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之魂（十）
山莊之中，賓主把酒言歡。時尚誌和四位當家刁保、侯雄、童仁、劉德厚，向扶義社等人熱情敬酒，隻是風淩空和一些社員身上有傷，便以茶代酒。
時尚誌對鐵雕十分尊敬，言談幾近拍馬。
鐵雕笑道：“俺鐵雕是黑道，你是白道，怎說出這麽肉麻的話。”
時尚誌也笑道：“這跟黑白無關，我隻是佩服鐵幫主的本事。那天上龍、地下虎，完全不是一路，可別人也放在一起說，這就是英雄不論出處。再說如今鐵幫主和風社長並肩作戰，在翔和他父親是我朋友，那鐵幫主就也是我朋友。”
鐵雕大笑：“你這性子，我喜歡，來來來，敬你三杯！”
閑聊之中，風淩空問起其他四位當家，時尚誌說有要緊事情，派他們出山了。
宴罷，風淩空等人到住處安歇。時尚誌十分周到，風淩空、鐵雕、侯成域、江湖、許秀山等重要頭領，都各住一個獨院，其餘扶義社成員，三人居住一間。
費靈兒則住在風淩空相鄰院子，兩人還是未婚，住在同一院中不妥。
大家連日惡戰奔波，都十分勞累，許秀山也是如此，正要上床睡覺，風淩空卻遣個仆人來喚他。
其實許秀山也想去見風淩空一趟，說件很重要的事，隻是累得太狠，山莊之中又很安全，才決定拖到明天。畢竟背個人長途跋涉，鐵漢也會變成軟漢。
到得風淩空住處，風淩空命他巡視周圍，確定無人，才關好院門屋門。
風淩空站起身來。
許秀山驚喜道：“風社長，你沒事啦？”
風淩空急忙示意他低聲：“我的傷已經好了大半，可你不要告訴別人。”
那還陽丹真是世間絕品靈藥。
風淩空低聲道：“秀山，大有莊、臥牛山這兩個救人的行動，隻有社中八十三個骨幹知道，結果這兩個地方，都有逍遙幫的埋伏，咱們之中，必有奸細。”
許秀山黯然道：“我也這麽想。”他想和風淩空說的，就是這事。
風淩空又道：“咱們這些核心人員，每人手上，都有大把的逍遙幫人命，也就是和逍遙幫有不共戴天的血仇，真想不通，怎麽會有內奸。”
許秀山道：“我也想不通。這樣沒有頭緒，怎麽才能查出內奸？”
風淩空道：“現在沒有時間查內奸，我告訴你，是讓你連身邊的人也要小心。虎嘯山莊，易守難攻，住在這裏，本不用擔心，可我心中，總是不踏實，怕內奸搞出事來。你去通知每個人，萬一山莊被攻破，就殺上山頂，從碎虎崖突圍。”
“那不是連內奸也通知了？”許秀山道。
風淩空無奈搖頭：“那也沒有辦法。其實內奸也不是傻子，泄露了這麽重要的情報，大家都明白，這是把嫌疑人的範圍，大大縮小。逍遙幫敢這麽毫無顧忌、毫不遮掩地利用情報，是以為可以把咱們一網打盡，如今咱們沒有死，內奸就危險了。一旦咱們安全了，我一定能把他揪出來！”
“那我要不要通知每個人，咱們之中有內奸？”許秀山道。
風淩空搖頭：“用不著通知，誰也不比誰傻，每個人心中都有數。你要挑明了，隻是更加打擊大家的士氣。”
果然，許秀山才走，便有社員陸續前來，述說自己懷疑。風淩空叮囑他們小心，但不要聲張。
