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方長命一邊掙紮一邊大叫：“放開我師弟！死妖怪！”但掙脫不開蚯蚓怪死纏。
閃伏虎也急怒大喊：“妖怪，我要把你碎屍萬段！”
黑衣婦人又笑道：“瞧你師兄多歡勢，小道士，我不單要把你吸幹，還要吸幹你的兩個師兄，這就是你們得罪我的下場！”
明亮本已無力反抗，突然拚力把脖子一梗，雙眼圓瞪：“我……我不能連累師兄！”他咬牙念動法訣：“風雲生我箭……”他右手發出金色光茫。
黑衣婦人驚道：“還敢頑抗！”她一瞪眼，催動蠍尾拐彎兒掉頭，又在明亮右臂上穿刺出一個洞！
明亮又是厲聲慘叫，但還是堅持念完法訣：“一氣化三清！”他食、中、無名三指指尖兒，出現三枝靈氣光箭，已被蠍子劇毒侵蝕成黑色的右臂，拚命向黑衣婦人臉上一捅，三枝靈光箭插入黑衣婦人額頭，直從後腦貫出！
黑衣婦人幾乎是立刻就死了，可她似乎臨死也意識到了，所以眼中的神情，充滿驚愕和不敢相信。
已沒有生命的身體，向下墜落，轟然撞擊在地麵，竟然震起一片塵土，跟女人的體重很不相稱。
原來黑衣婦人死後現了原形。
“好大一隻蠍子！”地麵上觀戰的眾人驚叫。
這蠍子精竟然有大象般的體格！不愧是修煉千年以上的妖怪！
明亮的胳膊還被蠍尾穿著，他也掉落地麵，在著地前，已失去知覺。
蚯蚓怪感應到主人已死，立刻鬆開閃伏虎和方長命，成為兩半兒的身子往下一墜，鑽入土中不見。
閃伏虎和方長命躍落地麵，一齊跑過來，抱起明亮：“小師弟！”
閃伏虎慌張地掏出一個金色瓷瓶：“快，吃養精丸！”黃豆大的藥丸兒在方長命手裏倒了一大把，捏開明亮的嘴，全塞了進去。幸虧道家靈藥入口即化，否則真能噎死。
“還有解毒丸！”閃伏虎又拿出一個綠色瓷瓶，倒出5粒碧色藥丸兒，又塞入明亮口中。
“蠍子精的劇毒太厲害，這藥恐怕不管用！”方長命皺眉說。
“我也知道，”閃伏虎憂色滿麵，“化解蠍子毒，明礬最管用，可千年蠍毒，需要龍尿明礬，連師傅也沒有！小師弟這條命……”
“呸呸呸！別說喪氣話！”方長命一臉焦躁，無比揪心。
“我還是來晚了。”忽聽身後有一個清脆的聲音說道，“我知道哪裏有龍尿明礬。”
這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十分悅耳，閃伏虎和方長命卻變了臉色，拔劍轉身！
一個美麗的女子，俏生生站在20米外，年齡在16到18歲之間。她身穿一件雪白的長裙，沒有過多裝飾，隻有6條雲霧一樣的長絲帶，或掛在肩背，或繞在腰間，顯得別致優雅。
若說飾品的話，隻有腰上係著一個大紅的荷包，裏麵肯定裝著女兒家的一些零零碎碎。
女子的頭麵上，除了發上一枝金簪，沒有任何裝飾，卻顯得清爽怡人，超凡脫俗，風度如仙。
“又來個妖怪！”方長命喝道，這一吼非常破壞那女子帶來的美感，就象青山綠水的絕色風景，突然跑來隻野狗，拉了一大泡屎。
麵對指向自己的鋒利劍尖兒，女子一皺眉，不高興也有一種別樣的好看：“你們師弟重傷昏迷，不趕緊搶救，反而來找我的麻煩，真不知道怎麽想的！”
“少廢話，看劍！”方長命疾衝前刺。
閃伏虎也並肩攻擊：“妖怪，我們當然要救小師弟，可先要幹掉你！我們救人的時候，你要是在背後捅刀子，那不單救不了人，還會把我們的命搭上！本真人今天沒有心思收拾你，你要是識相的話，趕緊離開！”
