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晶花村,那可是全縣吊車尾!

“你說葛縣長同意了?!”

王平驚訝的聲音穿透了小廣場,“你?去晶花村,他居然同意了?!”

周清暉淡定的點頭。

這下王平更不淡定了。

“晶花村,那可是全縣的吊車尾!不管什麽排名,倒數三個裏麵肯定有它,這在全市都是有名的,你難道不知道?那裏條件不是一般的艱苦,你去了說不定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不是留守兒童就是孤寡老人,你還想展開工作?我看連門都沒有哦!”

“沒你說得那麽嚴重,晶花村的資料我都看了,老幼和青壯的人口比例一比一,有一半的勞動力呢,你太誇張了。”

“有些東西看數據是沒有的,我去聚水村當村官都一年了,是真的心有餘而力不足,想帶領大家富起來是咱們來這兒的夙願,可實際呢,咱們適應這裏的生活就是個難題,到最後誰不是想趕緊幹兩年然後離開這個窮地方。這一年你也看到了,前前後後換了三個晶花村書記,幹不下去不是來的人不吃苦,不懇幹,而是沒法幹!”

王平覺得這件事情沒有人比他更有發言權,他可是親曆者,趁著現在最後決定還沒公示,繼續給周清暉講清楚利害關係。

“你人好,我知道,咱倆雖然認識時間不長,可是我每次有事都是你幫我。有些話我一定得和你說出來,你一研究生來這兒本來就屈才,你倒好還往下跑。你跟著葛縣長機會多,熬兩年,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能調到市裏去,那多好啊,總比我們一來就下村的強。這事情孰輕孰重,你難道還分不清嗎?趁著現在還沒有公示,你趕緊想清楚,一切都來得及。”

“王平,我想的已經很清楚了,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可我還是得去晶花村。”

王平氣得直拍大腿,“你說你到底為什麽非要去那個地方啊!”

周清暉隻是衝他笑了笑。王平費了半天口舌居然是對牛談琴,他最後不得不拋出殺手鐧。

“你要是真去了晶花村,那舒可怎麽辦?人家姑娘還等著你結婚呢,你讓人家陪你去農村住破屋爛瓦?”

舒可是周清暉的師妹,兩個人在研究生期間順利發展為男女朋友。舒可家世好,人也不錯,而且長得還漂亮,和周清暉站在一起那叫一個郎才女貌,任誰都說般配。

人家舒可是典型的城市妹子,從小嬌生慣養,怎麽受得了下鄉的苦,可就這樣,她這一年裏還來了三次潭水縣,特地看望周清暉。

當初周清暉來潭水縣工作,舒可也是不同意的,放著城市裏的高薪工作和優越的生活不要,非要跑到這兒來受苦。可是周清暉下定決心之後,舒可也還是妥協了,因為周清暉天生給人一種安定感,他要做的事情一定會去做,也一定能做到。

舒可心想,周清暉去工作一年試試就那麽回事兒,肯定過不了多久就回來了,誰知經過最近幾次的交談,她發現周清暉隱隱有繼續呆在那兒的打算,而且這個苗頭不像是一時興起。

“就事論事,你提舒可幹什麽。”

“這可都是實際問題,你不能不想,舒可知道你去晶花村的事情嗎?一看就不知道,你想好怎麽告訴她了嗎?”

一提到舒可,周清暉的劍眉有些鬆動,他的確還沒有想好怎麽告訴舒可這件事情,如果剛剛不是被王平叫走,他應該已經和她攤牌了。

周清暉抬眼盯著王平,“不管你說什麽,我都要去,我爺爺的根在那兒,我回來就是要為他的家鄉,也是我的家鄉做事。”

勸到這份上王平也明白了,周清暉是鐵了心要去晶花村。孫利民還讓他勸,他都已經磨破嘴皮子了,這招放在周清暉身上完全沒用。

“你既然都這麽說了,我還能說什麽。”王平終於坐在了他身邊,“你去晶花村報道的那天我應該是不能去送你了,有什麽事情記得給我打電話。”

“王平,謝謝你,”周清暉拍著他的肩膀,“曉峰他們說要給我辦歡送會,你今天也一起過去吧。”

“李曉峰這是無事獻殷勤,你去晶花村受益最大的人就是他,從此之後,葛縣長身邊就他一個助理,他能不開心嗎,還給你辦歡送會,他這是巴不得你趕緊走,不去,不去!”