今日突圍，鐵雕出了大力，可說是一生之中，最勞神耗力一日，躺將下來，沾枕便睡著，可他久經江湖險惡，睡眠極輕，不知什麽時候，聽到窗子處有響聲，立時一跳起身。
此時已過半夜，卻聽窗外有人輕輕擊打窗欞。
鐵雕戒備著低問：“是誰？”若是敵人，便不會敲窗，鐵雕也不用廢話。
窗外人低聲說道：“鐵幫主，是我，時尚誌。”
鐵雕開門出來，見偏房門口，鐵鍋子已在監視。
時尚誌湊上前來，低聲說道：“鐵幫主，是風社長讓我找你。”
鐵雕有些意外：“什麽事？”
時尚誌湊得更近，聲音更低：“風社長認為，扶義社內部有奸細，讓你我協助抓捕。”
鐵雕心說：不出我所料，風淩空又不是傻子，肯定會想到。我還想明日探他口風，看來用不著了。我終是外人，不宜多言。
“咱們怎麽協助？”鐵雕低聲問。
“鐵幫主，我帶你去個僻靜地方細談，以免驚動奸細。”時尚誌說道。
“好。”鐵雕點頭。
鐵鍋子要跟著，鐵雕卻說：“你好好休息，不用去了。”
鐵鍋子說道：“主人，我還是一同去。”
時尚誌也說：“鍋子老弟要跟著，也可以。”
鐵雕不耐煩道：“讓你歇著你就歇著，回去睡覺！”
時尚誌帶鐵雕潛出山莊，來到一個叫亂石堆的地方，這裏東一塊，西一塊，布滿大塊山石。時尚誌走到一塊大石邊站住，轉過身來，側對石頭。
鐵雕也隨即站住。那石有一人高，又很寬大，把二人身子擋得嚴嚴實實。
“鐵幫主，風社長說，有三個扶義社成員，嫌疑最大，”此時此地，時尚誌才放心說道。“可到底是哪一個，實在不好區別。風社長隻好決定，使用下策，那就是突襲進入嫌疑人住處，強行搜身。”
鐵雕點頭：“這倒是個辦法，奸細身上，很可能有些不能見人的東西。隻是這麽一搞，不是奸細的人，心中可不好受。”
時尚誌道：“所以說是下策。他們兄弟的交情，讓風社長自己解決。咱們的任務，是盯死嫌疑之人，不能讓奸細跑了，還要防他自殺。要留活口，所以我不帶兵刃。”
鐵雕點頭：“好。”
時尚誌道：“我這就告訴你，那三個人的名字。”他猶自不放心，又向左右張望一下，才靠近前來，幾乎和鐵雕臉貼臉：“那三個人是……”
鐵雕正凝神聽著，時尚誌突然抓住他雙腕，牢牢不放。
鐵雕吃了一驚，正喝問“你幹什麽？”大石之後，突然躍起一人，劍光如電，刺他太陽穴！
時尚誌雖然武功高強，可終究要遜鐵雕一籌，但鐵雕急切之間，卻也掙不出雙手，而偷襲那人不光出其不意，武功還堪比風淩空，出招又狠又快。
可憐鐵雕一代梟雄，竟死於暗算之下。那一劍右太陽穴進入，直從左腮貫出。
時尚誌鬆開雙手，“噔噔”退了兩步，喃喃說道：“你逍遙幫，還要我殺掉多少人？”
那偷襲之人說道：“時莊主，想開些，殺了風淩空，以後可能就沒有麻煩你的地方了。”
時尚誌道：“那我就和武當派為敵，能有什麽好下場？”
偷襲之人道：“你以為還有回頭路？”
時尚誌隻能認命，今日之後，他隻能接受逍遙幫以前的邀請，無法再拒絕。那就是成為逍遙幫一位香主，死心塌地追隨。
時尚誌把鐵雕騙出同時，刁保、侯雄也用同樣理由，分別誆出江湖、侯成域，帶往其它偏僻所在。
侯成域被侯雄握住雙腕，也是大驚，埋伏在石後的山莊另一當家童仁，跳起身來，向侯成域脖間就是一刀。
