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十八年來墜世間

盧興祖因是鼇拜黨羽,最終還是被朝廷貶官,成為庶民,而納蘭明珠卻在朝廷中更有威望,他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又想到了聯姻的方式。

官氏家族十分顯赫,官寶儀的瑪法圖賴戎馬一生,是清初名將,曾經打敗過闖王李自成,她的阿瑪是光祿大夫少保一等公樸爾普,是納蘭容若的頂頭上司。

官寶儀是將門虎女,和別的大家閨秀並不一樣,從小不喜歡女工與讀書,隻喜歡舞刀弄劍,她瑪法最疼這個孫女,官寶儀想學武,便手把手教她,現在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閉月羞花,上門提親者不在少數,畢竟王孫貴胄看中她家世顯赫的有之,看中她相貌的也有。

可官寶儀卻不是省油的燈,經常將上門提親的人打到哭著回府,而且她的態度十分強硬:“八旗子弟中誰能打贏我,我便嫁給誰,否則我願終身不嫁。”

官寶儀的阿瑪也是個寵女如命的,對他女兒的婚事又頭疼又無可奈何。

直到官寶儀有一次讀到納蘭容若的詩詞後,竟喜歡上了讀書寫字,也毫不掩飾對納蘭容若的欣賞與愛慕:“每回讀到他寫的詞,總會為他憂而憂,為他喜而喜,古今中外,如此癡情與重情的男人真是太少了,若能嫁給他,該有多好。”

她的貼身婢女顏兒忍不住問她:“小姐不是常說八旗子弟中誰能打贏小姐,小姐便嫁給誰嗎?”

官寶儀不禁羞澀的低下了頭,輕聲道:“納蘭公子除外。”

顏兒不由提醒她:“小姐可知,如今的納蘭公子和他妻子盧氏恩愛非常,好似一對神仙眷侶。”

官寶儀聞言遺憾的歎了口氣:“被納蘭公子愛上的女人應該是這世間最幸福的吧,可惜我徒有羨慕的份了。”

納蘭明珠得知此事後,為了讓納蘭家與官氏家族結為親家,逼迫納蘭容若休了盧雨嬋,好迎娶官氏之女。

納蘭容若寧死不從,第一次與自己的阿瑪撕破臉,納蘭明珠沒辦法,隻好趁著納蘭容若不在的時候將盧雨嬋趕出納蘭府,並向康熙討要了納蘭家與官府聯姻的聖旨,康熙當時處理政務忙得不可開交,納蘭明珠隻說是家事,便讓他自己做主,納蘭明珠討得聖旨後,想借著皇命來壓製納蘭容若。

盧雨嬋的貼身婢女紅玉匆匆趕往赫舍裏府,想為自己的小姐鳴不平,可恰巧赫舍裏芳兒的阿瑪噶布喇與王管家並不在府中,有事出去了,在府中的隻有索額圖,索額圖自然不會搭理一個下人的閑事,命人將紅玉趕走了。

納蘭容若回到府中,看到那道刺眼的聖旨,又得知盧雨嬋被自己的阿瑪已趕出家門,一下子像瘋了一樣,紅著眼睛衝出府去,匆匆趕往盧府,卻看見朝廷查封盧府的封條。

隨後,納蘭容若一個街道一個街道的找著,撕心裂肺的喊著盧雨嬋的名字,連緊緊跟在他後麵的徐管家也忍不住淚流滿麵,回去勸納蘭明珠道:“老爺,您就別再逼少爺了,這樣下去,老爺遲早會將少爺逼瘋的。”

納蘭明珠仍是一臉固執:“不會的,以前容若喜歡雪梅,後來還不是娶了盧興祖的女兒,最後也愛上了她,容若隻是一時無法接受而已,多給他些時日,容若會想明白的,況且皇命難違。”

納蘭容若找了三天三夜無果,累倒在街上,他是被徐管家背回府中的,從那以後,他隻要一醒來便會用酒來灌醉自己,他整日醉生夢死,又哭又笑,看得愛新覺羅·青格爾悲痛萬分,指著納蘭明珠大罵道:“你想害死我兒子,直接先拿白綾勒死我好了,你我好歹夫妻一場,何苦要如此折磨我?”