“大家都是同一年來的大學生,你這樣就不好了。”

“怪我說的難聽?我就把話先撂下,別看李曉峰現在這樣,是狐狸還是馬,以後碰上事兒的時候就一目了然了。”

……

“推磨推,嘎磨嘎,打粑粑。苦累茶,公一碗,婆一碗,幺兒媳婦舔鍋鏟……”

雨後的鄉間路上響起了孩子們的童謠聲,泥濘的土路被小轎車壓過之後,留下了一道一道的深深的輪胎印記。

孩子們排成一排,就順著車胎印子一直往前跑,爭著往那家掛紅燈籠貼喜字的家裏要紅糖粑粑吃。

齊婆子焦急的跟在孩子們後麵,一路顛顛跑跑,老布鞋上沾滿了泥巴。

“去去去,一邊兒去,別擋道!”

她推搡著前麵的娃娃們,反被這些孩子一擠搡,她老胳膊老腿的擦點栽倒在地上。

“好千翻(=調皮)喲!讓一哈!”

那一群小孩裏為首的叫小娃,他衝著齊婆子做了個鬼臉,示意大家趕緊跑。

齊婆子腿腳不好,根本追不上那些小孩,踉蹌著往村東頭走,走一步,滑一跤。

這一路上充滿了她的吱呀怪叫。

那家掛紅燈籠的房前突然響起了鞭炮聲,劈裏啪啦,好不熱鬧!

爆竹聲中,徐二龍一甩前額特意留長的頭發,從黑色小轎車上走下來,他穿著一套有些肥大的黑色西裝,手腕帶著金表,腰間纏著金腰帶,雙腳登上一雙漆皮牛皮鞋,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看起來也像是那麽回事,但是不管多麽正經的衣服,穿到徐二龍身上總是帶著些流裏流氣。

“龍哥,這場麵行吧!”吳青祥也人模人樣的穿上了一身黑色西裝,跟在徐二龍身後指著那輛大眾帕薩特神氣的說道,一臉邀功的表情。

徐二龍伸腿給了他一腳,“說好的不是大奔嘛,你整個大眾,存心讓人看我笑話啊!”

吳青祥挨了一腳,捂著小腿疼得直跳。

“龍哥,”鄭泉勸他,“反正咱村裏的人又不知道大奔好還是大眾好,他們隻知道咱龍哥的車就是好車!”

徐二龍一聽這話心裏舒坦多了,“那還用說,我是全村首富的兒子,我們家的東西自然是最好的!祥子,你跟泉子好好學學!這叫什麽,對,說話的藝術!”

“要得,要的。”吳青祥摸著腿答道。

鄭泉低頭看了一眼手表,說道:“齊婆子怎麽還不來,她不知道今天是個好日子,要提前準備啊,誤了吉時朗格開交喲(=怎麽辦喲)?”

這時小娃帶著孩子們已經跑過來了,邊跑邊喊:“東南西北蓮花白,解放軍叔叔打美國,東一槍,西一槍,打倒美國勒花婆娘……”

“我徐二龍人都來了,害怕朗格,不管那個婆子。”

徐二龍雙手拂過頭發,神氣抖擻,伸出食指和中指往前一指。

“走,接新娘子!”

身後的吳青祥和鄭泉二人連忙跟上,三人一腳踏進了何家的大門。

“接新娘子咯!”

門口一串接一串的鞭炮鞭炮聲,此起彼伏,這熱鬧的場麵村子裏真是許久都沒有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