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民國初年四川自流井

父親按照白牧師推算的行程,請人挑了黃道吉日,定在舊曆的六月初六,陽曆是七月三號。啟程前,自然是全家上下一陣忙亂,收拾箱籠,祭拜祖先,宴請鄉鄰。雖是忙亂,可父親卻是從容如故,臉上間或露出常年不見的欣喜。他隻顧著各處一應大小事宜,可卻像是沒了時間和我說上一句半句。

倒是嬢嬢整日拉著我的手說話,說是這一去就是四年,可得多想。

“友然啊,你到了那邊也得想著點你幺妹,”一提起幺妹,嬢嬢便又是唉聲歎氣。

“她和你不同,從小就命苦。你看她這婚事。唉,不是我背後說老爺的不是,隻是若要當麵揭他的短,他又是發脾氣。我可怕了。不管怎麽說,友然,你得說句公道話。當初是不是我說的,羅家這門婚事就不牢靠。你看看這幾個月,他們羅家好好的一個大小姐,得個急病人就沒了。然後是培真,好好的學不上,跟著那些學生們鬧事。我聽說別的學生鬧也就鬧了吧,他倒可好,還給關到大獄裏去了。這下安逸了,這難不成是讓咱們幺妹嫁給個有前科的?你說說,這作孽不作孽。”

我自然明白嬢嬢這幾年一直為這門婚事耿耿於懷,自己挨了父親責打,幺妹受了苦,腳還落下了毛病。雖然兩家至此也沒有明說,可孃孃自然也是有種我們比不上的直覺,必定是看出了這退婚,也就是一層未被捅開的窗戶紙。

“其實培真是個好人,兩家又是知根知底的,他一定會對幺妹好的。”我言不由衷地維護著。

“算了算了,”嬢嬢無奈地搖搖手,“你們父子兩個人,就是一個樣,總是看著培真這也好,那也好,好像咱們家幺妹還配不上他似的。說正經的吧,你這去了美國,也幫著幺妹留個心,要是有那家道殷實,人品可靠的同學,可要想著幺妹。”

我不知如何作答,又不願自己默認了退婚的事,便想岔開話題,解釋道:“現在留洋的學生,都在講自由戀愛。即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要自己見麵同意了才行。”

嬢嬢聽了我這話,眼睛裏突然放出了難得的興奮,抬高了聲調說道:

“友然啊,你這可是說到點子上了。我就跟你爹說,這留洋的學生靠不住的。

別看他們什麽這個“士”,那個“士”的,洋墨水喝了一肚子,掙錢養家未必在行,可是學了一大堆洋毛病,這要是再找一個不成,咱們家的臉可往哪擱啊?”

“我看啊,還是本份的生意人可靠。你去了那邊,把這些事看清楚了,你可一定要跟你爹把實情都講了,要不他還是想招個留洋的學生做女婿。其實啊,看來看去還是幺妹那孝感的表哥最牢靠。幺妹眼看就十六了,這婚事還半空懸著。我就是怕你爹把時間拖久了,到時候嫁不出去。”

聽了嬢嬢這麽說,我也隻能再接著敷衍幾句。即使經過了培真的事,父親也未必會和嬢嬢一個想法,隻是希望不要再苦了幺妹。

說起幺妹,自從民國五年那次之後,她便很少再來找我看書。臨別的那幾日,我去看她,說不了幾句話,便陷入沉默,她眼裏也盡是漠然。我見幺妹咬著嘴唇,眼睛望著天井裏那片灰色的天,心裏也是難過,隻想著說句安慰的話:“到了那邊,哥哥給你寫信。有什麽要的,你就告訴哥哥。”

幺妹沒有作答,眼睛仍是望著天井。這沉默壓在我的心上越來越沉,我再也想不出還能說什麽,便起身向屋門走去。此時背後隱約傳來一聲抽泣,幽幽的,似有似無。我又走出了一步,一隻腳已經跨出了門檻,猶豫了片刻,還是停了下來。轉身看過去,幺妹仍是那樣坐著,隻是臉上靜靜地淌著淚。

“幺妹,怎麽哭了?哪兒不舒服嗎?”我輕聲問道。

幺妹歎了口氣,終於開了口:“哥,過兩天你就走了,家裏就更冷清了。”

“你在家裏,要多孝順爹,還要照顧嬢嬢。”

幺妹搖搖頭,幽幽地說道:“哥,還能見著你嗎?”

