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悚淩獸殘酷相要

歎凝王無奈妥協

悚淩王並未殺死幸存的族人,但卻將他們一個個邪化,使得他們變成如同它一樣的血腥邪惡。卿棠與蘇婉因躲在飛天斷丘弓陣中而免於此難,但她們在弓陣中眼睜睜地看著這些最初還是和自己一樣的善良的族人,如今一個個突變成外表醜陋的惡獸,又感到痛苦不已。

悚淩王也已經變回獸形,在弓陣外冷笑道:“卿棠,你躲在弓陣後我耐你不可又如何?你以為我一心修成人形便會對你們一忍再忍?我如今告訴你,我使這些低等族人邪化易如反掌。便是不能如我人形統治之大誌,我以獸形本貌統領魔域又有何不可?”

失去四肢的啟玄被嵌上悚淩獸的手足,唯獨他一個人保留著人形軀幹,但也恰是他的模樣最是瘮人。他跳到弓陣前,四肢趴在弓陣上,惡狠狠地盯著卿棠,怒吼道:“卿棠,我要殺了你!若不是因為你,我如何會變成如今這般!”他方說著這些話,就張開血盆大口,往弓陣上咬了一口。但他的牙齒與弓陣相比脆弱太多,顆顆牙齒應聲而落。可他並不甘心,從弓陣上跳下來,雙手生出利刺,刺向弓陣。但無一例外的,利刺皆在觸碰到弓陣之後折斷,黑血一下子噴湧了出來。但他根本已經察覺不到疼痛,他仍舊瘋狂地朝弓陣撞擊。

卿棠跪地大哭,看著啟玄,大喊道:“貝王,你這是為何?你這是為何啊?”她又看著梓筱,說道:“梓筱,你勸勸貝王,叫他不要再這般摧殘自己啊!”可是梓筱哪裏聽得進?她根本識不得眼前這個人究竟是誰,她隻是怪叫一聲忽然跳到了弓陣上,這使得卿棠當即嚇得摔了下去。蘇婉慌忙扶起她,道:“母親,你莫難過。我早說過這些人就是蛇蠍之心,昔日幫他之情無一銘記,今日害他之人是悚淩,他們卻不去報複,反倒說起我們的不是!這些人鼠目寸光,隻顧自己生死,根本不念魔域存亡!如今教悚淩獸將他們邪化也是他們罪有應得!”

“婉,你切莫如此說!”卿棠起身喝止道,“終到頭他們是同我們一樣的魔域族人,恐懼原本就是人之常情。他們本分屬善類,隻是如今教悚淩獸邪化,才如此喪失心智。若是能夠重新喚起他們心中善念,那他們便能脫離這罪惡的軀殼,重回本貌。”

蘇婉看一眼弓陣外咆哮的變異的族人,又看了一眼卿棠,無奈地搖頭,道:“你一心向善又能如何?奈何這些負心之好賴不知!奈何!奈何!”

悚淩王聞聽此言,忽然停止了訕笑,又將一眾變異族人拉至遠處,四周頓時沉寂下來。悚淩王於是開口說道:“卿棠,我從未見過任何一人如你這般。以你的能力,自保根本不是問題。但因要護這些族人而淪落至如此境地,你就不曾後悔嗎?我始終想不通,你究竟在追求什麽?你可看到那些族人,你以為是我要他們變異他們便就能輕易變異的嗎?這些族人與我們悚淩獸終究有區別,若非心中陰暗,斷然不可能受悚淩獸魂影響,進而突變成獸。這些族人原本就心惡,才能為我所用!你古善族幾世以來的守護換來的不過是一個內心邪惡又佯裝善良的部族。我悚淩獸自認邪惡,但與懦潭族這些以善偽裝,實則內心邪惡之人相比,卻是小巫見大巫。卿棠,枉你一世英明,卻照樣是落得如此田地!我悚淩王從來不折手段,但我敬你,如今你若不再與我對抗,我便不再為難你,由你與蘇婉離去。”

卿棠長長歎了一口氣,大地便開始升騰起白霧,空中傳來一聲一聲的哀鳴,雨從天下,從未見過的澄澈。落雨與白霧交融在一起,使得四周變得模糊。卿棠便低語道:“懦潭族並非第一次傷我,我如今也不知為何要一再出手相救。如你一般為惡魔域,一心為己,罔顧魔域存亡,於己而言,自然是好,但我卻不能如此去做。即便懦潭族一次一次背信棄義,我卻無法說服自己置他們生死不顧。如今不管是於他們,或是於你,我都無法下狠心。這休但卡洱,原本就是人與獸和睦共生,何必要爭個你死我活?”

