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共纏綿 血灑溫柔鄉
一個漫長的夢。
夢裏,四處縈繞著肅穆的聖歌:“生離死別,無量玄冥……無量玄冥……”
一個少女的背影,一根極細的絲線,一個將放未放的風箏,一方繡著奇異花朵的手帕……
耳邊是細密的雨聲,一聲一聲仿若敲在他的心頭。他漸漸醒來,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在一個椅子上。眼前是一個溫暖的房間,像是個姑娘家的閨房。
突然,他看到離他不遠的**,昨夜的那個白衣女子躺在那裏,睡得正熟。
她的皮膚吹彈可破,睡顏溫和恬靜,竟不似昨晚那個古怪妖女。
他未言聲,暗自運起氣來,卻發現自己丹田虛空,內力盡失。折騰了好一會兒,也掙不開身上的繩索。
他正焦急,卻見**的女子緩緩翻了個身,悠悠地醒轉過來。
四目相對,她睡眼惺忪地坐起身來,絲滑的睡袍隨意地披在身上,露出精致的鎖骨和半截肩膀。
“你醒了。”她說,“睡了一天兩夜,餓了吧?”
“一天兩夜……今兒什麽日子了?”
她狡猾地笑笑:“十八。”
他驚住:“你這個妖女……是要存心壞我姻緣?”
“對呀。”她睜著大眼睛,無辜地看著他。
他奮力掙紮,卻怎麽也掙不開那繩索。
“別費力氣了,那是牛筋索,越掙越緊。”
“你放了我吧,”他心知這女子莫名其妙不循常理,便假意妥協,“我欠你的一切都可以還給你。但凡你講的,什麽我都答應。”
她一步步走到他麵前,眯起眼睛看著他,道:“那你聽好了,本姑娘要你還的,就是你對那鐵惜晴說的每一句話、為她做的每一件事。”
他訝然:“這要怎麽還?”
“我問你,”她溫柔地注視著他,“你對她說的最動聽的一句話,是什麽?”
他愣了一下,忽然想起那日陪惜晴逛集,她拿起一隻簪子比在頭上,問他:“易哥哥,我好看不好看?”
那日陽光很好,她笑得很美。那一刻他心頭一熱,說了一句平日羞於出口的話。
“卿本佳人,我幸甚哉。”
女子聽了他的話,眼神黯了下來。良久,又道:“那你對她做的最親密的事,是什麽?”
“這……”他臉紅了,“不可。”
“說。”
“最多、最多是擁抱過她。”
“你沒親過她嗎?”
“沒有,這個絕對沒有!”
她眼神一亮:“那我要你親我。”
他一下子怔住,但見眼前這個女子,深眸閃閃,秋波湛湛。他心裏忽然一陣亂,口氣不由得嚴厲:“姑娘,請你自重!”
“你不親?那我親你好了。”
她雙手忽然撫上他的臉,俯身親吻了他的額頭。然後一發不可收,密集的吻落在他的眉間、眼窩、臉頰……
“你你……”他慌亂地躲著她的唇,“耍流氓啊!”
正待她要吻上他的唇,他猛地一掙,卻不小心扯到了右肩:“啊……該死,好痛。”
“怎麽了?”她抬起臉,皺起眉頭,“老毛病又犯了?”說著解開他的衣服,露出他的右肩膀,但見他的右肩已紅腫發青。這原是在少室山上,他與三王纏鬥被“餘劍”打傷之後又被關石獄落下的病根。彼時傷處被寒氣侵染,風濕深入骨髓,每逢陰雨,都會疼痛不已。
他疑惑地看著她:“你怎知我肩上舊患?”
“我知道的還多著呢。”她轉身打開箱櫃,拿了一個藥瓶出來,藥瓶開封,一股清新的藥香飄散開來。他忽然感到肩上一陣熱熱麻麻,一隻柔軟的手輕輕地按摩那傷處。肩膀的痛感漸漸消失了。
直到整個右肩膀都麻麻的輕快又舒服,他不禁說了句:“謝謝。”
然而看到她臉上那抹妖冶的笑容,他才發覺自己的謝字說早了。
此時他的衣衫敞開,上身半裸,露出布著斑駁傷痕的古銅色胸肌。但見那女子眯著眼睛看著他,那眼神隻如看一坨香氣撲鼻的燜兔子肉。隻覺那柔若無骨的手順著他的肩膀一路向下,輕輕摩擦著他胸前愈發緊繃的肌肉。
“額,那什麽……我不痛了,真的……可以了可以了,就到這吧。”
“哦?”她湊近他的臉,“可你的樣子,這麽可愛,讓我停不下來呢。”說著,在他的嘴角留下了一個吻。
他渾身都繃直了,隻覺她的雙手魚一樣探入他的腰。那柔軟的唇如同春日的蜻蜓,在他的下巴、脖子上點水而過,一路落在他緊繃的胸口,蜻蜓忽而化作濕滑的小蛇,在那裏纏繞著打轉。
他像被雷劈了般呆住,有電穿了通透。這女子狡黠而大膽,與他見過的所有中原女人都不同。這明目張膽的勾引,他用了全身的力氣苦苦抵抗。腦海中閃過惜晴楚楚動人的眼眸,他的心一下子痛了,懊悔和愧疚如窗外鋪天蓋地的雨滴席卷而來。
“夠了!”他紅著眼睛大喊,“不要再這樣了……你殺了我吧!”
她抬起頭看著他:“你不喜歡這樣?”