“哼，狂妄的牛鼻子，”女子蔑視道，麵對狂風暴雨般的攻擊，她隻是輕靈地閃避，後退，並不還手，“本姑娘也沒心思收拾你們！”她突然嬌喝一聲：“分身術！”細腰一扭，一個人變成兩個！
“師弟小心！”閃伏虎一邊刺劍，一邊提醒！
“明白！”方長命應道，全力攻擊女子分身。
兩個女子又同時嬌喝：“分身術！”腰肢再扭，二變為四，四個人繞著閃伏虎和方長命快速奔跑。
兩個道士隻覺眼花繚亂，趕緊加快刺劍速度，幸虧敵人並不攻擊，否則不知能不能招架。
又是一聲嬌喝：“分身術！”四個女子，再變為八！
兩個道士隻覺滿眼都是人影！
閃伏虎無奈，咬破左手食指，抹血劍脊；“血光劍！”
紅色劍光，暴長一丈，閃伏虎身子迅疾旋轉一圈兒，劍光斬中所有女子分身。
在閃伏虎發動血光斬時，方長命往下一蹲。
被劍光擊中的女子分身立刻消失，方長命一探手，接住從半空飄落的一根黑色長發，其它地方也有長發落下，掉在地上。
“頭發分身！”方長命驚叫，“妖怪的真身在哪裏？”
那女子已站在明亮身邊，蹲下身去，抱起他上半身。
“小師弟！”閃伏虎、方長命一齊駭叫，挺劍奔回。
那女子鄙視地一笑，抬起左手，輕輕一擺，一股白色濃霧從她身邊湧起，很快籠罩一大片地方。
閃伏虎和方長命站在濃霧邊緣，不敢進去。
閃伏虎把寶劍插在地上，雙手掐訣，口誦法咒：“雲從龍，風從虎，虎嘯天下！”他突然把頭往前一伸，口中發出震耳欲聾的虎嘯之聲，聲音響處，狂風鼓**，周圍看熱鬧的人全被吹倒。
大風過處，雲霧四散。
再看場中，巨大蠍精屍體還在，那女子和明亮，卻已無影無蹤。
閃伏虎急了：“三師弟，妖怪往哪邊兒跑了？”
方長命在周圍亂轉，鼻子頻頻嗅聞，然後一指東方：“這邊！”
閃伏虎喝道：“快追！”二人飛奔離去。
方長命邊跑，邊把寶劍拖在地麵，劃出足有3丈的長痕後，才收回背上劍鞘。
兩個道士才走，從縣城城門中跑出3個人，是常家藥鋪的老板常有發和兩個夥計。
常有發直奔蠍精屍體，興奮大叫：“果然好大一隻蠍子！聽人一說我還不信呐！常福、常祿，快過來，拖走！拖走！”
兩個夥計趕緊一人抓住一隻蠍鉗，奮力扯拽，然後叫苦：“哎喲，東家，太沉啦，太大啦，拖不動啊！”
“用力拖！我重重有賞！”常有發鼓勁兒。
突然黑光一閃，場中多了一個穿黑衫的中年男子，他先看看蠍精屍體，然後走到常有發身後。這人臉上留著一些胡茬子，顯得隨意不拘，但並不邋遢，反而有一種滄桑韻味。
“用力！用力！”常有發正不住叫著，忽聽腦後有人問：“你幹嘛呐？”
常有發扭頭回答：“這蠍子可是一種好藥，蠍子精拿來做藥，那就更棒了，我就算賣10倍的價錢，也會有人買！”
“哈哈哈哈，”黑衫男人忽然大笑，“對於妖怪來說，人肉也是藥，你想不想當藥啊？”
常有發打個寒戰：“你——你是什麽人？”
黑衫男人雙眼圓瞪，滿是殺氣。
常有發慘叫！在他眼裏，黑衫男人突然變得山一樣高大，他常有發，還不如人家鞋幫兒高！
兩個藥鋪夥計正在賣傻力氣，突聽常有發厲聲嚎叫，然後連滾帶爬跑了。
常福納悶兒：“老板這是怎麽啦？”
常祿瞎猜：“可能咱倆不中用，他生氣了吧？”
常福不信：“生氣就生氣，他跑什麽呀？”
常祿又瞎猜：“可能回去叫人了吧？”