納蘭明珠見自己的兒子這樣才真的慌了,他兒容若雖是習武的身子,但根本不喜喝酒,偶爾小飲也隻是在重大場合應付一下,就連和他的那些朋友相聚也是以茶代酒,現在他猛喝,明明就有想喝死自己的打算,誰勸也勸不住,納蘭明珠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卻怎樣都攔不住一心求死的人。

納蘭明珠的額頭冷汗直冒,這才將納蘭容若放了出去,讓他去找回盧雨嬋。

盧興祖在廣西老家還有一塊自己的田地,便想帶著被夫家趕出來的女兒回去,可盧雨嬋心中放不下納蘭容若,想在京城待上一段時日再離開,盧興祖看了一眼女兒難過的歎了口氣:“雨嬋,阿瑪會一直在家裏等著你回來。”盧雨嬋點點頭,揮淚告別自己的阿瑪。

盧雨嬋見納蘭容若滿京城在找尋著自己,卻不敢與他相見,有了那道賜婚的聖旨,怕納蘭容若左右為難,隻能在遠處含淚觀望。

納蘭容若恍惚間看到了她,見她要跑,慌得他從馬上摔落下來,盧雨嬋心疼的又跑了回來。

她被納蘭容若緊擁在懷中,都能感受到他的無比慌亂與緊張,納蘭容若的雙眼已布滿血絲,聲音沙啞:“雨嬋,我找你好久了,你不要亂跑,我怕我再也找不到你。”

此時的盧雨嬋淚如雨下,卻還是說:“冬郎,你忘了我吧,官家小姐也會如我一樣,陪著你,照顧你,會慢慢好起來的。”

納蘭容若情緒很激動:“如何能忘?你已融入我的骨血裏,雨嬋,你告訴我,難道要我剔骨放血嗎?”

盧雨嬋的情緒也很激動:“冬郎,我在你心中真有這麽重要嗎?”

納蘭容若點點頭:“雨嬋,你聽著,今生今世,我納蘭容若隻會與你相依相伴,若不能白頭到老,那便一起共赴黃泉。”

盧雨嬋聞言泣不成聲:“可我不忍見冬郎如此,冬郎也不該如此。”

納蘭容若輕輕替她擦拭著眼淚,柔聲道:“雨嬋,你是我納蘭容若明媒正娶的妻子,誰都不能將我們拆散。”

盧雨嬋見他情深至此,也不想再多說一句傷他心的話,隻溫柔的問他:“冬郎,你能告訴我,你是從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嗎?”

納蘭容若猶豫了片刻,才從衣袖中取出一張紙,那上麵是他寫好的詩詞,由紙上的墨跡來看,應是寫了很久的。

盧雨嬋第一次見納蘭容若竟還有些靦腆,他將詩詞輕輕放在她的手中:“我一直不知道該如何給你。”

盧雨嬋很認真的讀了起來:“十八年來墜世間,吹花嚼蕊弄冰弦,多情情寄阿誰邊,紫玉釵斜燈影背,紅綿粉冷枕函邊,相看好處卻無言。”

納蘭容若繼續道:“我從不相信什麽是一見鍾情,再見傾心,我和表妹雪梅從小一起長大,我更相信青梅竹馬,日久生情的情誼,可那日在重陽節,我看你用樹葉歡快的吹著曲子,一個嬌憨率真的女子就這樣出現在我眼簾,難以移目。”

納蘭容若說到這裏,眼睛裏的溫柔彌漫開來:“雨嬋,你可知洞房花燭夜,你是那麽的美,我就看了一眼,便將你放在了心裏,我卻趕緊閉上了眼睛,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湧上心頭,我明明對表妹有過承諾,可心心念念的卻是眼前的你,我也氣惱我自己,定力如此不足,僅僅兩個月就變了心,後來我再也不敢出現在你的房間,因為我對表妹還有著深深的內疚與自責,我去看她時,她關著門不肯見我,卻真心希望我好,我仍是不敢麵對自己的心,直到你病了,我才第一次敢麵對你。”

盧雨嬋忍不住問他:“那冬郎為什麽那時還要去書房,都不願與我一起?”

納蘭容若有些不好意思:“我感覺有我在,你睡得並不踏實,我怕影響你的睡眠,才選擇在書房中睡。”

盧雨嬋感動萬分:“冬郎,冬郎,我是修了多少福分,才能在今生遇到冬郎,又被冬郎疼愛至極。”

納蘭容若一臉柔情:“雨嬋,明明是我修得福分,今生才能讓我娶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