“不喜歡!很不喜歡!”他雙目通紅,眉頭已擰成疙瘩,“你來路不明,不擇手段將我擄來;明知我今日大婚,卻千方百計勾引我……你是個姑娘家啊,就不能自重一些嗎?”
她的目光漸漸冷了:“在你眼裏,我是這樣的人?”
“對!你就是一個勾引人夫、不知自愛的瘋女人!”
“啪!”她反手一個巴掌,結結實實地打在他的臉上。
一道光影閃過,她一刀將他的繩索斬斷,“站起來——來,站起來和我說話。”
他踉蹌著站起身來,忿忿地看著她。卻不防她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甩手將他逼到牆角。他全身無力,隻能任由她按住。
“我是一個恩怨必償的人。”她說,“你欠我那麽多,我隻向你討了這麽點薄利,你就受不了了?”
他看著窗外的暮色,心急如焚。
“你口口聲聲‘恩怨必償’,卻隻計較別人欠你的,隻字不提你欠別人的。”他道,“單說我今日大婚,你強搶了我去。這筆賬怎麽算?”
他的控訴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她默默地看著他,墨色的瞳仁映出點點光圈。許久,她開口:
“要不要賠你一個洞房花燭夜呀?”
“你瘋了……”他搖頭,“你快放了我。立刻,馬上。”
她伸手撫摸他的臉,卻被他堅決地躲開了,眼神中的厭棄暴露無遺。
“嗬,”她忽然輕蔑地笑了,在他耳邊悄悄說了一句,“哎,你是不想,還是不行?”
胸中原本就被攪亂的一池春水瞬間就被這句話激起千層浪花!
很久以後他回想起那個瞬間,都無法形容聽到那句話時的感受。他也是很久很久以後才回過神來:那天她做的一切,都隻是在給這句話做鋪墊。他這條魚再怎麽滑,也逃不過她存心撒下的網啊。
“啊”的一聲,女人發出驚聲尖叫。他一把將她推到**,突然力大無窮,勢不可擋。
“你說收回那句話,我便不追究。說!”
“你幹嘛不追究?”她不知死活地看著他。
“你!”他猛地撕開她的衣服,看著她露出的大片鎖骨,胸中的火焰“騰”地燒了起來。他極力克製著自己:“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收回剛剛的話,讓我走。我決不會傷害你。”
她魚兒般的手劃過他的胸口,眼神變幻莫測:“我說出去的話,從不會回收。除非你自己證明——我錯了。”
他再沒有克製的理由。
這一夜,成為他永遠害怕觸碰卻屢屢回想起來的夜晚。**的兩人衣衫褪盡,燈火昏黃。他隻覺心中有一頭猛獸,要將眼前這隻小羊吃幹抹淨。
小羊有些本能的抗拒,被他死死鉗住。一路的追趕和撕咬,小羊精疲力盡,野獸血脈賁張。他不由分說迎頭闖進了一個溫暖的陷阱,耳邊響起一聲驚叫。他直覺這樣是不對的,內心的煎熬讓他無數次想從這個陷阱中抽身而出,可他卻身不由己地一路挺進,越陷越深。
燈火漸漸燃盡。
一路你追我趕,他漸漸衝上了最高的山峰,終於從高峰上摔了下來。
結束的那刻,他利落地起身遠離她,像是躲避什麽髒東西。
他背對著她坐在床邊,隻覺得有些事情再也難以挽回。眼前浮現惜晴幹淨的笑容,一聲聲的“易哥哥”叫得他痛徹心肺。
毫無預兆的,他起身直衝牆邊而去,拔起鞘中的匕首直接刺向自己的心髒!
電光火石之間,一個玉墜打偏了他的匕首。碎玉之聲四分五裂。
她披衣起身來到他麵前,“啪”地打了他一耳光!
“為什麽?!”
“大錯鑄成,我死也無法贖罪了!”他一雙眼睛已經血紅。
她不由得後退一步:“我……竟讓你如此厭棄?”
他俯身,陰狠地盯著她的眼睛:“那你聽好了:你已經讓我厭棄到,今生今世都不會原諒你——來生來世也會,恨你到底。”
她的眼睛忽閃一下,砸下了一大滴淚。
“做出這樣的事情,我再無顏麵對惜晴。”他痛苦地搖頭,言畢,再次抬起匕首對準了胸口。
她一把截住他的手:“夠了!”
但見她披頭散發,雙目血紅,是前所未有地失態:“你做下的這些事全由我逼迫。你最該殺的人不是你自己,是我。”
他看著她的眼睛。
那雙眼睛,飽含著千言萬語,絕望到荒草叢生。
“說得對。”
他一刀捅進了她的心髒!
鮮血噴濺。
她痛苦地捂住了心口,連連後退,不相信他竟真的下了這般狠手。她心底最後一絲希望也熄滅了,隻剩下漫天的灰燼。
“滾!”她強忍痛楚,吼出了一個字。
他扯過一件衣服就決絕地離開了。門外闖進黑衣甲士,看見遍地鮮血驚呼不已。無邊的痛苦將她包裹,胸口的鮮血不斷噴湧,將她身體裏所有的熱量都帶走了。她呆呆地躺在**,周圍的人聲嘈雜,腳步紛亂。可她漸漸的什麽也聽不見了,全世界隻餘他那個狠絕的眼色……
如此也好,世上再也無她牽掛之人了。
“十二異獸終將聚首,所有人都將得到永生。”
此時她的眼球已是全黑之色,竟如一個瀕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