“你休要多言!”悚淩王站直身體,鼻息間的怒氣衝撞了地麵的碎石,使之飛向遠處,很快便將幾個突變的族人砸死,黑血噴湧天際。悚淩王大喝道:“卿棠,本王已然給夠你機會,如今既然你如此不識好歹,本王也就不再跟你多費唇舌!待我取回天芻劍,定將你斬為劍下魂!”

彼時天芻穀中,早已然成為一處廢墟。厚重的巨石將這裏掩埋,峭壁上掛滿樹藤,更兼寒氣逼人。尋常人一旦進到此境,轉瞬就在軀殼上結上一層寒冰,動彈不得。寒冰入髓,頃刻置人於死境。

天芻劍那日從悚淩獸頭部正中穿過,至此沾上邪氣,即便逃身回天芻穀中,也不複為當初那柄天芻寶劍。而此時天芻穀中神獸芻仍在休眠。

悚淩王看到天芻穀中布局異樣,唯恐其中有機關陷阱,盲目進入恐中計,思慮良久決計將卿棠帶至,由卿棠去取來天芻劍交於它。但卿棠麵對它的這一要求,卻是嘲諷道:“你不是自詡魔域之王,無人能敵嗎?如今區區一個天芻穀,怎就叫你害怕成這般?你如此言而無信,我當初就是上了你的當,以為告知你天芻劍下落,這些族人便能幸免於難,如今你出爾反爾,我又怎會輕易出了這個弓陣,失去這最後一道護身的屏障?”

“你若不答應,本王即刻就將這些族人殺滅!”

“他們已然不是先前族人,如今隻是和你一般的惡獸。你要殺便殺,如今你休想再以他們來要挾我。”

“那可未必。”

悚淩王大手一揮,咆哮著的變異的族人瞬間又恢複了人形,倒在地上。醒來之際,就仿佛是經曆了一個長夢。梓筱摸著自己的軀體,向眾人大喊道:“我等未死!我等未死!”

眾人大喜,紛紛狂呼。而此時悚淩王則再咄咄相逼,道:“卿棠,如今這般,你是答應不答應?”

卿棠背過身去,眼中含淚,道:“我總也不願無辜者受累,如今你以我弱點相牽製,使我別無他選。但我便是救下這些族人又如何?你若當真在天芻穀中尋得天芻寶劍,那你往後殺我們更是易如反掌,我這飛天斷丘弓陣都無法抵禦。悚淩,我告訴你,此番你再無可能從我這得到任何關於天芻劍的消息,我也不可能代你去取天芻劍。便是你將這些族人殺死我都不會改變主意!”

即便卿棠之言如此決絕,但悚淩獸並不相信她當真會如此無情,它將隻剩身體軀幹的啟玄抓來,刻意放到卿棠目所能及處,道:“貝王,你既已失去四肢,不如再去一半軀幹吧?我且小心應對,保你不死。”

啟玄一旦聽到悚淩王的威嚇之辭的時候,便驚嚇得尖叫起來:“凝王!凝王!你救我啊!我因你失去四肢,如今你不可再見死不救!凝王!凝王!”啟玄的叫喊撕破了聲帶,而又從喉嚨中咳出一攤血來。那血非紅非黑,倒是混著銀色光的半流體。這血落地便即凝固,而後又融入大地中。卿棠似是有所發現,乃答道:“我答應你,但我需要你交出四個人來,由他們進入弓陣中。”

“哪四個?”悚淩獸見到卿棠答應,便慷慨地要答應她的條件。

卿棠挨個指了四個人,道:“啟玄、梓筱、羌令、叵扣。”

“好,我答應你。”

“你且退到一百裏地外,待他們進入弓陣中方可回來。到時我再隨你去到天芻穀,為你取來天芻劍。”

悚淩獸此刻揣測卿棠此行何意。它自然知道一旦他們進入弓陣,那麽弓陣外所有的族人都不值一提。但若依卿棠為人,她又斷不可能置外頭族人生死於不顧。自然它本可以不必答應這個條件,但它又擔憂,倘使不能如卿棠所願,致使她不肯為自己尋來天芻劍,那將損失更大。它又思索從百裏地外趕到弓陣處不過瞬息之間。它心中想著:諒你也不敢使出什麽詭計來。因此它便假意說道:“我可以答應你,但你若敢欺我,我定要教你生不如死!”

悚淩獸便緩緩向遠處走去,但它故意走得緩慢,回身看到弓陣並無變化,它便知道卿棠在等它走遠。可等它到了百裏地外,弓陣仍無變化。待他趕回,弓陣卻已然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