這回常福點頭：“對，肯定是叫人去了。本來嘛，這麽大的蠍子，咱倆根本弄不動。”
“咱倆別在這兒傻站著了，”常祿說，“就這麽一會兒，我滿頭大汗，口幹舌燥，咱去旁邊茶鋪子，喝杯茶。”
常福讚成：“好嘞，走！”
常有發被黑衫男子的懾魂術嚇破了膽，可別人看不到針對他的幻象，所以也不害怕，而是閑心滿滿地在一旁議論：
“這人是誰呀，一句話就把藥鋪那常老板嚇跑了。”
“沒見過。可能他也想要這蠍子吧？”
“那一會兒還不打起來，常老板肯定去叫人了。”
“肯定打呀。哈哈哈，沒想到出來喝杯茶，看了這麽多熱鬧！”
黑衫男子才懶得聽閑話，觀察了一下蚯蚓怪留下的破洞，忽然問道：“小蚓，還在不在？”
沒有反應。
黑衫男子再問一遍：“小蚓，還在不在？”這回揚起右掌，在地麵一拍。
也沒覺得他多使勁，可大地突然震動起來，周圍的人，站著的，踉踉蹌蹌；坐著的，搖搖晃晃！
黑衫男子再問第三遍：“小蚓，到底還在不在？”這次一掌下去，加了幾分力，“啪”地一聲。
所有人彈起一人高，然後在地上亂滾，驚叫：“又是一個妖怪！快跑啊！快跑！”
轉眼間，眾人都逃進城門，周圍立時變得一片安靜。
黑衫男子有些失望地站起身，可蚓蚯怪就在這時鑽了出來。
黑衫男子笑道：“小蚓，怎麽被人砍成兩段兒，變成兩個啦？”他指點兩條蚓怪：“那你還叫小蚓，你叫小蚯吧。”
兩條蚯蚓怪點頭，以示同意。
黑衫男子下令：“你們把主人的遺體收走，回山等我。”
兩條蚯蚓怪又點下頭，一齊纏繞住蠍精屍體，鑽入地下，消失不見。
黑衫男子又觀察周圍，看到了方長命留下的長長劍痕。他回過頭，望著蚯蚓怪鑽走的洞口，喃喃說道：“蠍娘子，我跟上去看看，要是能幫你報仇，就報啦；要是敵人太厲害，我就不出手啦，你也不要怨我。身死如燈滅，既然我來不及救你，一切都不重要了。”
一道黑光閃過，黑衫男子消失不見。
大約過了一炷香時間，6個道士飛奔而來，正是張天師和巴屠龍等5個弟子。
張天師停住腳步，一陣劇烈咳嗽。他左眼已毀，帶了個皮套。18年前勉強使用五雷正法，讓他受了嚴重內傷，至今未全好。
“師傅，這裏好象經過了一番打鬥，師弟們留下了記號，往那邊兒去了！”巴屠龍指著地上劍痕。
張天師下令：“繼續追！”又是一陣咳嗽。他隻要劇烈活動以後，就會這樣，內傷毀人，實在厲害。
巴屠龍心疼師傅：“師傅，我們幾個去追，您在後麵跟著吧。任師妹，你留下來照顧師傅！”
“是！”任如畫應道。
“咳咳咳，好吧，”張天師點頭，“你們幾個要小心！”
巴屠龍帶領3個師弟飛奔而去。
這是一片絕美的草原，四野開滿鮮花，有一些並不高大的樹木，散在四方，或一或二，或三或五，卻難以成林，倒是一些灌木，很有些規模。
那個白衣姑娘，在迅疾飛奔。她的雙臂裏，橫抱著昏迷的明亮。
遠方出現了一片山脈，上麵有翠綠茂盛的森林。
白衣姑娘低頭說話，語調溫柔：“明亮，就快到了，堅持住！”
閃伏虎和方長命也奔馳在草原上。
閃伏虎擔心道：“這妖怪跑得真快，一直看不見蹤影！”
方長命邊跑，邊不停用鼻子嗅：“二師兄放心，我還跟得上！說實話，這妖怪身上的妖氣，比別的妖怪清淡不少！”
閃伏虎疑惑：“三師弟，你沒覺著奇怪嗎，千年以上的妖怪，才能變成人形，可是千年以上的妖怪，就能把妖氣隱藏起來，這女人故意露出妖氣，不會是給咱們設圈套吧？”
方長命應道：“很可能，多加小心吧，無論如何，咱們必須救回小師弟！”
