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包羞忍恥是男兒
鼇拜自從滅了蘇克薩哈後完全可以說是目空一切了,又開始和地方官員結交,地方上的總督和巡撫紛紛給他送禮,而鼇拜的所有親戚也如他一樣大肆勒索地方官員,將官場弄的更加烏煙瘴氣。
就連愛新覺羅家族的人也開始討好鼇拜起來,為首的當屬康熙的親叔父班布爾善。
班布爾善有一日還喪心病狂的對鼇拜說道:“鼇大人,小皇帝與您處處作對,為何不殺了他呢,就憑您如今在朝中的勢力和在軍中的威望,隻要小皇帝一死,八旗完全會聽從您的安排,那這天下便是您的了。”
鼇拜聽完後被嚇得不輕,難以置信班布爾善竟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也不敢相信這還是愛新覺羅家族的人說出來的。
鼇拜驚異良久,半響才道:“我雖是三朝元老,但出身低微,一直都是皇上的奴才,連稱王的資格都沒有,更何況是稱帝啊?”
班布爾善微微一笑:“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鼇大人看哪朝哪代的開國皇帝又全是天生貴胄?漢高祖劉邦當初還隻是個地痞無賴,明太祖朱元璋曾經也為生計所迫出家當了和尚。”
鼇拜聞言,覺得很有道理,忙道:“輔國公之言甚得我心。”
班布爾善立即便為鼇拜謀劃,要鼇拜稱病於家中,上書請康熙來府中探望,趁機殺了康熙,以便自己稱帝。
康熙自知鼇拜此舉醉翁之意不在酒,赫舍裏芳兒亦是一臉憂慮:“玄燁,恐怕這是一場變相的鴻門宴啊,要不你也對外稱病吧。”
康熙搖搖頭,微微一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鼇拜若真有意害朕,有千百種機會與法子,根本防不勝防,況且有那麽多雙眼睛在看著朕,若朕這次退縮了,不僅會更加堅定鼇拜謀害朕的決心,也會讓所有人認為朕真的是一個膽小怯弱的皇帝,朕已經失去了太多,不能再失去群臣的心。”
赫舍裏芳兒仍是眉頭深鎖,忍不住流下淚來,康熙擁住她,柔聲道:“芳兒,朕答應你,一定會活著回來,朕絕對不會讓鼇拜得逞,朕對你曾經許下的承諾一個都不變,君無戲言。”
赫舍裏芳兒哽咽不成聲:“好,芳兒就在這裏,等著你回來。”
康熙隻帶著曹寅和納蘭容若去了鼇拜府,也安排索額圖與李煦兩人帶著手下在鼇拜府邸附近埋伏,外一有變,也好及時救援。
康熙慢慢走近鼇拜床前的時候,他敏銳得發現鼇拜的被子裏麵極不對勁,似乎藏了什麽東西,此時康熙的心裏也很緊張,但不得不硬著頭皮,在離鼇拜不遠的地方坐了下來,立即對鼇拜是一陣寒暄,表現得十分情真意切,時不時提起自己的皇阿瑪和皇瑪法,借此勾起往事,讓鼇拜能念及舊恩,還說自己很後悔,不該和他置氣,也說了諸多恭維鼇拜的話。
康熙明白現在的局勢緊迫,唯有服軟才是上策,無論說多少違心的話,隻要能活著走出去,他就還有一切扳倒鼇拜的機會。
說完這些話後,康熙便打算走了,納蘭容若與曹寅眼見著鼇拜要掀被子,忍不住也將手伸向自己腰間的劍鞘。
康熙正欲走出房門,鼇拜已掀開被子,**出現一把鋒利的蒙古腰刀。
納蘭容若與曹寅見此,也拔出劍,準備攻擊鼇拜,被康熙及時製止,康熙自知他二人根本不是鼇拜對手,便故意對他們兩人嗬斥道:“隨身帶刀是我們滿人的習慣,當年鼇大人馳騁沙場的時候,你們都還沒有出生呢?”說完,康熙又開始誇讚起鼇拜當年在戰場上的英勇表現。
鼇拜也沒有去拿刀,待康熙走了,還是一臉沉默。
班布爾善知道後跌足道:“鼇大人,您怎麽就放虎歸山了呢!”
鼇拜微微一歎:“本中堂以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當年那麽多人懼怕多爾袞,我還敢行刺他,現在麵對一個稚兒,我卻手軟了,到底還是太宗的親孫與先皇的骨肉啊,太宗待我有知遇之恩,先皇又對我恩重如山,如今我卻要殺他們的子孫,那我死後還有何顏麵再去見他們。”
康熙離開鼇拜府邸後,他的背已被冷汗浸透了,還好是有驚無險,可當他得知是班布爾善出的主意後,怒不可遏,接二連三的打擊,對於康熙來說,簡直悲痛得連哭都哭不出來了,他隻能恨恨的說道:“鼇拜今日給朕的恥辱,來日定當十倍奉還。”
養心殿到處一片狼藉,康熙也是怒極了,隻能靠砸東西來泄這心頭之恨。
赫舍裏芳兒見此,忙命人前來收拾,也急去安撫康熙激動不穩的情緒。
“朕終於明白皇阿瑪為何如此痛恨多爾袞了,就連多爾袞死後,都要將他骨頭抬出來鞭屍,現在朕對鼇拜便是這樣的心情。”
康熙的眼睛已通紅:“班布爾善居然慫恿鼇拜來殺朕,擁護鼇拜稱帝,朕倒要親眼看看愛新覺羅家族還有多少人想當鼇拜走狗的,索性讓朕看個夠。”
赫舍裏芳兒抱住他,溫言撫慰著:“玄燁,你能平安回來,已是萬幸,不要為那些不相幹的人輕易動怒,怒則傷身。”
康熙咬咬唇:“可他是朕的親叔父啊,怎麽能這樣對朕?”
