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出現!你有本事出現啊

周一下午最後一節是選修課。

陳迷人和鍾未的教室一個在東校區,一個在西校區,課後一個有拉拉隊的訓練,一個要去接受校報的采訪,二人便約好了六點在校門口集合。

差五分六點,陳迷人才在校門口一站定便聽見滴滴兩聲,循聲一找,是一輛黑色福特野馬,駕駛位坐著鍾未。

她小跑過去,從副駕駛位的車窗看進去:“不是說那邊不好停車?”

“上車。”鍾未從裏麵為陳迷人打開了副駕駛位一側的車門。

“這誰的車啊?”

“我的。”

“你的不是奔馳S什麽的嗎?”

“那個一般是公務用。”

陳迷人一反常態地話多:“既然分公務用和私務用,那會不會還分早中晚三用,春夏秋冬四用,心情好和心情不好兩用?算下來,你有一個車隊嗎?”

鍾未幫陳迷人係上安全帶:“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隻有這兩輛。”

陳迷人一吸鼻子:“你噴香水了?”

她再一看,他穿了一件黑色襯衫,且戴了一隻隻有在考慮到門麵的時候才會戴的腕表,頭發是打理過的,下巴上的青色也是新鮮出爐的。

而她一反常態地話多自然是因為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惴惴不安:“這麽重視我這位朋友?”

“我重視你這位朋友,代表我重視你,這邏輯有什麽不對嗎?”鍾未麵無表情地踩下油門。

看似是麵無表情,實則是悶悶不樂。

她說要介紹一個朋友給他,他便為了她穿金戴銀有什麽不對嗎?香水和腕表都是其次,關鍵是他開了車。是,那邊是不方便停車,但有錢就沒什麽不方便。

四十塊一小時的停車場他大大方方開進去就是了!

結果,她一張嘴句句帶刺是在cos玫瑰花嗎?

他也有問過她要給他介紹個何方神聖,還這麽大張旗鼓?她像是故弄玄虛,也像是有口難言,總說見了麵就知道了。很好,那他就等見了麵。他的直覺告訴他,她對他一次次的欲言又止都和這個神秘人有關。很好,他距離這個令他不安的答案隻有區區八公裏了。

那是一家網紅西餐廳。

那個神秘人自然是曹佳兒,而這個地點是曹佳兒選的。

當時,她對陳迷人說:“我順便去拔個草。”

嗯,對她來說,鍾未事小,拔草網紅西餐廳事大。

四十塊一小時的停車場車位已滿,鍾未不得不將他的黑色福特野馬停在了路邊,罰單,是吃定了的,提前和兩百塊說一聲拜拜。

鍾未一路握著陳迷人的手,隻覺得她出了汗,滑到握不住。

“你緊張什麽?”他問她。

她睜眼說瞎話:“沒啊,我沒緊張啊!”

鍾未:“你該不會是要介紹你的新男友給我吧?”

陳迷人:“哈哈哈,一點兒也不好笑。”

鍾未:“我臉上沒沾到什麽吧?”

陳迷人:“沒啊。”

鍾未:“那為什麽大家都看我?”

陳迷人:“呃……因為你長得好看行不行?”

鍾未:“那我應該不會輸給他吧?”

陳迷人:“誰?”

鍾未:“你的新男友。”

陳迷人:“哈哈哈,真好笑。”

陳迷人提前定了七點的三人位。直到七點半,曹佳兒還沒有到。除了鍾未在時不時地用手機處理鑫設計的公務,以及她給曹佳兒打了兩通電話,發了三條微信均未果之外,侍應生也第三次問他們要不要點菜了。

什麽叫網紅?

等位的人排到一百來號了。

他們占著茅坑不拉屎是會引起公憤的。

鍾未當機立斷地接過菜單:這個,這個,還有這個,牛排五分熟,甜品做好了直接上。

半分鍾搞定。

陳迷人內心是熱鍋上的螞蟻,臉上還得笑盈盈:“那等上菜了我們先不要動,快了,她應該快了。”

鍾未的臉色不怎麽好看了:“我倒是不餓,但你的肚子早就在叫了。”

陳迷人一捂肚子:“這隻能說明我腸胃在蠕動。”

從夏威夷沙拉到墨西哥蛋卷、再從來自帕爾瑪的雞到來自普羅旺斯的牛,最後是一塊紅絲絨芝士蛋糕,鍾未都尊重了陳迷人——別說吃了,看都沒多看一眼。畢竟,他知道“尊重”是喜歡的重要組成部分。

直到陳迷人身不由己地咽了第三口口水,他刀叉一拿,牛排一切,往她嘴邊一送。

“張嘴。”他命令道。

是,尊重是喜歡的重要組成部分。

但胃更是人體的重要組成部分!

鍾未以為萬事開頭難,以為陳迷人在吃下這第一口後,再吃第二三四五口就不難了,進一步以為他們就算被她那位神秘的朋友放了鴿子,那這一頓二人世界的晚餐也算是因禍得福。

畢竟,這網紅西餐廳的情調還是可圈可點的。

卻不料,陳迷人嘴都張了,又懸崖勒馬:“我都說了先別動!”