草原上視野遼闊，要想跟蹤不被發現，要離得很遠。
那個替蠍子精收屍的黑衫男子很無奈地念叨：“這兩個道士，跑得也太慢了吧，簡直浪費我時間！”
要不是想看看道士在追什麽人，黑衫男子早殺了閃伏虎和方長命，替蠍子精報仇。
黑衫男子前進的樣子很奇特，站著一動不動，但一眨眼的功夫，已在半裏地之外。
這法術叫做移形換影，沒有兩千年以上的妖力，根本無法練成。
山巒就在眼前，白衣姑娘暫時把明亮放下，脫去他的道袍和上身衣服，觀察傷勢，隻見整條胳膊漆黑一片，毒力已經達到肩膀。
“你師兄給你吃的解毒藥，十分珍貴，能夠阻止毒力迅速擴散，但是不能徹底解毒，如果毒力前進到頭部，或是心髒，那就是死路一條。千年蠍子精的毒，需要龍尿明礬來解除。被蛟龍撒上尿的明礬，非常稀少，據我所知，隻有這坐魚山的坐魚小仙，才有一塊。坐魚小仙生性善良，我去求求他，給我一點兒龍尿明礬，他若是想用什麽奇珍異寶來交換，我手裏也有個百八十種，肯定讓他滿意。”
白衣姑娘對著明亮大聲說話，仿佛他能聽見似的。
“這位姐姐，這話你是說給我聽的吧。”山林中忽然有聲音傳出，嗓音尖細，不能確認是男是女。
“坐魚小仙，你可願意幫我？”白衣姑娘問道。
“請問姐姐芳名。”坐魚小仙不答反問。
“我叫胡小仙。”白衣姑娘回答。
“姐姐，進山說話吧。”坐魚小仙說道。
白衣姑娘胡小仙又抱起明亮，突然眼中寒光一閃，望向山林之內。
一朵澡盆一樣大的蓮花，從林中飄出，停在胡小仙麵前。
胡小仙這才放下戒備，輕輕一躍，端坐蓮花之上。
蓮花盛開的粉色花瓣兒，配上雪白長裙，還有胡小仙的傾城國色，是那麽和諧明麗。
林中傳來一聲輕歎：“小仙姐，你真美……”
胡小仙微微一笑，不做回應。
蓮花在山林中無聲飄行，森林茂密，隻有些微陽光透入，便顯得十分幽暗。
胡小仙寂然不動，隻是看著明亮。她心中雖然焦急，但知道表露出來無用，反而會壞事。
忽然眼前一片光明，卻是蓮花飄出林子，來到一片小小山穀，遠遠望去，前方有一個大大的池塘。
池塘中盛開著成片蓮荷，綠葉搖搖，花陣重重，水波清澈見底，五顏六色的魚兒鑽來穿去。
這一方水域如此純淨，隻因是活水，有十多條小溪小河從地勢高的地方匯來，又從地勢低的地方流走。
池塘中央，有一片方圓3丈大小的萬年睡蓮，上麵盤腿坐著一個7、8歲模樣，胖乎乎的男童，他穿著翠綠色的單衫和短褲，十分可愛。
胡小仙曼聲吟道：“來到人間仙境中，風風雨雨都無蹤。坐魚小仙真瀟灑，忘卻塵世歲月匆。”
那男童正是坐魚小仙，哈哈笑道：“小仙姐姐好風雅！”
胡小仙微笑道：“坐魚小仙，你為什麽化身成一個孩子，這樣可不太明智，要是遇上壞人，會認為你好欺負。”
坐魚小仙笑道：“小仙姐姐說對了，我就是想讓別人認為我好欺負，這樣有人要對我下手的時候，就會輕視我，很可能不用全力，那我就可以狠狠反擊，讓他沒有第二次出手的機會！”
胡小仙笑道：“你可真是聰明！”
坐魚小仙笑道：“小仙姐不是一樣聰明嗎，化身這麽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兒，誰也不會忍心傷害你，隻想疼你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