這話問得雖是樸實,可裏麵卻能聽出多少離愁。幺妹二八韶華,卻問出如此憂傷的話,確實讓我心裏一緊。

我忙著寬慰她道:“怎麽這麽問?當然見得著了。大學是四年,最多四年總能回來了,說不準中間還能再回來一次。”

“哥,你說得倒輕巧。四年呢,說不準爹把我嫁到哪兒去。再說不準,再說不準,就像羅家的培雲姐那樣,還沒嫁,人就沒了。”

“快別胡說,”我急著打斷她,“哪能這麽想?這話要是讓嬢嬢聽到了,該多傷心啊。”

幺妹咬著嘴唇,雙眸緊緊地盯著我:“哥,你真在乎我娘傷心?你還不如說這話要是讓爹聽著了,說不準又得把娘打一頓。”

我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幺妹看著我的沉默,側過臉,用手背快快地擦幹了臉上的眼淚:“算了,哥,說什麽也和你不相幹了。”

這話說完,幺妹猛地把頭扭過去,再也不看我。我也想不出還能再說什麽,就隻能走。這事不能告訴嬢嬢,更不能告訴父親,隻能在心裏默默地祈盼幺妹能平平安安地過活。

臨走前那天,一整日不自在。起初還不覺著,到了晚上,吃過飯,更是一陣陣心神不寧。白牧師照例與我同住一個院子,我便去他屋裏,想著或許能把心靜下來。

進屋的時候,見著白牧師與往常一般,坐在特製的盲文打字機前。白牧師抬起頭,淡藍色的眸子從我臉上掃過:“怎麽了?心裏好像有事?”

“也說不好,”我答道,“就是心裏麵覺著有點不踏實。也說不好是為什麽。”

“這也不奇怪。畢竟是第一次長時間離開家。”

我點點頭,輕聲說道:“我也是這麽覺著,可是好像又不全是。本來該是高興的事。父親請了鄉鄰,大家都說咱們自流井能有人留洋,既是李家的榮光,也是大家的榮光。可是我卻是高興不起來,心裏覺著空空的。”

白牧師拍了拍我的手,寬慰道:“不用太擔心了。如果路上沒什麽意外,咱們八月底能夠到波士頓,離開學還能有三個星期,可以先適應一下。”

若是往日,白牧師的手上總能傳過來一種給人安慰的暖意,可那天晚上,我卻是像被紮到一樣。之前幾日的焦心和緊張一陣陣往上湧來,像是被一條繩子纏上,又慢慢地越勒越緊。白牧師在桌上放了一盞煤油燈,那燈光原本是柔柔的橙黃色,可這個時候卻變得雪亮,原本不大的火苗旁的光暈也慢慢洇開。

在一切變成白色之前,我看著白牧師的嘴在動,臉上的神情也從慈愛變為緊張,可他的聲音像是藏在了幾層牆後,悶悶地聽不清楚。之後,有那麽幾秒,時間消失了,再記得的就是白牧師坐在床邊,看著已經躺下了的我。他一手握著我的腕子,幫我把脈,一手摸著我的額頭。見我想說話,他忙著發出“噓”的聲音,讓我安靜。

他拿出懷表,低下頭,細心的記著時間。估摸有一分鍾的時間,房子裏靜極了,隻能聽見表針嗒嗒地前行。白牧師放下我的手腕,輕聲說道:“是頭暈嗎?剛才你的脈非常快,不過現在好多了。”

我搖搖頭,費力地說道:“也不知道,一下子眼睛就看不清了,身子也站不穩。去年犯過一次,還是虧著德誠在旁邊,不過一下子就好了。”

白牧師眯起眼睛,沉吟了片刻:“是因為要走的事?”

