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雙鬼合璧

那是一柄鐮刀形狀的黑刃,順著骨門的縫隙飛入,如雷似電。鐮刃長一尺,尾端拴著一條黑色的鎖鏈,長愈三丈。鎖鏈的末端,則握在黑無常的手裏。

此時,胖子的嘔吐尚未止住,根本無力閃躲。

眼看鐮刃飛至近前,胖子性命堪憂,雲舒再也按耐不住。他右手一按劍柄繃簧,龍吟軟劍急吟一聲,從腰間彈出,趁勢劍尖一挑,挑中鐮刃側麵。鐮刃驟然受力,偏轉了方向,擦著胖子臉側飛過,擊打在牢內石壁上,帶起一串火花。

黑無常輕咦一聲,鎖鏈一個回擺,從門內退了回去。緊接著,他身子一轉,雙臂一抖,長長的鎖鏈如一條黑色的靈蛇,圍著他盤旋一周,而後一聲呼嘯,再度朝牢內襲來。

這次,鐮刃的速度和力道遠勝先前。漆黑的鏈身上,道道黑氣纏繞,似附著了一群怨魂,它們簇擁著同樣漆黑的刃,瘋狂地朝前奔湧。

這次,它的攻擊目標,是雲舒。

雲舒不敢怠慢,將內力匯入龍吟劍,霎時,劍身泛起一道白光。那白光柔和而聖潔,其中隱隱有龍紋波動。

“哢嚓!”鐮刃衝破骨門,骨屑四濺,然而它的速度,卻絲毫沒有受阻。它帶著毀滅一切的力量,朝雲舒的胸膛奔來,恨不得一下將雲舒貫穿在地。

它攻勢太過霸道,雲舒手握軟劍,著實不敢硬碰,急忙上步閃身,並施以巧力,以劍身撥打鐮刃。

“當!”鐮刃被龍吟劍輕巧地撥開,但這一次,黑無常已有所防範,他手腕輕抖,鎖鏈一個盤旋,朝雲舒脖頸橫掃。

沒想到這兵器套路變化如此迅捷,雲舒不及躲避,急忙抬劍向外一擋。劍身與鎖鏈相碰,伴著金屬的交鳴聲,鏈節一彎,前端的鐮刃就勢朝雲舒頭臉削來。雲舒大驚,忙將握劍的手臂往前伸,頭往後撤,那鐮刃的尖端擦著鼻尖呼嘯而過。

雲舒驚出一身冷汗,卻見那鎖鏈已纏上劍身。不等他有所動作,另一端的黑無常已雙臂較力,往懷中猛然一帶,雲舒頓覺一股大力沿著鎖鏈襲來,龍吟劍幾欲脫手。

倘若龍吟劍被對方奪去,自己赤手空拳,定然無法取勝。雲舒死死攥住劍柄,於是,他的身子,便隨著龍吟劍,直朝黑無常飛去。

黑無常手中的這件兵器,名為縛魂鎖,乃是一種奇門兵器,招式奇譎獨特,雲舒頭一次遇到,處理起來難免捉襟見肘,方一交鋒,便落了下風。他身在半空,無法控製住自己身體的去勢,抬眼,見黑無常正陰惻惻地望著自己,嘴角帶著輕蔑的笑意,像一隻靜待獵物入懷的貓兒。這隻貓兒緩緩抬起手掌,其上黑氣盈盈,蓄勢待發。

雲舒不知對方功夫深淺,不敢與之硬磕,急忙手腕輕抖,掌中龍吟劍以一種極高的頻率震動起來,劍身與鎖鏈在高頻的碰撞中發出刺耳的銳鳴,隨後便從束縛中掙脫出來。

雲舒撤回龍吟劍,提劍在手,穩穩地落在無常殿中。

黑無常原本成竹在胸,卻不知為何,對方的劍竟從鎖鏈中脫逃。他用力過猛,收勢不住,身體向後傾倒,倒退兩步才穩住身子。縛魂鎖的鐮刃因慣性襲向身後,那裏,一左一右擺著黑白無常的石像,那對石像比常人要高著一頭,鐮刃不偏不倚,正削在黑無常石像的脖子上,隻聽“哢嚓”一響,脖頸應聲而斷,石像的頭顱骨碌碌滾落一旁。

黑無常身子一轉,縛魂鎖圍著他幾個盤旋,服服帖帖地纏在身上。他站定,麵色一陣黑一陣紅,顯然氣得不輕,卻也再不敢小瞧於雲舒。

他瞪眼望著雲舒,強壓怒火,道:“對麵何人,膽敢擅闖酆都城!”

雲舒道:“武當弟子龍雲舒是也!”

黑白無常聞聽此言,皆是一愣,對望一眼,白無常道:“我等與你武當無仇無怨,你潛入此地,意欲何為?”

雲舒道:“爾等躲在此地裝神弄鬼,荼毒生靈,為天地所不容。我武當向來替天行道,今日被我撞見,定不容你!”

黑無常雙眼一瞪,對白無常道:“老七,這小子年紀輕輕,卻狂妄得很,若不給他點顏色瞧瞧,他是不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說著,便要動手。

“老八且慢!”白無常低聲道,“我玄冥教在這酆都城內籌劃大業,他武當山是如何知曉的,何人走漏的風聲?咱抓他活的,交給閻羅王審問,定是首功一件!”

