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天芻穀悚淩中計

鄲火道泠挽勸說

悚淩王惱羞成怒,喊道:“卿棠,你膽敢言而無信!”

弓陣複現,四人均已進入弓陣中,卿棠乃答道:“悚淩,是你出爾反爾在先,你這獸並不可信。方才我說要他們四人安全進入弓陣中你才可返回。但你這一路過去卻屢屢回頭觀望,莫以為我不知你心中在想什麽詭計。我卿棠堂堂正正,不像你言而無信。現在還有一些族人 在外,你若敢再以他們相要,莫怪我翻臉無情!”

悚淩王自知方才答應讓啟玄等四人進入弓陣中就是一大錯,但無奈錯已鑄成,他唯有接受。至於陣外這些低等族人,原本也不能為它所用,它索性依了卿棠言,不再傷他們分毫。

悚淩王又幻回人形,道:“如今我已經依你所言將這四人送入陣中,那你是否當遵守約定前往天芻穀中為我取來天芻劍?”

“我自然言而有信,但是去天芻穀還需等子時過後,如今天色尚早。”

“為何要子時過後?”

“子時過後,取天上缺月,嵌於天芻穀頂,乃啟動穀中機關,天芻劍方能得見。”

悚淩王來回踱步,心中想著卿棠究竟是否在戲耍自己,但是沒多久之後它就離開,隻剩下悚淩獸在原地監視。

弓陣中,眾人更顯尷尬,即便卿棠救得他們四人,但四人相互卻並不語。卿棠因而說道:“並非我袖手旁觀,由得悚淩獸將你等邪化。隻是我確實力有所限,不能時刻保護你等……”啟玄將軀幹在地上滾了一圈到了一旁,背對卿棠, 道:“你又何必此刻惺惺作態?如今我隻剩這軀幹,倒不如死了好。適才有悚淩獸四肢加身,即便使人毛骨悚然,但至少我能來去自如。昔因你旁觀不救我失去四肢,今又因你多事而四肢再失。你便是救我入此陣中又有何用?你以為我會從此對你感激涕零嗎?”

梓筱聽到這話,便慌忙拉住啟玄,說道:“你怎可如此說?你莫不是忘了凝王,忘了古善族這數百年時間來對我族的庇佑?如今害你之人是悚淩獸,救你之人才是凝王,你怎還可如此說道?你這豈不是忘恩負義!”

啟玄不理會梓筱的話,又滾動著軀幹到了遠離他們的地方,時斷時續地說道:“如今斷了四肢的是我不是你們,你們自然可以高呼仁義道德。 罷了罷了,我啟玄若是因此死去也是命裏注定!怪我識人不慎!”

弓陣外天色已暗,弓陣中又漸漸失去聲響。卿棠的暗自啜泣即便細微卻依舊能夠聽得到,蘇婉見此便大步走向啟玄,喝道:“你個無義之人!既然你一再怪我們救你,那我索性將你扔出陣外,由你化為悚淩獸,複你四肢!”蘇婉說著便要開啟弓陣,但梓筱卻慌忙衝上前來,因受石塊絆倒,又伸手抓住蘇婉的雙腳,喊道:“蘇婉,手下留情!”

蘇婉將雙腳掙脫出來,回應道:“梓筱,這啟玄幾次三番,知凝王心善不忍,但我蘇婉可不是!他一次次傷凝王之心,我實在容不得他在此!”

陣門已經逐漸開啟,啟玄忽然意識到蘇婉並不是說笑,於是便一改方才高高在上的姿態,對著卿棠大喊:“凝王,救我啊!救我啊!我知錯了!知錯了!”但凝王隻是緊閉著雙眼,而後又歎了一口氣,陣門便又合上了。

蘇婉回頭看了一眼,道:“凝王!”

“這是最後給他的一次機會了。”卿棠仍舊閉著雙眼說道。

身在一旁的羌令目睹了整個過程,卻忽然唉聲歎氣,道:“啟玄當真是傷人心!”後又對叵扣說道:“你切記,我族為惡幾世,卿棠卻不計前嫌,幾次出手相救。此恩此德,定當相報。你若企圖不軌,休要怪我無情!”叵扣點頭道:“又王你且寬心,叵扣謹記教誨!”

子時已過,再一次來到天芻穀之時,悚淩王緊跟在卿棠身後,而卿棠前方則是一眾悚淩獸探路。方圓十裏地內更是悚淩獸密布,防止卿棠逃走。

碎石覆蓋,陰風不斷,此時天芻穀與悚淩王初來之時並無二致。卿棠望著天上缺月,道:“悚淩,你可見得那缺月?”她又以手指天芻穀頂,道:“那有一處缺角,以缺月嵌入,方得天芻穀啟。”

悚淩王疑其中有詐,便說道:“這月遠掛高空,我可如何能取?”

