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幻形出堡施恩澤

且匡入族擄男丁

趁著斯孤在呂邑宮休息的時候,端弗飛入巾乃台,目不轉睛地盯著芻,然後說道:“芻,你活了將近兩萬年,曆經了佐戶族的興衰變幻。休但卡洱魔域內,自問是沒有一個部族能夠奈何得了我們,可是那樓巫族的燃況一向是有二心,且他們數千年修行,即便隻是在子時到巳時才有魔能,可是難保這一情況不會發生變化。燃況乃奸詐之人,每日定要食掉一百名族人。他對族人尚且如此殘忍,更不必說對外族人了。但我們又沒有辦法將它殺掉,倘使他……”

芻猛烈地抖動了一下翅膀,空中一陣巨大的風便瘋狂襲來。端弗一個趔趄從巾乃台上摔了出去,但在半空就穩住了軀體。端弗並不甘心,決定再上巾乃台。但這一次,芻收緊了翅膀,進入戒備狀態。如此一來,端弗便知難而退。端弗知道此時芻隻一心效忠於斯孤,是不會理睬自己的,若是強行再上巾乃台反倒會遭到芻的攻擊。即便芻的魔能等級稍遜一籌,但族內相爭並非是端弗願意看到的事情。

端弗眉頭緊鎖,在巾乃台下無奈地來回踱步。他看到又有十來個且匡列隊飛了出去,隊列在出口處分成了四列,分別朝不同的方向。端弗知道,這是又要去各部族征用男丁了。

端弗心中苦悶,又幻出一個虛影留在地上,而後真身卻緩緩飛向啟朗禦盡頭,他想到其他部族去看看。他自知無法阻止且匡去抓捕青壯年,這不僅僅是斯孤定下的規矩,更是佐戶族近兩萬年的曆史裏一直沿襲的傳統。端弗不敢反對,那將是大逆不道。他唯有暗中窺探。

他正準備離開的時候,泠挽忽然喊了他一聲,“你這是要去哪兒?”泠挽是秉等族人,與端弗同歲,皆是過了半世年齡,乃是端弗的妻子。泠挽具有斯弗眼,可以看到所有一切幻形。

“我本打算出去看看,既然教你看見了,我不去便是了。”

斯孤向來視外族人特別是低等級部族的人為至賤族人,因而將低等部族所在視為汙穢之地,而佐戶族秉等以上族人在他看來都是至高無上的血統,斯孤嚴令禁止這些秉等族人踏足外族,以防自身高貴教這些汙穢玷汙了去。至於端弗,作為他的獨子,更是佐戶族未來的芻王,就更不必說了。泠挽對斯孤向來言聽計從,斯孤也常叫她需時常開導端弗,勿要有些不合身份的想法。由此,當端弗見到泠挽的時候,便放棄了外出的打算。

端弗歎氣道:“芻王既然對這些下等部族所在如此深惡痛絕,又為何四處抓捕這些低等部族男丁來為奴役?若依他言,那樓巫族、古善族、覆惡族、懦潭族皆是汙穢之地,那這四部族族人不也是汙穢之人?他抓來如此多的汙穢之人就不怕使啟朗堡被玷汙了去嗎?”

泠挽說道:“芻王心思誰能予猜?你且依他言便可,否則,芻王向來性情暴躁你也並非不知。”

端弗神色沮喪,低聲道:“你怎說我怎做便是。”

泠挽看了端弗一眼,又說道:“也並非無法,隻要芻王不知,你也並非不能去。”

這是端弗始料未及的。他當即又問了一遍:“你說真的?”

“當真,但你且等一下,”泠挽說著右手輕轉,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端弗身上便繞上了一圈光帶,她又繼續說道,“這伽如光帶你且披著,不然芻王一覺醒來,你去了何處他便一清二楚了。到時芻王若發起怒來,怕是無人可以招架得住。這伽如光帶僅是女子能修煉,而族內也僅僅是我與芻後修得此法。芻王道行雖深,但這伽如光帶他是奈何不了的。你日後若是要出去,還是需得我同往,至少得要伽如光帶隨你一同去。”

“那怎可?芻王雖耐之無法,但若教他發現你偷用了伽如光帶,你更加是惹禍上身。”

端弗記起,他的母親芻後,當年就是因為偷用伽如光帶護他,而惹惱了斯孤,致使斯孤將其貶為刁等族人,並洗去了她所有記憶,隱入啟朗禦中,令她與端弗再也無法相見。而那之後,伽如光帶便再未出現過。

“將它收起來吧,泠挽,你的心意我領了,但是這太冒險了。”

“無妨,且你已披上了,也就去吧。我替你看著,若有異常你速回來便是。”

端弗猶豫了片刻,便點頭應允,說道:“這當真是謝謝你。”

