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爭夜

董永，人族老牌聖者，以無有不殺的瞳術著稱天下，近些年來也不停地用敵人的鮮血來捍衛自己的瞳術，當年在人域邊界攔住金蟾的就是此人。

苗公主找到了他，是因為他是最好找的，確切地說是他身上的胭脂味是最好找的，現在她迫切地希望一個魚餌來釣出草民這條魚。她知道，每當自己精氣神提升到頂點時，脖子上都會莫名其妙地被架上一把看不見的刀，他甚至不知道那把刀會從哪個角度出來，但她可以確定，那一刻草民就在自己的身邊。

她要在草民眼前殺了董永並全身而退或者和草民同歸於盡，至少證明自己不是不如草民，一如之前所言，好勝的她已然瘋了。

果然，在精氣神到達頂峰的時候，那種生命不由自己的感覺又出現了，她一直不明白為什麽草民總能準確地把握住自己的軌跡，難道他一直在自己身邊？然而到此為止了，無論為什麽，今天過後，或許答案已經不重要了。她想。

苗公主果斷出擊，人至半途，寒毛乍起，她意識到關鍵的一刻要來了，隻要閃過去，接下來就各憑本事了。她施展靈活的身手躲避，前後上下，彎曲折疊變形，一切都悄無聲息，近在咫尺的董永毫無察覺，莫說是風動，便是在如此激烈的環境下，連殺氣都沒有感覺到。然而苗公主並沒有絲毫得意，因為致命的感覺越來越近。她有慌亂、絕望到平靜，然後閉上了眼——至少死在了一個比自己強的人手裏。

刀鋒寒氣侵入了肌膚，苗公主眉毛不禁輕輕一蹙，許久，寒氣消退，她緩緩地睜開了眼，扭頭看到一個閉目，臉色泛起不正常紅色的中年——草民。他留手了，苗公主想，繼而又惱羞成怒，她可以接受死亡，絕不會接受憐憫，她是高傲的月亮女神，所以她出手了，全力一擊，便也是致命一擊，草民隻來得及側身，鮮血噴出，左臂掉落。她想要再出手，可看到睜開了眼睛的草民後聽了下來。草民茫然的看著他，看著她的眉，而她看到的草民卻是在看遠方，她不明白。

草民確實在看遠方，當他看到蹙眉的苗公主時，忽然想到掉下二娘江後醒來的第一眼，那被夜風撩動下微蹙的眉頭，貓一樣蜷縮著的女孩兒，他一直覺得自己配不上她，自己雙手染滿了鮮血，她卻是聖潔地像一個天女。上天把她帶到自己身邊，自己卻離她而去，他的眼神越發朦朧。如今一言會已散，大仇也算得報，自己到了該回去的時候了，想到常常靜靜地看著自己，想到溫順地用腦袋拱著自己，想到“我……我……等，你”，草民笑了，靜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