赫舍裏芳兒柔聲說道:“現在已經不是了,玄燁,無論你失去了什麽,無論誰背叛了你,無論前麵的路有多艱難,你還有我,芳兒會一直陪著你走下去。”
康熙不由抱緊她,歎道:“芳兒,幸好有你在朕身邊,不然要朕怎麽辦?又該怎麽辦?”
從那以後,康熙心裏無論多麽痛恨鼇拜,臉上對鼇拜總是和顏悅色,再也不與鼇拜言語相抵,爭鋒相對,還加封鼇拜為一等公,將鼇拜推到了滿洲最高的位置。
索額圖親自來納蘭府拜訪納蘭明珠,隻問他:“明珠大人可懂得自古唇齒相依,唇亡齒寒的道理?”
納蘭明珠微微一笑:“索大人不妨有話直說。”
索額圖見他如此,也懶得在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今日前來,確實有要事相商,蘇克薩哈本是正白旗的旗主,卻慘遭鼇拜迫害,正白旗全部勢力也都收入明珠大人的囊中,而皇親國戚皆已畏懼鼇拜,紛紛依附於他,與皇上站到了對立麵,明珠大人應該知道,你夫人乃是英親王的女兒,先皇痛恨多爾袞多年,多爾袞死後,先皇不僅鞭其屍,還遷怒多爾袞的胞兄英親王,誅殺了英親王不說,也將他的子女皆貶為庶民,待皇上即位後,特別重視親情,又恢複你夫人格格的身份,對自己的這個表親姑姑尊敬有加,明珠大人也捫心自問,這麽多年,皇上又何曾虧待於你?如今鼇拜都想謀害皇上了,明珠大人究竟是怎麽想的?”
納蘭明珠沉吟片刻:“鼇拜欺主,自是天理難容,我的心當然是向著皇上的。”
索額圖直視著納蘭明珠:“明珠大人可千萬別學遏必隆那個牆頭草,風哪邊吹便向哪邊倒,更不能表麵一套,背地裏卻給我玩陰的。”
納蘭明珠不由好笑:“索大人如此信不過我,何必要來找我,又何苦說了這麽多?”
索額圖的目光依舊逼人:“明珠大人,我們明人不說暗話,我確實信不過你,但今日為了皇上,算是豁出去了,明珠大人既是打算助皇上,能否不要隻是嘴上說說,總該做出些什麽讓我信你。”
納蘭明珠沒有動怒,仍是一笑:“我兒容若是皇上的貼身侍衛,皇上若有危險,我兒肯定首當其衝,難道我會將自己的愛子置於死地嗎?”
索額圖微微一歎:“可你那位親家卻是鼇拜的黨羽啊。”
納蘭明珠反問他:“蘇克薩哈不也是鼇拜的親家麽,那鼇拜何曾考慮過,照樣不是滅了蘇克薩哈的全族?”
索額圖這才放下心來:“若我手中的正黃旗與你手中的正白旗聯合起來,那我擊敗鼇拜手中鑲黃旗的勝算可就大多了。”
納蘭明珠忍不住提醒道:“索大人莫要忘了,蘇克薩哈原本就是正白旗的旗主,也同索大人結盟過,如今隻不過換了我而已,有何勝算可言?”
索額圖別有深意的一笑:“一顆頑石看似堅韌無比,怎奈腹中空,讓對手放鬆警惕的最好方式就是費勁心思討好他,鼇拜這個人呀,就是喜歡人家拍他馬屁,也極容易得意忘形,明珠大人與我裏應外合,方能狠狠打到他的軟肋,給他最致命的一擊,這左右逢迎的功夫,一般人學不會,明珠大人可謂是登峰造極呀。”
納蘭明珠聽得出這是嘲諷之意,並沒有惱怒,隻是一笑:“索大人也無需過謙,倘若真要比較這門功夫,索大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待送走索額圖後,徐管家一臉憂慮,忙勸納蘭明珠道:“老爺,您可要考慮清楚啊,如今中堂大人勢力實在太大,連皇上的親叔父都巴結中堂大人去了,這一局太過兵行險招,不如還是將少爺叫回府中,對外稱病吧。”
納蘭明珠搖搖頭:“鼇拜站得越高,處境就越危險,這一局皇上贏定了,我可不能學遏必隆那個蠢貨,唯有堅定立場,才能讓皇上日後心存感激,而不是心生怨恨。”
徐管家表示不解:“皇上與中堂大人的博弈還未停止,老爺怎麽就篤定皇上會贏呢?明眼人看都是中堂大人更勝一籌啊。”
納蘭明珠淡淡一笑:“當年韓信能忍**之辱,後在戰場叱吒風雲,屢建奇功,逼得一代英雄項羽四麵楚歌,越王勾踐,能忍夫差給他十年的屈辱,臥薪嚐膽,後三千越甲便吞了吳,成為春秋一代霸主,如今皇上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辱,亦能受常人所不能受的苦,那除鼇拜隻是早晚而已,又何愁大業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