我原本想搖頭,可是他那淡藍的眸子慈愛地看著我,讓我不得不說出實話:“剛才腦子裏想著明天就得走了,越想腦子越沉,心裏越緊,然後就不知道了。”

白牧師用手摸了摸我的額頭:“怎麽才能讓你感覺好些呢?”

我努力地笑笑,說道:“可能也沒什麽大事,在這兒靠一會兒應該就好了。”

也許是我的笑容不夠由衷,也許是白牧師的雙眸能看透我的心思,他嗯了一聲,點點頭,但眼睛卻沒有離開我。

“是不是還有什麽壓在心裏頭?”他輕聲問道,“要是有事兒,也可以說出來。你雖然並不信教,但我這個牧師還是可以聽你的。”

我眼睛躲開了白牧師,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這兩天,我心裏就覺著好害怕。”

“害怕,為什麽呢?是害怕美國?”

“開始我也覺著是,可後來,卻又不全是了。前兩天我去看幺妹,她說也許這以後就見不著了,不是說幾年見不著,是再也見不著了。”

“我聽著她這麽說,開始就是心裏好酸的。她才十五,就想著,說不準過幾年人就沒了。本來這也有原因的。她腳壞了之後,性子就變了,再也不笑了,也不上我這兒來看書了。所以她心裏難過也不怪她。可是我再想,就越想越害怕了。”

說了這些,我抬眼看著白牧師。桌上的煤油燈在他臉側撒下一輪暖暖的光暈,在他雙眸上反射出慈愛的光。

“孩子,對死亡的恐懼我們每個人都會有的。你記著塞內加的書信集對吧?生命原本短暫,恐懼也無可厚非。”

“孩子,你要明白,這樣的恐懼永遠也不會消失,除非你能把自己的心交給基督,把自己的生命用來給上帝更大的榮光。”

“這個道理我明白,”我答道,“可我覺著我更怕的是,自己再也回不來了,再也見不著爹,見不著幺妹,見不著家了。”

“你和父親說起過這些嗎?”

我輕歎一聲,說道:“父親這幾天忙著安排祭祖、宴請鄉鄰,連和我說句話都顧不上了。”

白牧師嗯了一聲,把下頜撐在手指上,思考了片刻。他又掏出了自己的懷表,看了一眼,說道:“你看,時間還早,不到八點。你覺著怎麽樣,能起來嗎?”

我躺著也有一會兒了,覺著身子漸漸恢複,便點頭道:“感覺好多了。”

白牧師鼓勵我道:“握著我的手,坐起來試試?”

他的手上傳來了一股力量,我借力坐了起來。

“不錯,”他滿意地說道,“先坐一會兒,然後再站起來好嗎?”

我們一起坐了幾分鍾,然後白牧師站起身,向我伸出手。又是一股力量傳來,不久前還乏力的雙腿現在也好像睡醒了一般,讓我穩穩地站了起來。

“太好了!孩子,你聽我說。我不能百分之百地說我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但我覺著我猜得不錯的話,你需要和你父親好好談談。”

“可是爹吃晚飯的時候說自己累了,先回上房歇著了。”

“要是我是你的話,我還是會去找他。如果我是你父親,即使被你吵醒了,我也不會在意。如果你們就這麽分開了,我真的擔心你們將來都會後悔的。”

他見我還有些猶豫,便又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是大孩子了,對不對,會很勇敢的。再怎麽說,他是你父親啊。你們中國人講孝道,你這不也是行孝嗎?好了,快去吧。”

我提起精神,走到屋門口。跨過門檻的當口,身子正好側過來。借著這機會,我扭過頭,正碰上白牧師的雙眼注視著我。他向我擺擺手,說道:“好運!”