“你若無法,可由我來取。”卿棠道。

“你上天去取,若是跑了怎麽辦?”

“放心,我一人去取,留得其他人在此。再說,我向來一言九鼎,說過取來天芻劍交與你你,便不會食言。”

悚淩王將信將疑,既猜不透卿棠心中所想,又有人質在手,便索性要她取月下來。

“本王警告你,若是你一去不返,餘下族人皆將因你而死。”

“你放心吧。”

卿棠從弓陣中脫身,隨即弓陣浮空而起。空中傳來卿棠言:“我將往取缺月,悚淩,你若動他們,必將萬劫不複!”

眾人目送著卿棠遠去。而此刻,卿棠心中早就設下一計。所謂取下天上缺月,置於天芻穀頂不過是緩兵之計。此次她飛天而去,隻是將缺月覆蓋,而又幻出一個缺月幻影在手,謊稱作是缺月已取。這缺月幻形乃是飛天斷丘利箭一支所化,嵌入天芻穀頂則能喚醒天芻穀,以此對入侵者進行打擊。

當缺月被覆蓋之後,天芻穀中原本零星照射的光亮便瞬間淡去,各方悚淩獸隨即警覺起來,望向天空,發出嘶啞的叫聲。此時卿棠便緩緩從天而降,手中捧著透著刺眼光芒的缺月幻形。悚淩王當即說道:“將它交予我。”卿棠便將缺月緩緩抬起,缺月便緩慢地朝悚淩王方向飛去。可當悚淩王伸手要接缺月之時,卻因無法承受缺月之重而倒身在地。

悚淩王遇襲倒地,悚淩獸便紛紛進入攻擊狀態,從四麵八方湧來。但悚淩王卻慌忙起身,搖晃幾下之後說道:“退下!”而後又對卿棠說道:“將它置於天芻穀頂。”

卿棠便飛至穀頂,將缺月幻形嵌入,頃刻之間地動山搖,覆蓋在天芻穀中的碎石四散飛去,但是露出的穀底卻是一片汪洋。洋麵升騰著熱氣,熱氣灼人,四周的悚淩獸紛紛跌落進去。悚淩王大驚失色,才方知中計,它不知穀中是否還有蹊蹺,不敢戀戰,找準時機遁走。卿棠倒也不追。

眾人悉數從弓陣中走出,卿棠又將缺月屏障去除,使得月光照耀在啟玄身上,他的四肢便逐漸生出。啟玄大為驚喜,跪拜在地,喊道:“多謝凝王!多謝凝王!”他又問道:“那這天芻劍究竟是否是在這天芻穀中?可否取來供大家一同觀賞?”凝王頓時警覺起來,問道:“貝王,你緣何也惦記這天芻寶劍?”啟玄於是說道:“隨口一問,隨口一問,凝王你若是不方便講也就算了。”

但即便悚淩王逃脫,卿棠心中仍覺得不安。悚淩王甚至沒有出手對抗就遁逃,這與它一貫的作風根本不符。卿棠自言自語:“這悚淩獸究竟在盤算些什麽?”

當卿棠平息了又一場動亂之時,端弗與泠挽在鄲火道中仍舊未能尋到出逃的方法。鄲火道中大火熊熊,幾丈遠處似乎能見到出口,而置身大火中也未覺熱燙,但那一段似近路途就是無法到達終點。暗中窺探的未梵,也就是十五衡令之五。這未梵衡令頭為火覆,身為尖冰,冰上偶有火燃。若是潛入鄲火道中,則頃刻間和鄲火道中大火混為一體,難以辨別。他決計考驗端弗一番。

端弗行走多時,心有焦躁,道:“若是我能施展魔能,度這一條小道根本易如反掌。如今我們被困此處已經足有一天一夜!真是豈有此理!”

泠挽聽得端弗如此抱怨,心有不滿,說道:“你莫不是未聽得朝曲衡令所言。既是如此安排,也必是有深意。你總是以為身有魔能便能為所欲為,你又從來如比按捺不住性子,如今在這鄲火道中靜心修行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芻王,你當謹記,你身上背負的不是複興佐戶族的使命,而是振興整個休但卡洱魔域、尋回真相的光榮使命!或許有一天我們都將失去魔能,成為一個簡簡單單的魔域生靈。你若是把一切寄托在魔能上,那衡令注定不會放心將希盧交與你。而我們,也終不可能尋得真相。我同你說過多次,若是活在謊言下,即便在休但卡洱稱霸又能如何?你甚至不知道這休但卡洱是真是幻。這一路走來,你也並非第一次這般焦躁,也並非第一次悔悟。但你貴為芻王,天擇你為魔域去尋真,你不當辜負。”

端弗低頭不語,但焦躁之心逐漸平複,隻是奈何那鄲火道依舊難以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