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妹篇 我愛狐狸精(一)
一個嬌媚的少婦,煢煢獨行,披肩長發,雪白衣裙,懷抱紅色繈褓,真是一幅美麗的風景。
可周圍是大風淒冷的深夜,雖有明月當頭,但配上荒野土路,兩旁是一人多高的野草,又顯出一種詭異。
少婦突然猛回頭,一臉警惕,但身後空無一人,隻有野草在風中搖擺,寒冷布滿天地。
少婦繼續走去。
她的感覺沒有錯,一個男人,在她視線看不到的地方,大約兩裏地以外,高抬腳,輕落足,迅速無聲前行。
如果任何一個人看到這種情景,都會認定男人在跟蹤少婦。
少婦又是一個急速回頭,美麗的長發都甩起來。
那個男人即使離得很遠,也有被窺視的感覺,立刻騰身側躍,落入路邊野草叢中。
這是一個強壯男青年,穿黑色衣褲,身手極其敏捷。
少婦神情緊張,微擺頭,掃視身後土路和路兩旁野草,但未發現黑衣男青年蹤跡。
她又轉回身,繼續往前走。
突然,她快跑起來。
草叢中,黑衣男青年“噌”地站起,於野草中飛步急追。
少婦邊跑邊回頭去看,劇烈喘息。
黑衣男青年突然從草叢中高高躍起,淩空撲向少婦。
他追得好快!
少婦“啊”地驚叫,身子被撲倒。
少婦仰躺在地上,拚命大喊:“救命!救命!有歹人呐!救命!救命!”
黑衣男青年雙膝跪於少婦身體兩側,兩手按住她胳膊,凶巴巴喝斥:“住嘴!少裝模作樣!誰家女人,深更半夜、荒郊野外,這麽亂跑?分明是個妖怪!”
少婦瞪著一雙美麗的大眼睛,驚恐的樣子,反而平添一種別樣風情:“這位大爺,你不要胡說!小女子今天回娘家,隻是趕上下雨,躲雨躲了半天,才這麽晚了,還在趕路!”
黑衣男青年有些猶豫。他回想起下午的時候:
他的師傅張天師,是個白胡子老道,這樣對他說:“徒兒,妖怪壽命達到千年以上,就能隱藏自己的妖氣,你必須把她的妖氣逼出來,咱們才好動手。”
當時黑衣男青年穿著道服,不以為然地說:“師傅,您既然斷定她是妖怪了,直接動手不就行了?”
張天師不悅:“胡說!沒有確實的證據,不能胡亂動手!咱們出家人,一定要心懷善念,寧可放過一千,不可錯殺一個!”
於是男青年就換了一身常人裝束,來跟蹤少婦這疑似妖怪。
黑衣男青年高高舉起右掌:“妖怪,你再敢裝模作樣,我一掌拍死你!”
少婦仍舊無助呼喊:“救命啊!殺人啦!救命啊!殺人啦!
嬌弱的聲音傳遍四野,卻哪裏有聽眾。
黑衣男青年手掌蓄力,卻沒決心打下。身下若是個男人,打也就打了,可一個美麗女人,終歸讓人心軟。
少婦一直在叫。
黑衣男青年很有些狼狽,用食指虛點少婦鼻子:“別以為拿你沒辦法!”他雙手一抱,十指開開闔闔,開始做道家掐訣法咒,口中念念有詞:“紫氣東來,妖氣必敗!”
隻見他指掌發出紫光。
那少婦突然停止呼叫,雙眼圓瞪,抬膝,幹幹脆脆,結結實實,頂在黑衣男青年襠部。
男青年往側躺倒,捂襠慘叫:“啊!啊!雞飛蛋打!雞飛蛋打!”