黑無常眼珠一轉,道:“老七此言極是!”言罷,雙臂一晃,縛魂鎖旋卷而出,如一道黑色的旋風,直朝雲舒襲卷過來。

雲舒合身而上,與黑無常鬥在一處。

這黑無常身軀矮胖,按說以他的體態和臂展,是不太適合操縱縛魂鎖這類長軟兵器的,然而他卻能夠將之耍得風生水起,定是曾下過苦功。但見整個無常殿內,陰風陣陣,鬼哭神嚎。那黑色的縛魂鎖,如一條靈活而刁鑽的蛇,上下翻飛,一麵將黑無常護在正中,一麵圍著雲舒鉤纏掃劈。雲舒閃轉騰挪,一時間忙得焦頭爛額。

兩人轉眼鬥了數十回合,未分勝負。然而隨著雲舒對縛魂鎖攻勢套路的熟悉,他心中漸漸有了底數。於是抓準時機,以軟劍彈開鐮刃,而後將身一縱,衝破縛魂鎖的防線,欺至黑無常身前,挺劍疾刺。

這一套動作如行雲流水,打了黑無常一個措手不及。黑無常撤身急退,奈何龍吟劍速度更快一籌,無奈,隻得雙手握住身前鎖鏈,向前招架,試圖阻住龍吟劍攻勢,卻不料龍吟劍劍尖一顫,輕巧地從鏈身上方滑過,貼著鎖鏈的上緣,直朝頸嗓咽喉刺來。

黑無常大驚失色,暗道我命休矣,卻見麵前白影一閃,白無常躍上前來,手中哭喪棒直戳雲舒麵門。

那哭喪棒上纏著道道白穗,白穗跟隨著無常的動作飛舞飄**,晃得人頭昏眼花,難以視物。在白穗劃過眼前的一瞬,雲舒驚見,它們的前端,布滿了細密的鋸齒,薄而尖銳,泛著藍光,定是煨了劇毒。

雲舒若不收招,定能取了黑無常的性命,然而自己性命,也必然會被白無常所傷,無奈之下,隻得收招撤勢,身形向旁一躍,躲過了白無常的攻擊。

白無常不依不饒,舞動哭喪棒,與雲舒戰在一處。

一旁黑無常緩過氣來,知白無常必不是雲舒對手,再度揮舞縛魂鎖,加入戰團。

這二鬼齊心協力,哭喪棒與縛魂鎖,一個近攻直擊,一個遠襲側擾,配合得天衣無縫,一時鬥了個天昏地暗。

胖子站在遠處觀戰,急得抓耳撓腮,但憑他那三腳貓的功夫,根本插不上手。他轉了兩圈,一眼瞥見牆上掛著的顱燈,眼珠一轉,計上心頭,

他將顱燈摘下,把燈油朝就近的幾個魂兒身上一潑,隨即點燃。

那些魂兒還沒明白怎麽回事,衣服上的火苗便猝然竄起,轉眼便被籠罩在熊熊烈火之中。他們何曾見過這種陣仗,“嗚嗷”一聲,如沙啞的野獸咆哮,四處奔逃,橫衝直撞。

他們這一撞,將石牢內的其餘魂兒也給驚動。這些魂兒喝了孟婆湯,大腦混沌,力猛勁足,但對火焰原始的恐懼尚無法驅除,可以說,和正常人相比,他們的智力與野獸更加接近。猝見幾團人形的火焰在身側衝撞,皆慌了手腳,本能地朝著出口奔逃。

有些逃得慢的,被火焰引燃,卻不知拍打滅火,隻知向前衝撞,霎時間,周圍一片混亂。

胖子唯恐亂得不夠,一邊扯下另一盞顱燈繼續放火,一邊扯開嗓子大呼小叫:“快跑啊——著火啦——跑不了的都嗝屁著涼啊!”他混在眾魂兒中,推搡簇擁著往外跑。

黑白無常一看,這還了得!辛苦抓來的魂兒,怎能就這麽放跑?又見罪魁禍首便是那惡心人的胖子,氣得牙根癢癢,白無常抽出身來,便要追擊。

雲舒哪肯讓他如願,身軀一晃到了白無常近前,連番數劍將其逼退。他越戰越勇,二無常心神不寧,竟被雲舒幾番搶攻,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時露了敗勢。

眼看眾魂兒逃出了無常殿,白無常心中急躁,忽往懷中一伸手,掏出了一隻顱骨形的呼哨。那呼哨拇指長短,前端一顆精巧的骷髏頭,油黑發亮。他將呼哨含在嘴裏,吹響。

“嗚、嗚、嗚——”哨聲尖細急促,淒厲刺耳,幾乎穿透了人的耳膜。

雲舒心道不好,這哨聲一響,定是無常在搬救兵。自己人單勢孤,兩個無常鬼便已應付得吃力,倘若再來別人,自己萬難脫身。偷眼瞧胖子已然跑沒了影兒,心中稍定,於是抓住黑無常的一個破綻,虛晃一招,抽身疾退,朝殿外奔去。

然而,那個破綻,卻是黑無常有意留給雲舒的。所謂兵不厭詐,黑無常交戰之中,一直留意雲舒神色,知對方無心戀戰,心中便暗自打定主意,他故意賣了個破綻,見雲舒從自己攻勢的缺口處疾退,他冷笑一聲,縛魂鎖如附骨之疽,帶著席卷一切的力量,從四周盤旋著朝雲舒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