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周書記

村裏的老少爺們都出來尋找逃跑的新娘子,任誰都沒想到村長的姑娘有這膽量。加之何曉花悔婚的對象還是徐二龍,村裏的地霸,飛車三人黨的頭兒,這件事定不會不了了之,大家多半都是來看熱鬧的。

徐二龍一通電話直接打到了徐大吉那裏,徐大吉一聽兒子受了這麽大委屈,直接派出了茶葉公司的人,一起找何曉花。

“龍哥是什麽身份,人長得帥,家裏又有錢有勢,姓何的不識好歹!”吳青祥邊走邊罵。

鄭泉說道:“恐怕現在村長更著急,要是找不到何曉花,他拿什麽和龍哥結婚!”

徐二龍望著這茫茫的山野,聽著鄭泉和吳青祥的埋怨,他心裏犯嘀咕。

“你們說我平時對曉花那麽好,她還不想嫁,是不是她有人了?”

“這也不是不可能,”吳青祥非要火上澆油,“指不定是哪個野男人給她支招,讓她逃跑的,這一會兒要是一下子抓住兩個人,那就板上釘釘了!”

這時,前麵的人發現了何曉花,大夥一窩蜂的湧上去,把不知道什麽情況的周清暉,以及逃跑未遂的何曉花一齊被抓住了。

這家夥,吳青祥一看,還真是倆人。

“龍哥,果然有個野男人!”

周清暉被村裏的村民們無端的按在地上,奈何他們人多勢眾,他怎麽也掙紮不開。

何華遠聞聲跑過來,一看何曉花身邊還有個男人,模樣長得倒是挺好,從來沒見過,難不成是曉花去縣裏賣草鞋的時候認識的?

“你們這是幹什麽!放開我!”

不管周清暉怎麽掙脫那些人就是不放手。

何曉花的眼睛裏更多的是絕望,一旦被抓住她明白自己不會再有活路了,就算她死了也得嫁給徐二龍。可是周圍的人卻把她湊巧碰見的這個呆呆娃兒當成了她逃婚的野男人,何曉花心下一計,不如就將計就計,說不定這樣還能有一線生機。

“阿爹,我求求你,讓我們走吧!”

大夥一聽何曉花這麽說,立刻明白了,眼前這個小白臉就是她的野男人。

周清暉越聽越糊塗,明知道是個誤會可是卻怎麽也解釋不清楚。

“我不認識她,你們這是要幹什麽,快放開我!”

何曉花卻對周清暉說:“你就別裝了。”

“我裝什麽,你,你把話說清楚!”

徐二龍一屁股癱坐在地上,他從小就喜歡何曉花,誰知道何曉花竟然背著他和其他男人好上了,還為了這個野男人逃婚,現在全村的人都知道他結婚當天被何曉花戴了一頂帽子,還不成了笑柄。

“我要打死你!你這個野男人!你把曉花還給我!”

說著徐二龍拿起鐵鍁想要砸過去,幸好被周圍人及時攔住了。

“龍哥你別衝動!人命,人命關天!”

看著徐二龍在這兒出洋相,大夥心裏都和明鏡似的,縱使徐二龍平時為人囂張跋扈,但何曉花逃婚這件事情畢竟是何家的錯。

眼下誰也沒有何華遠著急,本以為抓到了何曉花就能了事,誰知道又從石頭縫裏蹦出一個野男人,如今就算他想把何曉花送回去,徐家也不會接手了。

隻是這事情有些蹊蹺,野男人是真是假還得問清楚。

“海波,把人帶回村裏!”

……

一場逃婚的戲碼從早晨鬧到了晚上,追的人累了一天,跑的人也筋疲力盡。

陳姻姻和張淑芬,茶葉公司的人,還有村裏看熱鬧的村民團團圍在村委會辦公室門口,一個個踮著腳尖想要窺探裏麵的情況。

這件事情驚動了整個村子,人們特意請來了德高望重的李阿公做決斷,村長和徐家的事情,在這個村子裏能說上話的也就隻有李阿公了。

明晃晃的燈泡隨著燈罩不停的飄搖,照亮了村委會破敗的小屋子,一身狼狽的周清暉和何曉花坐在中間,像被審問的犯人一樣。

最前麵坐著一頭花白頭發的李阿公,雙手放在拐杖上,眼睛微閉,他保持這樣的狀態已經很長時間了,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隻是聽著前麵這些人喋喋不休。

當事人徐二龍的阿爹徐大吉也來了,他圓滾滾的身姿在一群人中間特別顯眼兒,兩個眼睛瞪得比牛眼還大,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姿態。

副村長胡海波算是主事人,經過幾番爭論後,他問道:“徐哥,這事兒你想怎麽辦?”

“要麽給人,要麽還錢嘍,還能怎麽辦,曉花不願意跟我們二龍,二龍偏偏喜歡曉花,要是不給錢我們也就認了,隻要曉花跟著二龍好好過日子就行。”

徐大吉說得再清楚不過,盡管何曉花逃了昏,但是為了徐二龍,這是他最後的讓步。

“也對嘍,逃婚是曉花的不對,老何,你說呢?” 胡海波望向了何華遠。

何華遠當然知道何家理虧,婚事也是他沒沉住氣說服曉花。既然徐大吉願意給雙方一個台階下,未必是壞事呢。

何華遠還沒開口說話,何曉花脫口而出:“那不行,我——已經——”

何曉花一雙杏眼瞪著,瞬間漲紅了臉,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已經有他的娃娃嘍!”說完,她死死的盯著周清暉。

周清暉愣愣的盯著她,過了兩秒之後才反應過來。

何曉花此話一出,屋子裏靜悄悄的,何華遠吊著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徐大吉後知後覺的把目光轉向了了徐二龍,隻見徐二龍卻突然嚎啕大哭起來,像極了沒奶吃的孩子,嘴裏嘀嘀咕咕的哀嚎著,要是有了娃娃,他和何曉花就更不可能了。

周清暉聽著何曉花的話更坐不住了,他氣憤的伸出食指,指向何曉花。

“你少汙蔑人,我,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在場的人都被這兩人框成了丈二和尚,一個個你看我,我看你,搞不清楚誰說的是真話,誰說的是假話。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嘍?!”

