什麽對不起她們的?趙顧把戀愛談得像跳槽,你對外幫她擋了多少惡言惡語?許喵喵自作自受,就你還把她捧在手心裏。羅思更是沒腦子,她遲早為了一個方茂六親不認你信不信?我是噩耗使者?那是因為她們辦不出一件好事,哪怕她們有誰能拾金不昧,我第一時間把錦旗給她們奉上!”

說完,鍾未捂了一下胸口。

被砸得真挺疼的!

但更多的是委屈。

是,他是要找各種各樣的借口才能再和陳迷人產生交集,但那“各種各樣的借口”沒一件好事又不是他的錯!

再說了,他給她的三個好姐妹敲一下警鍾有錯嗎?

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雨夾雪漸漸化作鵝毛大雪。

陳迷人從來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對不起。”

是啊,她憑什麽怪他?

她代表她的三個好姐妹謝謝他這個“朝陽群眾”還來不及呢,憑什麽怪他?

鍾未有好幾天睡眠不足四個小時了,困意一上來,整個人更委屈得不行不行的:“陳迷人,我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我這麽做是出於我的正義感。你有權說我多管閑事,我也有權用我的正義感照亮黑暗中的罪惡。”

等等!陳迷人覺得這話好耳熟啊……

在哪裏聽到過來著?

猛地,她抓住了他的左手,掰開他半握的手指。

鍾未色變,又緊緊一握。

啪!

她拍了一下他的拳頭。

他吃痛,下意識地將拳頭攤開成掌。

就這樣,陳迷人隻見鍾未的左手手心裏是他遒勁的字跡:拿得起,放不下!正義感!多管閑事!用正義感照亮黑暗中的罪惡!

關鍵詞記憶法?

鍾未抽回手,在褲縫上用力蹭了蹭,還嘴硬:“我練字你管不著吧?”

是他低估了陳迷人了。他做了最壞的打算,以為她頂多說他多管閑事,便在左手手心做了小抄,以免情急之下無言以對。哪成想,天外有天,她比最壞的打算更壞!噩耗使者?

那不就是衰神嗎?

就這樣,鍾未含憤而去。

雪大到蒙住了眼睛。

陳迷人視線中的鍾未從模糊,到更模糊,心中卻越來越撥雲見日。他沒在恨她了吧?也對,他的鑫設計蒸蒸日上,他和曹佳兒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哪有那個閑工夫對她耿耿於懷?

他是正義的化身,是正義使者才對。

後來,陳迷人又發現鍾未的傘在她的手上。

他什麽時候塞給她的?

傘外白茫茫一片據說是銀裝素裹,陳迷人卻隻當它是世界末日,而傘下的她仿佛逃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