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蒼山冷 獒卵現寒芒

密道之內一片漆黑。

大黑在前麵開路,兩個姑娘在後麵疾走。帝子靈害怕地發抖,握緊了阿玖的手:“玖姐姐,這裏好黑。”阿玖並沒有理睬她。

走了好一會兒,大黑忽然停下,“汪汪”直叫。阿玖點了火折子,才發現這是一處斷崖。原本的木質樓梯因為年久失修已經腐爛,現在若想繼續前進,隻能跳下去。

阿玖估摸著這斷崖至少有三丈高,要是生跳,不死也得殘。

她又把周圍細細照了一圈,忽然發現牆上有一節彎起的石塊,她用力掰了幾下,這石塊像是天生的,頗為堅固。她當下從包袱中取出繩索,在那石塊上套了個扣。又把自己捆了一圈,試探著把自己放了下去。

待落地,她仰頭對帝子靈說:“按照我剛才做的,你也下來。”

帝子靈卻抖得不行:“玖姐姐……我怕。”

阿玖冷言:“你聽著,人必先自救而後神救之,沒有人能一輩子護你周全。”

帝子靈隻好將繩索拾起,摸索著把自己捆好,跌跌撞撞地好歹也落了地。那大黑卻不需費心,四條腿輕點那枯梯,穩穩地落了下來。

兩人一狗繼續向深處走去。

這一路坑坑窪窪、斷壁殘垣,兩個姑娘互相幫襯,走得極為艱難。也不知過了幾日幾夜,二人忽然看到眼前似有光亮,又走了兩個時辰,終於來到了出口。

這是一處山洞,晨光熹微,眼前便是一座蒼翠的山峰。二人大喜,忍不住擊掌相慶。大黑看著那山,狂吠不止。阿玖見那山似被籠罩著一層光霧,那光若隱若現,似乎強烈地吸引著她。她的身體久違地燒了起來,驀的一瞬,她忽然覺得這種感覺太熟悉了!

“蒼山。”她默默念著,眼裏射出了一道光。

這一夜,她們在星空下休息。

帝子靈枕著大黑睡著了,阿玖翻來覆去,在琢磨一件事。

她曾前後把那包袱翻了三遍,除了必備的衣物幹糧、一封書信、三袋銀錢、幾瓶傷藥、數根琴弦和一些雜物,並沒有任何鑰匙。她也曾問過帝子靈,帝子靈說師父並沒有跟她講過關於蒼山之鑰的事情。“這就奇怪了……”她默默想著,“老莊主與江月白一番激鬥,受了極重的內傷。如果她沒有殺掉江月白,那江月白醒來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那所謂的‘蒼山之鑰’定然要被帝子靈帶出來才最為穩妥。”

她看向睡得正沉的帝子靈,頭下枕著的那條大黑狗,睡得也香。

她恍悟:“蒼山之鑰……未見得就是一串鑰匙。”

一連幾日,她二人都在這山上徘徊。玖姐姐說要備些山果上路,每日帶著大黑一早出發,日暮方歸,帶回來的卻盡是些生瓜癟果。帝子靈怯怯地說:“姐姐,我們還是上路吧。我們有足夠的銀子,在路上置辦些吃的就夠了。”阿玖卻板了臉:“隻要還是姑蘇地界,我們就要走偏僻小路才能躲過江月白的追殺。此時不備好糧食,彼時定要餓死荒野了。”嚇得帝子靈再不敢多話。

這一日,夜色已然降臨,玖姐姐帶著大黑又走了一天。眼看月上梢頭,還是不聞一聲犬吠。帝子靈守著即將熄滅的一堆炭火,心裏七上八下。

“玖姐姐從來沒這麽晚回來過,她是迷路了嗎?”她自言自語,不由得抱住了雙腿。夜深了,火也全部熄滅,她打了一個盹醒來,忽見黑天黑地,四周隱有虎嘯猿啼之聲。她頓感淒涼,不由大哭:“玖姐姐——玖姐姐——你不要我了嗎?”

就這麽哭著,直把林中的飛鳥都哭得飛起了一片。

“好了,別哭了。”忽然響起一個聲音,帝子靈猛地住嘴,就隱見一個瘦削的人影,背著一個大袋子走了過來。她一下子撲過去抱住了對方:“玖姐姐!我以為你迷路了,找不到我了……”

阿玖拍拍她的後背:“你這麽大嗓門,我就是閉著眼睛也找得回來。”

帝子靈終於停止了哭泣,歡喜地接過袋子:“姐姐今日撿了什麽?”

阿玖卻沒讓她碰那袋子,隻從裏麵拿出了一些枯木和枯葉,又架起了一堆篝火。借著火光,帝子靈才發現她一身黑泥,手上腿上都是血跡。

“姐姐,大黑呢?怎麽沒見它回來?”

她輕描淡寫地說:“半路遇上了一隻餓狼,大黑被咬死了。”

帝子靈輕呼:“天!你沒事吧?”

“沒事。”

帝子靈暗自害怕,阿玖卻望著火堆,漸漸出了神。

她沒有猜錯,那“蒼山之鑰”,果然就帶在帝子靈身邊。

她自然知曉,保管那異獸之卵,需尋一塊極密之地,並要設下封印以防被人搶奪。可這異獸之卵力量莫測,普通的封印奈何不得。故玄冥教的封印用上了“地藏訣”,非冥王不可解封。而這妙音山莊的封印,恰恰是這純種獒犬之血。

妙音山莊保管的正是影州獒犬之卵,若以中州獒犬之血封印之,可互相製衡。故而所謂的“蒼山之鑰”——正是這隻大黑犬。原本阿玖並不知其中玄機,是天長日久觀察那老莊主對這大黑狗的另眼相看,讓她琢磨出了一絲玄機。

這些時日她在蒼山上盤桓不為別的,隻為找出那封印異卵的法門。憑著一身玄黃之血的直覺,她終於找到那“蒼山之門”。於是生殺那黑獒,以血祭山。殺掉一隻壯年獒犬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隻得再次用上那幽元散。這**是她從兩界山上帶下來的,原本是玄冥教收服無名教得來的戰利品。她自然是不知道當年被掃出唐門的唐家子後來投奔了無名教,這原本早該絕跡的幽元散,也陰錯陽差地流落到了兩界山。

待開啟蒼山之門,曲徑通幽處,那發著白光的異獸之卵,也終於落入了她的囊中。

頭頂之上,掛著一輪冷月,遠方的夜幕下,閃著幾顆寒星。耳邊重又響起了涓涓溪水之聲,她孤獨地坐在山頂,看著遠方,默默念了一句:

“師父,今晚的月光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