“你去吧。我知你一直想到外族看看,但芻王脾性又向來不應允。我又總是怕事,怕惹芻王不悅,以致自尋煩惱。但昨夜我忽有驚夢,佐戶族將有滅族之災。芻王既不肯聽你的話,且你也將在一年之後成為芻王,你更當為部族事事上心,也總需要到外族一探究竟。那四部族再是弱不禁風,也終究是在休但卡洱存活了數千年,雖比不得我們萬載,但這魔域曆來凶險,他們能夠存活下來也終是有過人之處。你此番且去探看,但這伽如光帶許久未用,此番隻能保你一個時辰不被發覺,你切記準時歸來。”

端弗回身,便穿過了啟朗禦到了懦潭族。懦潭族曆史不過數千年,鼎盛時期人口達九千多萬,而曆經千年奴役,加上覆惡族頻繁來襲,如今人口僅餘千人。族內屋瓦陳舊,族人皆是衣衫襤褸,便是屋頂炊煙,都似有氣無力。此番且匡到來,看到懦潭族人丁稀寥,男丁更是屈指可數,幾番猶豫之後唯有無功而返。臨走之際,又恰逢覆惡族攻來。且匡一聲怒吼將覆惡族來犯者擊倒在地,喊道:“懦潭族即將進入休養期,你等部族勿再來犯。膽敢違犯,即是對我芻王之大逆不道,必將使爾等粉身碎骨!”

且匡喝止完,那幾個覆惡族族人便打算逃回覆惡族,但且匡看得他們精壯孔武,便索性抓了他們回去交差。

隱於暗處的端弗看得懦潭族上下皆是戰戰兢兢,在且匡和覆惡族來犯者麵前完全不敢張口。啟玄跪拜在地,披發亂衣,一聲長歎,道:“想我懦潭族在休但卡洱本分數千年,卻因族內上下無一人具魔能而被歸為艮等下人,遭盡欺淩!五大部族,除卻古善族,哪一族不是對我們欺淩不斷?如此活著倒不如死了算了!”

端弗現出真身,道:“啟玄莫慌,我有一法可教你從此以後不再遭受這些欺淩。”

“你是誰?”啟玄警覺起來,望著半空中若隱若現的端弗,繼續道:“你究竟是何人?”

“你勿須問我是何人,隻須知道我有一法教你脫離苦海,你是否願意一試。”

“可我不知你是何人,怎能信你口中之言?”

“你信便試,不信我離去便是。”

啟玄又何嚐有的選擇?他身處低賤之位,便是其中有詐,也得奮力一試。他顫聲答道:“你說吧,你便是覆惡族派來的我也無怨無悔。倘使你真能救我懦潭族於水火,那我一族上下將永世為你做牛馬。”

端弗召來泠挽,將伽如光帶截下一段,覆於懦潭族上方。端弗說道:“由這伽如光帶護爾等一個時辰,我將傳你們啟崖禦守術,爾等族人若肯悉心學習,則可以避得夕等以下敵方來犯。此外,爾等部族人丁稀寥,方才佐戶族且匡所言你們也已知曉,爾等即將進入休養期。此後一年,覆惡族將不敢來犯。這一年時間你們需悉心修煉,若有所成,則能與覆惡族一決高下。”

“可你又為何幫我們?”

端弗不答,隻是頭微上仰,升入高空,引來光芒萬丈,直鋪懦潭族域內。而懦潭族所有族人則相繼浮空,萬丈光芒遊走體內,不多時族人落地,卻又昏睡而去。

端弗見事已辦妥,便匆忙去了樓巫族。戌時時分,樓巫族內全無魔能,且匡造訪之前,燃況竟早已備齊男丁,又麵露狐笑,說道:“恭迎大駕,不知這些男丁是否足夠,若仍有缺漏,我再尋些便是。”

四個部族中燃況對於獻出男丁一事不僅未反抗甚而是比佐戶族更要來得積極。且匡每月一次到訪,每次征萬名健壯男丁,而每次燃況都會提前將男丁準備好以供且匡帶回。而所有征來的男丁之中,樓巫所獻最是力大無窮,異於常人,任且匡如何抽打奴役,始終氣力不減。因而,佐戶族內奴隸,樓巫族族人占大多數。

端弗曆來覺得事有蹊蹺,如今暗中窺探,卻又委實道不出所以然。他在樓巫族內仔細查看良久,燃況卻始終靜坐不言,這愈發令他感覺奇怪。他本欲等到子時,但伽如光帶的時間已到,泠挽也已經在催他返回。他無奈隻能再尋機會前來。

回去之時,泠挽已在呂邑宮大殿中跪拜,斯孤端坐在上,問道:“端弗方才是否有所異樣?”

“並無異常,芻王。”泠挽答道。

“當真?”

泠挽麵不改色,重複道:“確無異常。”

斯孤掃了一眼巾乃台下的端弗,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