好大聲……

四周的客人和侍應生紛紛投來了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目光。

鍾未一怔,卻也沒放在心上。

他覺得她就是餓了導致低血糖,低血糖導致性情大變。

陳迷人也一怔。她剛剛做了什麽?她吼了鍾未?她一條錦鯉恩將仇報地吼了校草鍾未?但此時此刻,她的內心隻有一成對鍾未的抱歉,其餘九成通通在崩潰的邊緣試探……

是的,她真的到了崩潰的邊緣。

她覺得她所追求的真相大白是活脫脫的一場馬拉鬆,她眼看跑到了終點,眼看要摘掉“冒牌貨”的帽子,眼看要殺要剮都隨他們的便了,那終點線卻隨著一分一秒的流逝又慢慢變得遙遠、混沌。

那該死的曹佳兒。

那一刻,她腦海中突然冒出了網紅的雪姨:你有本事搶男人,怎麽沒本事開門啊?開門!你有本事開門啊!

沒錯。

曹佳兒,你十年前有本事拔刀相助,十年後怎麽沒本事出現啊?出現!你有本事出現啊!

鍾未仍是個局外人,將陳迷人拒絕了的那一塊牛排放進了自己嘴裏,又將墨西哥蛋卷向她推了推:“我不喂你了,你自己吃,我們邊吃邊等,等她來了,我們再點新的。”

多麽像春天般溫暖。

又多麽有理有據。

無奈,陳迷人開弓沒有回頭箭:“我不吃。”

鍾未看了下時間,八點四十了。

他不是說他的時間比別人的更寶貴,隻是,他比別人更無法接受白白地浪費時間。何況他是比別人日理萬機的。更何況,他今天晚些時候還約了人。

那是一家專門做短租的網站,和鑫設計的合作是互惠互利。

本該以公事為重的。

就因為陳迷人說要介紹個朋友給他,他就把和對方的飯局從六點推到了十點。

好在對方也是二十歲出頭的年紀,說好啊,宵夜好啊。

他最多等到九點十分。

總不能再把宵夜改了早茶。

“真的不能先劇透一下嗎?”鍾未仍好言好語,“你這位朋友到底是什麽人?”

陳迷人默不作聲。

耳畔的輕音樂不知道什麽時候換成了弗拉明戈舞曲,令她心煩意亂。有那麽一刹那,她幾乎懷疑她是不是得了妄想症。她對鍾未越喜歡,便越無法接受他對她的鍾情是個原原本本的誤會,所以,是她妄想找到了曹佳兒嗎?是她妄想將功補過嗎?而她現在在等一個根本等不到的人,是這樣嗎?

她又看了下時間,快九點了。

“她叫曹佳兒。”終於,陳迷人打響了第一槍。

鍾未心平氣和:“好,然後呢?”

“然後,我是個騙子。”

“你是說……你騙了那個叫曹佳兒的?”

陳迷人一點就著:“你能不能等我把話說完?你知道我找了多久,等了多久嗎?你知道我費了多少力氣、心思和口舌嗎?你用不用才等了兩個小時就把臉拉這麽長?再說了,我是個騙子,你又是什麽?鍾未,你就是個瞎子!”

隔著一張餐桌,鍾未一伸手,端了一下陳迷人的下巴,害她上下牙一碰,啊的一聲閉了嘴。

接著,他自作聰明了:“你錦鯉的熱度又回來了?是不是又有人說我這個校草是個瞎子才會看上你?曹佳兒說的?我不管她是誰,她下次再這麽說,你就說我身價千萬但連個茶葉蛋都舍不得請大家吃,說我小心眼,豈止是杜小越,連黃進那一雙臭襪子我還在耿耿於懷,說我膽子比心眼還小,有一次去野生動物園被一群馬來熊包圍了,差點兒尿了褲子。你不用給我留麵子,你就跟她說是你瞎了眼,才會看上我。”

陳迷人如癡如醉。

對她而言,鍾未的自作聰明就是一篇範文啊!

她願意全文背誦。

她願意!

九點一刻了,鍾未一錘定音:“真的來不及送你回學校了,你索性再踏踏實實吃一點,等下我幫你叫車。”

就這樣,陳迷人突然就豁然開朗了。

她突然就覺得這個好吃誒,那個也好吃誒,這家網紅西餐廳名不虛傳啊,鍾未點的菜都點到她心坎兒裏了啊,今天不是315,冒牌貨也沒什麽大不了啊……

直到九點二十,也就是鍾未走後的五分鍾,曹佳兒露麵了。

但她是在陳迷人的朋友圈裏露麵了。

一張自拍是標配,小臉,大眼睛。

配文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定位是……青海湖?

陳迷人一口紅絲絨芝士蛋糕噎在嗓子眼兒裏上不去,下不來。

如果這一切不是她的妄想症,那她真要管不住她的暴脾氣了!她見過自由散漫的,卻沒見過這麽自由散漫的!你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撒丫子走出去兩千公裏,我卻在這兩個小時裏甚至怕你是不是發生了意外!

慢走。不送!

“這邊!”陳迷人一抬手,“幫我再打包三塊紅絲絨,謝謝。”

氣歸氣,陳迷人沒忘了寢室裏三個“嗷嗷待哺”的姐妹。

而她每一次打包,都會打著鍾未的旗號。

幾次三番下來,許喵喵、羅思和趙顧紛紛對鍾未的“大方”讚不絕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