剛走進上房的院子,便見著窗紙上父親側身的剪影。看來,父親雖說著要回屋歇著,卻是也還沒有睡。我站在院子當中,眼睛盯著那剪影,心裏想著或許白牧師所說的不假,也許父親真的也在等我。

正思量間,窗上的剪影忽然動了起來。片刻後,門簾開啟,父親手裏拿著芭蕉扇,緩步從屋裏走出。看見我,他臉上的表情並沒有驚訝,隻是淡淡地問道:“哦,是然兒啊。怎麽還沒睡,明天還得早起趕路呢。”

我向前走了幾步,月光下,這距離我和父親能互相看得更真切。

“天太熱,左右睡不著,就想著來和爹說說話。”

父親睜大了原本眯著得雙眼,仔細地端詳著我,好似在探尋這背後的事情:“那就進來吧。”

我們一前一後進了屋,父親在外間的竹椅上坐下。他舉手指了指水煙壺,我忙著上前幫他點上。看他手裏拿著煙壺,我便把芭蕉扇接了過來,在他身邊站好,為他扇起。

父親低頭吸了幾口煙,然後徐徐地問道:“行李都收好了?”

“都收好了,今天晚上德誠又查了一遍。”

父親點點頭,接著問道:“白牧師呢,歇息了嗎?他也是上歲數的人了,舟車勞頓了這麽多日子,也沒能好好歇著,又得往回走。現在天氣熱,記著明天走的時候你們都先喝下些祛暑的藥。”

我點頭稱是,答道:“白牧師剛剛給他家小姐寫了信,應該也就睡了。”

“你這一路上要好生照應白牧師。我本來說讓老管家,哪怕是德誠送你們到上海。可是白牧師不答應,說你總該自立的。這話也對,你自己也要當心。”

爹見我站著不做聲,隻是使勁地為他扇扇子,便道:“爹上歲數了,比你耐得住熱。看看你,滿頭是汗的,坐下吧。”

我雖然一時找不著想要和父親說的話,但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來,也不願意這就回去。我低下頭努力道:“爹,兒子走了,您也得多保重身子。”

父親愣了片刻,或許是一下子沒聽清我的話。他放下手裏的水煙壺,用手捋了捋已經稀疏的頭發。

“唉,歲數不饒人了。最近天氣熱,就總是覺著氣悶,在灶頭邊上待時間長了也覺著氣悶。爹今年五十有二,在咱們李家也算是長壽的了,也就聽天由命吧。”

“爹,我這兩天心裏老是擔心。幺妹還小,兒子也不能在家行孝,心裏想著也不好受,也不知道這留洋到底對還是不對。”

父親擺擺手,止住了我的話:“然兒,這話不說了。爹不早就說了,留洋是一定的。”他頓了頓,又接著說道:“然兒,你有份孝心,爹知道的。不過你要是真的孝順,還是得早點把終身大事定下來,讓爹早點抱上孫子,讓李家早點有後,這才是正經的孝道。”

父親端起水煙壺,又低下頭連吸了幾口。“羅家那門親事……哎,不提了,也是他們家培雲福薄,這麽年紀輕輕的就沒了。爹原本想著無論如何也得給你辦了婚事再出洋,可這日子不等人,一時三刻也確是找不到合適的。”

“不過,我問了白牧師,你去的學校,也是可以請長假的。你去個一兩年,學業穩當了,就請個半年的假,回來把婚事辦了,爹也就放心了。到那個時候,就算閉眼了,也有臉去見祖宗。”

這幾句話,爹說起來雖是平緩,可每個字在我聽著,都像是高懸的銼頭朝著心正砸下來,直砸到我的腿再也支撐不住,便跪了下去。

我雖然知道也許自己今後會後悔,可那一刻我卻覺著自己整個身子和整個心都隻有一個願望,便是答應父親。

跪下那刻,父親也驚住了,忙著坐起了身。

“然兒,快起來,地上潮,別傷著筋骨。”