少婦跳起身,往前路飛跑,幾步後,回頭,向黑衣男青年“呋”,吹了一口氣,那氣是一道白光,鑽入男青年後腦。
之後少婦一拐彎兒,奔入路邊草叢。
黑衣男青年仍在捂襠嚎叫,這一下撞得實在不輕,好一會兒,他才抬起右手,哆嗦著,伸入懷中,掏出一個中指長的小葫蘆,上麵貼著紅紙標簽兒,寫著個大大的“藥”字。他用牙扯掉塞子,喝了一口。
這道家藥酒真有奇效,立時疼痛止住,傷腫消減,黑衣男青年眼中精光一閃,一個鯉魚打挺,跳起身來。
那少婦在草叢中飛跑,速度驚人,快如奔馬,但落腳卻悄然無聲,隻有衣衫擦動野草,“沙沙”作響,但寒風吹得挺勁,到處都是草聲,顯不出她來。
黑衣男青年向四周轉了一圈兒,荒野茫茫,又漆黑一片,不知少婦逃往何方。
但他自有辦法,往地上一趴,側臉貼地,伏地聽聲。
這伏地誰都會,聽聲也不難,可真要想聽出動靜,那必須久經訓練。
男青年的耳中,立刻捕捉到腳步落地的聲音,稍一分辨,已知方位,一躍而起,猛轉向少婦逃跑方向。
他並不急著追趕,而是雙手舉起,掌心向天,往下落回腹部丹田收勢,一個深吸氣後,吐氣一喝:“草上飛!”
男青年飛身躍起,點著草尖兒追去,邊跑,邊晃動左掌,然後又是一聲大喝:“光明掌!”
他的左手發出一種明亮白光,照出少婦留在地上的腳印。
少婦快如奔馬,男青年卻迅似飛鷹,二人距離很快縮短。
此種形勢,少婦怎能沒有覺察,她猛地站住,咬住下嘴唇,似在思索對策,很快便有了主意,突然一個倒立,隻以左手食指在地上走路,和跑一樣快,迅速消失在前方草叢中。
黑衣男青年一路追來,借著“光明掌”的光亮,緊緊跟隨少婦腳印兒,可此時忽然停住,站在草尖兒上,腦袋左搖右晃,四處觀察,嘴裏喃喃念叨:“腳印兒呢?腳印兒呢?跟我耍花招兒!”
男青年隻好落地,又來伏地聽音這招兒。
誰知少婦立刻停下,蹲在草叢中不走。很明顯,她的聽覺大大強於黑衣男青年,連男青年落地的聲音都能遠遠聽到。落到地上幹什麽,當然是聽音啊,你聽,我就不走!
黑衣男青年連蚯蚓在地裏爬都聽到了,可再也摸不到少婦動靜,忍不住發起脾氣:“死妖怪,藏起來了!哼哼,別以為找不到你!師傅每次都讓我跟蹤妖怪,就是因為師兄弟裏,有一個算一個,我的跟蹤術最厲害!
少婦聽到這叫囂,嘴一撇,露出一個無聲嘲笑。
黑衣男青年又雙手舉起,掌心向天,深吸氣,往下落到丹田收勢,然後雙手手心揉動雙耳。
經過一番揉動後,他的耳朵自己聳動起來。
男青年又大喝一聲:“伏地聽心!”
聽到此言,少婦立時一呆。
在黑衣男青年用道法加強的聽覺中,少婦的心跳聲,順腳底的土地直傳過來,洪亮如大鼓敲擊,直震耳朵!
男青年猛地跳起,轉向少婦藏身方向,眼神淩厲,把身子一擰一躥,如魚躍龍門,直跳上三丈高度,再向前方虛空跨出三大步,身子落下之時,正好把少婦撲倒!
原來少婦藏身之處,離著男青年不足五丈!
男青年得意大叫:“死妖怪,還想躲!”
少婦沒有辦法,隻能再次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黑衣男青年很不耐煩:“你少裝蒜!我躲你遠點兒,省得你再給我來一下兒!”
他往後一跳,拉開些距離。
少婦右臂抱著繈褓,用兩個腳跟兒和左掌,坐在地上往後退,一邊不停叫“救命啊!”
男青年一步一步跟著她,指指小腹以下,恨恨說道:“死妖怪,剛才那一下兒,差點兒把我撞死,普通女人,哪有那麽大力氣!”