胡海波到現在也沒有弄清楚這個來路不明的年輕男人是誰,把他抓來村裏,他卻什麽都不認賬,還口口聲聲說不認識何曉花。

不過,周清暉的思路卻在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對話中,漸漸的開朗了,也弄明白了事情大致的來龍去脈。現在何曉花病急亂投醫,一口咬定自己要和她私奔,把事情弄成了誤會。如今周清暉也算是明白這誤會是何曉花逃婚的借口。

周清暉歎了口氣,坦白說道:“我今天早上才來到的晶花村,而且我之前並不認識她,所以也不是你們口中的野男人。”

他拍拍身上的泥土,表情淡然的接著說:“如果你們不相信,可以去問何村長家的大兒子,是他從縣城帶我進村的,我進村之後才碰到了她。”

何曉花知道紙包不住火,她下意識的攢緊了拳頭。雖然事情兜不住了,可她不嫁徐二龍這事絕對沒得說。

“你說你曉花不認識,那你來晶花村幹什麽?”

話音剛落,周清暉從滾滿泥巴的背包裏拿出了一份文件,還有自己的身份證,遞給了何華遠。

“我叫周清暉,這是我的報到證。”

胡海波和何華遠連忙湊過去,盯著那張紅字頭的報到證看了很長時間。

果然和縣裏上次打電話說得是一個人,沒想到眼前這個年輕人竟然是新書記。何華遠和胡海波相視一眼,眉頭皺的更深了。

“原來是周書記!不好意思,不曉得你一來就碰上這種事情,是我們搞錯了,誤會嘛!”

胡海波立刻換了口氣,笑臉相迎,同時還不忘給何華遠一個眼色。

剛剛還趾高氣揚的徐大吉,也和吃了癟一樣,換了一副諂諂而笑的嘴臉。

滿屋子的人議論紛紛。

李阿公的眼皮輕輕一抬,眉毛跟著向上一挑。

何曉花更是驚訝的望著周清暉,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真的是惹上大事了,連忙低下頭,暗自悔恨。誰能想到這擋路的呆呆娃兒居然是新來的書記!

一眾人對周清暉忍不住重新審視起來。

徐二龍得知事情真相,這才鬆了一口氣。既然是個誤會,那何曉花說得就是騙人的,他還真以為何曉花和別人有了娃,那他這個綠帽子就坐實了。

胡海波趕緊說:“周書記,你一路過來也辛苦了,我帶你去休息,這裏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都是家務事。”

誰知周清暉並沒有要走的跡象,反而說道:“既然我已經來了,這事情也應該過問,畢竟,你們這麽多人追著一個小姑娘,聽起來也不像那麽回事。”

“這……”胡海波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何華遠勸道:“周書記,這是我家的家事,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你一路奔波,還是——”

“何村長,這事情要是在你自己家處理就是家事,可如今在村委會的辦公室裏,那就是村子裏的事情,今天這麽多人都看著,我既然是書記,這件事情當然不能不管。”

周清暉絲毫沒有退讓,今天是他來晶花村的第一天,如果這件事情都不能解決,還怎麽在村民麵前樹立威信。他本來是這樣想的,可是來自何華遠的壓迫感讓他意識到,自己現在還沒有十足的權力和底氣與眼前這三個人抗衡。

“周書記——”

“罷了!”

一直沒說話的劉阿公突然發話,他雙手拄著拐杖站起來,說道:“新書記來了,理應讓他管,華遠家的事兒是村長家的事,書記管,不理虧!”

說完這話,李阿公拄著拐杖起身,眾人目送他離開了。

何華遠想要叫住李阿公,可是話到了喉嚨邊還是咽回去了。

周清暉回頭看了一眼滿臉是泥巴的何曉花,他又歎了口氣,說道:“今天已經很晚了,這件事情明天再說,何曉花就先回家——”

“我不回家!”何曉花一聽到“回家”這兩字突然哭喪著臉,“我不回家!我一回家他們就逼著我成親,我不回家!”

何華遠指著何曉花破口大罵,“你個小孽障!還在這兒說道,走,回家再和你算賬!”

“我不回家!”

何曉花突然慌張起來,想要尋找可以保護自己的東西,可是入眼的沒有一件可以用來防護。

這時,被擋在門外的陳姻姻和張淑芬跑進來,兩人抱著何曉花。

“周書記,我是陳姻姻,曉花的表姐,今晚讓她去我家吧。”

陳姻姻走到周清暉麵前,她的確和其他人的氣質不同,一口流利的普通話,以及何曉花對她的這般依賴,周清暉能看得出來眼前這個人是何曉花信賴的。

周清暉思量了一番,說道:“那你帶她回去吧,等明天,我會找時間挨個了解情況。”

徐二龍望著何曉花被陳姻姻帶走了,低聲咒罵了一句小寡婦,想要上去抓住她們,卻被徐大吉攔住了。

徐大吉朝他搖搖頭,新書記在這兒,李阿公也說過話了。這件事情本來就是徐家在理,要是被徐二龍一衝動攪和了,句變成了他們徐家無理取鬧。

何華遠和徐大吉相視一眼,眼睛裏的神情也變得複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