父親本是想勸我,可這簡單的一句話,卻是鑿穿了我心中最後一片岩層,淚水一下子就湧出了眼眶。也許是那幾日壓在心上的東西實在太多,這淚水一流出來,便止不住,片刻間,我隻覺著全身停不住地抖動,人已是泣不成聲。

我哭得如此傷心,把父親也驚住了。他站起身,扶著我坐下。

“怎麽跟個孩子似的,說哭就哭了?你這樣,爹還真不放心你漂洋過海了。”

“兒子不孝,怕這一去就見不著您了。”

“傻孩子,怎麽這麽胡說。你在那邊,有白牧師照顧,一定是安全無事,又有什麽可擔心的?”

父親怕是誤會了我的意思,可這樣也好。父親見我傷心仍難以平複,像是忽然想起件事,便言道:“然兒,你等等,父親給你個物件帶上。”

從裏屋回轉之時,父親手裏捧著一個長方的素絲小包。他示意我把煤油燈放在桌上,借著橙黃的光亮,鄭重地將包裹放平,雙手僅用拇指和食指拈開一層層的絹絲。包裹打開之時,白色的絲料上,現出了一塊三寸多長,晶瑩五彩的玉石。

父親莊重地把它捧起,肅然說道:“然兒,這個給你帶上。”

我接了過來,仔細看去,這玉石本色是琥珀色,晶瑩的肌質裏麵滿是土黃、鹽白、石青、絳紫的顏色,刀工質樸,借著原本的形狀,雕成了一尊菩薩。

“這是玉的嗎?”我輕聲問著父親,“以前我都沒見過。”

父親把煤油燈取過,照亮菩薩上下:“這叫鹽晶,其實就是一塊鹽,倒也不是什麽奇珍異寶。在咱們自流井,各家挖鹽井時都能挖著,隻不過大小、形製、顏色不同罷了。咱們這一塊,是你爺爺開咱家那老井時挖出來的。”

“這要說,也是有幾分靈異。那陣子,挖這老井已經十好幾年了,中間還廢過幾次,能撐多久,誰心裏也沒底。這一鑽頭砸下去,開始也沒什麽不同,用天車提扇泥筒時候,就覺著比往日要沉些。大家都想著壞了,怕是又碰上石頭了。爹以前也給你講過,這挖井最怕就是打在石頭上,你硬砸也砸不過去,說不準整個井就廢了。”

“那時候,誰也不敢說,心裏都七上八下的。竹筒提上來,一打開,還真掉出塊石頭,可眾人再仔細看看,卻是石頭和鹽晶的料生在了一起。這料不大不小,要是再大一點,說不準這一鑽頭下去,就給砸壞了。你爺爺看著這塊鹽晶,天然就是個菩薩的樣子,再加上那天挖出來之後,再幾下,就出鹵了,覺著是個祥兆。你爺爺請人稍稍雕琢,成了這尊菩薩像,還讓天池寺的方丈給開了光。爺爺後來傳給爹,今天爹就給你了。”

“這菩薩,你好好帶在身邊,是個保佑。不過,你得小心收著,別看這鹽晶和玉一樣硬,可不能過水,過了水它就化了。”

鹽晶菩薩握在手裏,和玉石一樣,是溫潤的感覺。還有的是一種不可名狀的暖意,想來這上麵落下的是李家幾代人前後壓疊的撫摸。我把素絹拿過來,又把菩薩細細地裹好,收在了身邊。

和父親又坐了一陣子,看著他已有倦意,便退了出來。回到屋中,把那菩薩放在枕邊,或許真的是有靈異,原本靜不下來的心也平和許多。雖然暑氣仍濃,可不多久便安然入睡了。第二日一清早,離家之前,自然還是要向父親告別。父親說前一夜沒休息好,就不在正堂裏行禮了,隻讓我在他床邊磕了頭,便就此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