按說侯成域也應和鐵雕一樣慘死，誰知凡事都有意外，侯成域擅長暗器作戰，最討厭的就是與人貼體肉搏，所以一旦被近敵威脅，想也不想，立刻做出反擊，這反擊便是把頭一低，正好躲過童仁刀砍。
隻聽侯雄一聲慘叫，卻是胸腹之間，中了侯成域一支背弩。
侯雄受傷，不由自主鬆了手，侯成域向後一躍，同時雙手齊揚，紫光閃處，童仁用力撩擋，刀斷，紫龍鏢從他咽喉打入，後頸透出，猶自飛出老遠。
侯雄見五枚石彈劈麵打來，扭腰要躲，誰知牽動胸腹間弩傷，一疼之下，便閃得慢了，打得臉上血花飛濺。
侯成域抽劍，躍身急刺，立時貫穿侯雄心髒。然後他撿回紫龍鏢，穿上鐵鏈，奔回山莊。
另一個地方，江湖也被刁保攥住手腕，他雖是吃驚，卻不慌怕，誰敢與他貼近，卻是找死。
隻見江湖把臉往前一貼，幾乎與刁保嘴對嘴，“嘎嘎”怪笑聲中，刁保頭暈目眩，腳一軟摔倒，然後雙目口鼻滲血，已是垂死狀態。江湖黑夜遇襲，哪敢怠慢，把次聲吼使到最大功力，距離又近，不要命才怪。
江湖卻隨之也是一聲慘叫，他往前探臉，石後躍出偷襲的劉德厚，一劍沒能刺穿他脖頸中部要害，卻也把他頸子後部的肉刺個對穿。
偷襲鐵雕那人，之所以刺鐵雕太陽穴，是綜合雙方身高和石頭高度，刺那裏最順手速度最快，同樣道理，劉德厚刺江湖脖子也最順手。若是劉德厚事先知道會如此，也去刺江湖太陽穴，速度雖然會慢上一瞬，但劍尖兒卻足以點破江湖後腦勺，要了性命。
江湖慘叫，劉德厚還以為得手，把劍鋒向回一抽，他若是知道並未命中要害，扭動手腕，把劍在江湖脖子裏絞上一絞，江湖便會不支，也難逃一死。
江湖大難不死，盡力扭過頭來，衝劉德厚也是“嘎嘎”一笑，劉德厚全然沒有防備，頭暈之中，摔下大石，身子還未落地，圓月彎刀飛來，斬得他頭顱脫體，滾落於地。
江湖的“次聲吼”武功，逍遙幫也是最近兩次大戰才接觸，無法及時通知虎嘯山莊這些內應。不知敵之虛實，真乃作戰大忌。
江湖撕扯刁保內衣，把隨身帶的一瓶傷藥都倒在後頸，用內衣密密包紮。此番他也受創不輕。
風淩空正在睡著，忽然隱隱聽到江湖怪笑。他立時睜眼，又一聲怪笑遠遠傳來，顯然不是錯覺。他立刻抓劍出屋。被逍遙幫圍山，他心裏終是不踏實，乃是合衣而睡。
費靈兒也聽到動靜，已躍入院來，正要說話，隻聽院門拍響，有人叫道：“社長！社長！”
聽聲音卻是索河。
費靈兒上前開門。
索河跳進來，在院中飛快轉了一圈兒，東張西望。
風淩空急忙問道：“怎麽回事？”
索河急忙回答：“社長，我剛才起來上廁所，聽到院外有動靜，出來一看，一個黑影向這邊過來了，我怕社長有危險，所以跑過來！”
這時腳步急響，時尚誌跑進來，不知是著急還是怎的，氣喘籲籲，臉上見汗，見了風淩空說道：“在翔，我剛才起來巡夜，怎麽聽到遠處有人在笑？那是不是笑聲？古怪得很！”
風淩空答道：“那是江湖江掌門的聲音，咱們快去看看！”說著要從時尚誌身邊跑過，去往門口。主人就在眼前，若從院牆跳出去，總是顯得有些不敬。
時尚誌突然身形一閃，擋在風淩空麵前，離得很近，低聲說道：“在翔，你手下的人，全都可靠嗎？”
這一下戳到風淩空痛處，一時間竟答不出話。