少婦嬌聲辯解:“你那裏是男人的要害,就算我們女人力氣再小,也能夠撞壞。”
黑衣男青年斥道:“胡說八道!我哪兒是普通男人,本真人渾身上下,都練過正法氣功!”
他低頭四處尋找,從地上抓起一個饅頭大的卵石,傲氣凜然吆喝一聲:“看著!”便用卵石往襠裏用力撞擊三下,若有個男人在場看了,肯定有慘不忍睹之感。
男青年喝道:“看到沒有,石頭我都不怕,就怕你剛才那一腿!”
少婦一臉天真表情:“你是不是變戲法兒的,就會用障眼法騙人!”
男青年急得雙眼圓睜:“啊!你這妖怪!想氣死我呀!你再不露出妖氣,我真一掌拍死你!”
少婦又驚叫:“救命啊!救命!變戲法兒的要殺人啦!”
黑衣男青年這回竟真的發力一拍,“嘭”地一聲大響,威力驚人,泥土飛濺,少婦身邊,多出一個能裝下人的深坑!
黑衣男青年再次高揚手掌,森然威脅:“再不露妖氣,這一掌,可就打在你身上啦!”
少婦又叫:“救命啊!救命!”
黑衣男青年振掌打下。
少婦尖叫一聲:“啊!”一翻白眼兒,仰麵倒地,閉眼不動。
黑衣男青年不是真打。“嘿,你給我裝暈倒!死妖怪!別裝啦!別裝啦!”他輕拍少婦臉頰。
少婦全無反應。
黑衣男青年用手背抹抹額汗:“死妖怪,真是難纏!以前那些妖怪,這麽一番折騰,早朝我撲過來啦!你怎麽這麽能忍?”
他繞著少婦身體轉圈兒,就象一頭雄壯的大狼,麵對一隻蜷身的刺蝟。
黑衣男青年無奈說道:“看來還是得耗費我的功力,把你的妖氣逼出來!”他又雙手一抱,開始做降魔訣咒:“紫氣東來,妖氣必敗!”
男青年雙手發出綠光,不由大吃一驚:“嗯?怎麽變綠啦?紫氣東來,妖氣必敗!紫氣東來,妖氣必敗!別變綠呀!”
那少婦微張眼皮,露出一絲壞笑。
她曾向黑衣男青年後腦吹進一道白光,一定是這作祟,破了紫氣東來之術。
黑衣男青年指著少婦,氣不打一處來:“你這死妖怪,給我使什麽壞啦?我的紫氣法怎麽不靈啦?”
少婦仍是裝做昏迷,一動不動。
黑衣男青年又繞著少婦轉圈兒,為難地抓後腦勺兒:“可惡,我怎麽收拾你才好?嗯?哈哈,我怎麽早沒想到。死妖怪,你懷裏那個小孩兒,是偷的還是搶的?想帶回老窩兒,當飯吃吧!”
他突然一探手,把孩子搶到懷中,轉身就走:“孩子我帶走啦,你呀,滾回家去,餓肚子吧!”
少婦突然睜眼,雙睛中,滿是殺氣!
黑衣男青年大步往來路走去,他頭上,那一輪大大的明月,飽滿美麗。突然,少婦淩空躍來,把月光遮個嚴嚴實實!她衣襟飄飄,容顏絕色,但麵容凶狠,高揚左掌!
黑衣男青年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被一掌拍中後腦,直挺挺倒地,一個結結實實的“狗吃屎”!
少婦手掌摁在黑衣男青年後腦,指甲變得很長,閃著光芒,直刺入地中:“把女兒還我!你這死男人!”她一把搶回孩子。
黑衣男青年突然飛起右腿,一個“倒踢紫金冠”,也叫“蠍子擺尾”,腳跟兒直奔少婦後腦!
少婦向前兩個空翻,飄飄落地,颯然轉身。
黑衣男青年爬起,滿臉髒土,用袖連抹,“破破”連吐兩口泥巴。
地上一個深坑,卻是他臉印成。
少婦惡狠狠道:“死男人,敢動我女兒,忍無可忍,我就不必再忍!去死!”
