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驚知魔域皆為謊

出走嵐蝶但尋真

混沌!混沌!混沌!

當休但卡洱在一場浩劫之後變得動**不安,即便在芻獸的庇佑之下又似乎滿生希望,但那一片支離破碎的土地仍舊曆曆在目。休但卡洱億萬年的曆史存在於一代又一代已入天芻的芻王先祖的記錄下,但是這億萬年長河究竟有多漫長卻無人能答得上來。這億萬年間所發生的一切,代代傳錄,從無人懷疑其真實性,直到被壓迫了數千年的樓巫族將佐戶族覆滅,曾經不可一世的芻王才真正開始意識到問題的嚴峻性。而芻又為何在此時此刻要指引他去尋找魔域真相,他不知。或許這亦是一個圈套,但他願意一試。

曆代先祖如今已不發聲,而最近的斯孤卻已亡死成了死無對證。端弗曾經對休但卡洱的億萬曆史篤信不疑,更是對佐戶族所向披靡一事從無懷疑,但如今隨著浩劫降臨,他從最初的嗤之以鼻不屑一顧到後來的堅信不疑,他終於開始幡然醒悟,要依芻的導引,去尋得魔域真相。

巾乃台中存有兩本史誌。一本《佐戶族史誌》,一本《休但卡洱史誌》,二者無一例外,均在曆代芻王督管之下編纂完成。而史誌向為強者所書,這曆來無疑。端弗忽而驚起,或許這當中當真有些真相他並未全然知曉。

這休但卡洱也許並非是休但卡洱,這休但卡洱也許並非僅是他們如今能見到的這般。在這片魔域上,他們見了許多,但是他們未見的是否不存在又難以言說。數萬年的曆史長河之中,每一個族人或是高高在上如秉等,或是委身在下如艮等,似乎階級不同造就了他們數百上千年時間內不同的姿態,但當那一日來臨,災難降臨在自恃高傲無人能擋的佐戶族啟朗堡內,所有的人遭致了同樣的滅亡之痛。

這魔域,究竟是真,還是假?

端弗回到嵐蝶穀中之時,泠挽正與離桐坐在樹下望眼前嵐蝶輕舞。見到端弗歸來,泠挽笑道:“你終於是肯歸來。芻來過,要我們同它一道去製衡那燃況,而後即可重複我佐戶族光輝。芻引得古善、覆惡、懦潭三族族人無數,由他們供我等奴役,不出幾月,屋瓦宮宇便能盡數恢複。燃況關乎魔域興衰,殺他自然不妥,若是廢了他的魔能他亦命不久矣,若製衡他之後仔細關押於一處,自然後事全無。以後我佐戶族依然如教燃況覆滅前,威風凜凜。”

“罷了。”端弗歎聲說道。

“如何說是罷了?”泠挽故意問道。

端弗神情沮喪,道:“你莫不是要打趣我。罷了罷了,我所言‘罷了’便是指我悟透了芻說的那番話、離桐說的那番話。去報仇雪恨又能如何呢?我若興起,我所擁有的魔能輕易便能將他殺死,但殺死他又能如何?我為芻王之子時尚且恭謙,未想繼位芻王之後竟當真盲目膨脹,今日說來仍覺羞愧難當。但若是細想,芻王又如何?休但卡洱第一部族又如何?欺淩弱小又何足為道?若是未將這魔域看得真切,活在謊言之下,那千年萬年乃至億萬年長生不死又能如何?那與行屍走肉又有何異?”

“那你又為何確定芻不是故意誘你來此?所謂魔域虛假,不過是離桐一麵之詞,不過是為了要你且放那燃況一馬?”

“冤冤相報又何時能了?既然我不能將燃況弑殺,那不如且去感化他。縱然這是燃況詭計,我也打算一試。若是當真尋得魔域本真,我總算這一世活著清楚,不至於渾渾噩噩,深處謊言之中而渾然不自知。”

泠挽捂嘴笑道:“芻王果然是悟得真切了。”

“那想來你所言芻來過也不過是順口一說吧。”

“芻當真來過,你細看,它不是在那兒嗎?”

端弗順著泠挽的衣襟飄向之處望去的時候,果真看到芻挺立於那。但那芻的個頭卻小了許多,幾乎與他們的個頭無異。

“這裏是聖地,芻恐冒犯了這福門聖地,乃將自己化作與我們一般大小。”泠挽解釋道。

但端弗所知曉的不過是鳳毛麟角罷了,他卻根本不知道他,乃至整個佐戶族、整個休但卡洱都被困在一個精心策劃的騙局之中,域外神秘之力決定了生活在休但卡洱之內的人能看得何物、聽得何物。而如今端弗隻是以為他的當初最先落於休但卡洱的而後成為他的部族的佐戶在欺他,但事實並非如此。隻是奈何整個佐戶、整個休但卡洱都被卷進一個滿是謊言的迷局之中。