時尚誌關懷地把住風淩空小臂，說道：“在翔，你有什麽事，可以放心跟我說。”說著雙手突然一緊！
身後劍光飛起，直貫風淩空後頸！
風淩空突然往下一跪。
江湖之上，風淩空有很多外號，其中有兩個，是“鷹眼”、“狼眼”。鷹眼是說風淩空眼力極好，象老鷹一樣，看得遠，看得細。狼眼，則是能在黑夜視物。
風淩空是武學天才，但他後天之努力，也非他人所及，極下苦功。少年之時，他天天用點燃香頭練刺劍，白日一千刺，夜晚一千刺，從無間斷，再加上父親用各種良藥輔助，他便練出“鷹狼”之眼。
任盼兒偷襲他那一戰，風淩空並不是有所防備，而是從跟他正麵交戰那名堂柱瞳孔之中，把身後看得清清楚楚。這是他的一項絕技。隻不過任盼兒武功高過他很多，所以他無法完全避開。
此時偷襲之人，武功略遜風淩空一籌，從那人抽劍，風淩空便從時尚誌眼中看到，可以說有充足時間應對。隻不過換了常人，被人握住雙臂，一味慌亂掙紮，便還是難逃一死。
風淩空卻身經百戰，最佳的攻擊方式，最好的躲避方位，全可象本能一樣施展，他這一跪，不單閃過敵劍，那劍還刺到時尚誌胸前，饒是偷襲之人及時收勢，劍尖兒還是刺破時尚誌皮膚，見了血光。
費靈兒大吃一驚，掄鞭就抽，偷襲之人無法對風淩空再做攻擊。
風淩空腳尖兒和膝蓋用力在地上一頂，身子向上彈起，頭部撞擊時尚誌下巴。
時尚誌隻好鬆了風淩空雙臂，後躍閃開，隨後雙方一個抽刀，一個抽劍，戰在一起。
風淩空喝道：“索河，你這奸細，騙得我好苦！”
費靈兒喝道：“索河，我要殺了你！”
刺殺鐵雕、暗襲風淩空的，正是索河！
“不是同路人，卻在同路走，你以為我好受！”索河應道。
風淩空和費靈兒都取出個木哨，用力吹響，哨聲在靜夜中格外刺耳。
時尚誌左臂向天一舉，一支旗花火箭射上半空，轟然炸開。
扶義社眾人就住在附近，聽到哨聲，紛紛趕來。
時尚誌武功雖高過風淩空，可要三、五十招取對手性命，那也休想，見扶義社員趕來，急忙搶攻幾招，然後抽身便跑。
索河與費靈兒那邊也是同樣情形，費靈兒一直壓著索河打，可索河要跑，也不好攔，剛一追趕，卻又被風淩空叫住：“靈兒，不要追！”
費靈兒真要追，肯定能追上，一對一的情況下，也最終能擊斃索河，但事情怎會如此如意，隻能恨恨止步。
風淩空見同伴都到齊，果斷下令：趕往山頂，立刻突圍！
時尚誌那支火箭，並不是令莊丁來救援自己，而是給山莊防線和逍遙幫的信號。
山莊防線之上，時尚誌派了一個最親信手下，那莊丁頭目看到火箭，立刻傳令：“搬開所有障礙物，閃開道路，讓逍遙幫上山！”
眾莊丁聽到此令，驚疑不定，但不敢不聽。
此時任盼兒也發出命令：“隻許殺掉扶義社社員，不許傷害山莊人員，違令者斬！上山！”
逍遙幫眾蜂擁向前。
古仙雲則率一部分人馬，守在碎虎崖下，他和任盼兒這一點上倒是有共識：風淩空要是突圍，必走此處。
在山莊山門處，有時尚誌另一親信，由他負責帶路。
忠於時尚誌的部下，都以白巾為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