言罷,掄動手臂,向黑衣男青年虛空一抓。
黑衣男青年側身疾閃。
地上一聲響,被抓出五道深長泥溝!
黑衣男青年驚叫:“你是狐狸精!”
降妖師有句俗話,叫做“妖怪陣裏我橫行,最是難纏狐狸精!”
少婦被道**份,忽然露出嬌媚笑容,向男青年拋個大媚眼兒。
黑衣男青年陡然愣住,然後露出傻傻的、丟魂兒一樣的笑容。
少婦向前一躍,速度極快,身形完全看不清楚,變成一片白光,白光停住時,她已和男青年臉對臉,隻隔幾厘米,臉上掛著冷笑。她突然一掌推出,威力驚人,男青年身子倒飛,所過之處,野草全倒。少婦又化為白光,飛身追上,男青年還沒落地,又挨一掌,然後是第三掌。
男青年摔在遠方,落地不動。
少婦囂張喝道:“狐影3連擊!去死,臭男人!”
少婦心有自信,認定男青年已死,便轉身離去,誰知身後傳來一聲咳嗽!
黑衣男青年坐了起來,連連咳嗽,吐出一口鮮血,“嗬嗬”一笑:“好厲害的魅惑術,本真人都被你迷住了。”
他扯開外衣,隻見裏麵的夾衣上,粘滿黃紙朱砂符。被掌擊的部位,符已變成碎條,其餘部位,則是完整無損。“幸虧師傅給我上了護身符,要不就被打死啦!”
少婦轉回身,又使魅惑術,拋來一個大媚眼兒。
黑衣男青年趕緊閉眼,大叫:“死狐狸,又給我拋媚眼兒!還想迷住我呀,做夢吧你!”
少婦笑道:“臭男人,閉眼倒閉得挺快!”她又揚起左掌,月色映照之下,長指甲閃閃發光。
黑衣男青年急忙閃身,地上又劃出五道深溝!
少婦又身形如電,連連揮掌攻擊。
黑衣男青年這回有了防備,少婦就不容易得手了,可麵對狂風暴雨般的攻擊,男青年明顯落了下風,隻是一路逃命。隻見他倒退飛跑,比別人正著跑還快,他經過的路上,不住出現五爪深溝。
男青年大喊:“師傅,千年狐狸精,快來救命!師傅,千年狐狸精,我扛不住啊!師傅,再不過來,您給我媽養老吧!”
男青年見救兵遲遲不到,隻好大喝一聲:“虎躍神行!”轉過身來,發力往前一撲,直跳出十多丈,雙掌雙腳同時落地,一撐,一彈,又是十多丈,雙方立刻拉開距離。
少婦冷笑:“本仙既然亮出法力,你就別想跑!”
她突然停住,雙腿一盤,虛空而坐,喝道:“坐行千裏!”
這麽坐著飛行,速度更快,又與黑衣男青年飛快接近,少婦再度準備出手,突然眼睛一挑,看向左方:“嗯?不是撒謊嚇人,真的有援兵!哼哼,別以為救得了你!”
少婦聽力超人,已感覺到兩裏之外,草叢之中,有人在飛速奔跑。
少婦並不驚慌,隻見她身後升起一條巨大白色狐尾,她伸手取下一根半米長,堅硬尾毛,叱聲“去!”飛射黑衣男青年後心。
黑衣男青年前方不遠,路邊的草叢中,高高躍出一個年輕道士,他背上斜背兩把長劍,大喝一聲,反手拔出一劍,奮力往前一投:“飛劍斬龍!”
狐毛、利劍相撞,發出金鐵交擊之聲,火花四濺,各自斷為兩截,掉在地上。
年輕道士心疼叫喚,聲音都顫了,跑上前撿起斷劍:“我的劍!我的劍!”
黑衣男青年在道士身邊停下,轉身。
少婦在二人麵前止步,揚聲說道:“來了不少人呐,藏著幹什麽,都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