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質本潔來還潔去

博爾濟吉特慧兒後來也吃不下飯了,赫舍裏芳兒每天變著法子熬著清淡的粥來喂她,博爾濟吉特慧兒總是當著她的麵全部喝完,直到赫舍裏芳兒走後,又全都吐了出來。

春竹見此大哭道:“主子,您明明喝不下去,為什麽不直接告訴皇後娘娘?”

吐完的博爾濟吉特慧兒麵色慘白:“在這後宮中,真心待我的,除了太皇太後便隻有她一人,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既然如此,我活著的一日,也絕不能辜負她的心意。”

可博爾濟吉特慧兒並不知道,赫舍裏芳兒在門外已淚流滿麵,她捂嘴啜泣著,生怕發出一點聲音驚住裏麵的人。

直到博爾濟吉特慧兒暈了過去,赫舍裏芳兒才知道,她無論做多少努力都是徒勞,她留不住她的慧姐姐,她的知己,這個如蓮花一樣的女人。

博爾濟吉特慧兒這一睡便是三天,她醒來後看到赫舍裏芳兒還在自己身邊,忍不住輕輕推了推她:“芳兒,這幾日,你一直守著我,肯定沒睡,你去歇歇吧。”這三天她眼睛雖是閉著的,卻依然有意識,赫舍裏芳兒一直都在身邊照顧著自己。

赫舍裏芳兒搖搖頭,眼睛紅紅的,仿佛已哭過。

博爾濟吉特慧兒忍不住寬慰她:“你別難過,我本也無心留戀這人世間,如今能走倒也隨了我的心願。”

赫舍裏芳兒聞言悲痛難忍,眼淚一下子又掉落下來。

博爾濟吉特慧兒見此微微一歎:“人各有命,該來的就要來,該去的便要去,人生有多少來來去去,芳兒,你若想活得長久些,千萬別如我這般,連花落也要去感慨一番,在這深宮中,你若不將自己的心磨硬些,每一個你在乎的人離你而去,你豈不都要傷痛欲絕,那你也注定福薄了。”

赫舍裏芳兒已哭成淚人:“可慧姐姐,芳兒舍不得你走,舍不得你啊。”

博爾濟吉特慧兒替她擦拭著眼淚:“你還看不透了麽,這世上有太多無可奈何之事,你根本痛不過來的,要想不痛,隻能無心,別哭了,芳兒,你不是常說人還會有來世麽?”

赫舍裏芳兒斷斷續續的哽咽著:“來世,芳兒還願意與姐姐相遇,仍做姐姐一生的知己。”

博爾濟吉特慧兒搖搖頭:“倘若有來世,我隻做天空的一片雲朵,做人實在太過艱難,世間種種皆能將其束縛,而做雲朵想去哪裏便能去哪裏,簡簡單單,幹幹淨淨,無牽無掛,無憂無慮。”

她說完,頓了頓,看向赫舍裏芳兒的眼睛越來越溫柔:“芳兒,我慶幸今生能遇見你,知我心憂,訴我衷腸,聽我彷徨,慰我心傷,可惜我這身子已不能再撫琴了,你為我彈奏一曲吧,就當送別。”

赫舍裏芳兒含淚點點頭,走上前撫摸著博爾濟吉特慧兒的千年古琴—九霄環佩,撫了一曲《折柳》,赫舍裏芳兒撫九霄環佩時明顯有些吃力,沒想到她慧姐姐的琴如她的人一般,天籟之音隻認一人,而她的慧姐姐也在自己的《折柳》中含笑而終,一曲終了,琴弦亦斷。

博爾濟吉特慧兒走的時候,外麵下了一場大雪,好冷,冷到了赫舍裏芳兒心裏,連她的淚都結成了冰,赫舍裏芳兒在大雪天埋葬了博爾濟吉特慧兒的琴與自己的笛,她對可顏說,她今生再也不會撫琴與吹笛。

康熙得知博爾濟吉特慧兒的死訊,追封她為慧妃,以妃子之禮葬於清東陵。

赫舍裏芳兒入宮第五年,大喜亦大悲,康熙將鼇拜黨羽一一貶官或流放,也將他的國丈噶布喇加封為一等公,索額圖亦加封為輔政大臣,成為了與納蘭明珠一樣在朝廷中最有權勢的官員,也和納蘭明珠並稱為明相與索相,赫舍裏家族的人紛紛被朝廷重用,官至一品,而赫舍裏家族被康熙推到了滿洲最高的位置。

納蘭容若則從三等侍衛晉升為一等侍衛,康熙也安排曹寅與李煦兩人去江南任職,封李煦為蘇州織造,封曹寅為江寧織造。

織造多由皇帝親信的八旗內務府大臣擔任,其地位僅次於兩江總督,更受皇帝的信任,能直接向清政府提供江南地區的各種情報,所以權勢顯赫,織造府的絲綢產品隻供皇帝和親王大臣使用。

李煦開始還不樂意:“皇上,您未免也太偏心了,容若可以繼續留在京城任職,奴才們卻要去外麵。”

康熙忍不住用扇子輕輕敲了一下他的腦袋:“誰叫你不娶媳婦的,容若好歹是有妻室的人,哪像你閑雲野鶴一個,你阿瑪正巧也在蘇州任職,索性讓你好好去盡盡孝道。”

李煦指了指曹寅:“子清娶了奴才妹妹,怎麽也要遠離京城?”

康熙不由一笑:“你妹妹可是女中豪傑,這京城再大,也要出去看一看外麵的風景,再則子清阿瑪身體不大好,一直為大清盡心盡責,總需享享清福了,子清該去接任他阿瑪的職位了。”

說完,康熙認真起來:“朕也不跟你們說笑了,你們的先祖乃漢人,後加入滿洲旗籍,而朕額娘的先祖也是漢人,亦是後來加入的滿洲旗籍,所以朕身上流著的不僅是滿族的血,也有蒙古與漢人的血,江南的人口數漢人最多,你們身上不僅肩負著團結滿人與漢人的責任,還有促進江南各項發展的重任,你們可明白?”

曹寅和李煦聽完直點頭:“皇上放心,奴才們定當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