但端弗決計要出發了。正如他所言,即便是燃況詭計,他亦無悔。但這一切與燃況又究竟是否相關?其實並無半絲聯係。

燃況一心要稱霸整個休但卡洱,如今他方贏得一戰,誌得意滿,恰如當時佐戶族稱霸那般四麵威風,再無旁騖。而如今他以為是已經落敗倉皇逃竄的端弗卻頓悟了休但卡洱這出被精心策劃的騙局,而終於下定決心要去衝破這層謊言包繞的枷鎖,去獲得魔域的真相,哪怕因此而死去也無怨無悔。終到頭,活著明白較之稱霸魔域更為重要。而如今,在端弗看來,他甚至已不知道這稱霸一事又是否當真存在。

當意識到眼見與耳聽都未必是真的時候,那對一個人的衝擊是巨大的。它終將會使得一個人開始慌亂,懷疑這片魔域,懷疑生命是否存在。

“但是芻又為何在佐戶族滅亡之後才將這些事情告知呢?”泠挽不解。

那本古籍又落在了端弗麵前,翻開了書頁,上麵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但端弗並泠挽卻看不懂任何一字。

原來休但卡洱五大部族並非當真獨立五部族。三萬年前,在這片魔域休但卡洱之上,數以億計的族人相處和睦,同歸一族,但後來古獸丘造訪,因要尋得長生不死之方,又見到休但卡洱之上魔能激湧,恰能助它長生不死,他便有所覬覦。

古獸丘在距離休但卡洱數億裏地以外的另一片魔域齊涸格淌之上。這齊涸格淌比照休但卡洱,地域麵積大出數萬倍,而古獸丘比照神獸芻則魔能更強,個頭更大。但丘雖有無限魔能,卻隻能存活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年,之後就將徹底死去。為此它遍尋周邊魔域,以期尋到能助它長生不死之方,從未停止。直到它存活了五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年之後,方尋到休但卡洱,因故心生詭計。

但這些魔能份屬善類,與丘之邪氣格格不入,不得為它所用。丘能輕易滅掉休但卡洱,卻不能輕易動用他們之魔能。丘細想三日,乃尋得一計,他要教休但卡洱族人自相殘殺,逐漸變成一片惡魔之域。他因此將休但卡洱族人依秉、夕、刁、矢、艮賦予不同力量,洗去他們今世記憶,而後又將一段固定記憶置入他們腦中。而之後數萬年時間裏,五等級族人自行組合,由此形成正邪不等的五大部族。

丘無法當即使休但卡洱成為邪惡之域,若然,休但卡洱所有魔能將盡被摧毀。他唯有教這些族人自相殘殺,使休但卡洱曆經數萬年之後,成為一片徹頭徹尾的魔域。佐戶族稱霸原是他意料之中,便是有善族如古善,弱族如懦潭,但對於整個休但卡洱的邪惡屬性卻絲毫未有影響。而所謂芻王入天芻以獲永生不死不過是丘的欺詐之術。所謂芻王入天芻不過是入得丘之口,將千年魔能由得丘吸取。原本吸取完斯孤魔能之後,丘就將徹底獲得永死不生之術。卻不想,燃況生變,斯孤入天芻失敗,最終死去。而放眼魔域之內,唯有如今的第一部族首領燃況經過五萬年修煉,魔能才能助丘長生。但丘僅有兩萬年壽命,除非佐戶族複族,端弗五千年修煉,再入天芻,則能教他長生。

那一次丘的施法作亂使得佐戶族幾乎所有族人記憶全失,僅有便隻是丘所置入的那些記憶。但那一日,有十五人逃脫了丘的施法,而分散於休但卡洱不同的地域,稱為十五衡令。他們死後便將事情真相傳於後代,等待有朝一日能使休但卡洱脫離丘掌控,重歸於一。

但這十五衡令所知道的也不過隻是一小部分,便是芻,也隻是因為機緣巧合,休眠之後遇得卿棠相救,才在三萬年之後記起當年事。但它記不真切,隻知要一路向東而行。如今既然見東弗離桐,那麽此後十五衡令也許他們便能有所指引。最終又該如何,芻獸亦不可知。如今既然芻王入天芻為假,那麽芻便意識到它之不死之身亦不真切。

芻要端弗收得古籍,便是內文無一能讀懂,但它仍要端弗悉心收著。東弗忽來到嵐蝶穀中,道:“芻獸來臨,芻王悟醒,實在是休但卡洱之幸!”

離桐說道:“芻王芻後,我且喚來嵐蝶,它們將佑你們到下一處。若是能尋得十五衡令,則休但卡洱可救。”

端弗回身問芻道:“芻,你同我們一道去嗎?”

芻搖搖頭,離桐便說道:“芻已時日不多,還需回天芻穀中休眠,若芻王能順利尋得十五衡令,興許能救得芻一命。”

“那十五衡令之後又是什麽?”

離桐搖頭,道:“我等記憶並不清晰,唯有芻王芻後一路相尋,或能尋得完整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