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究竟誰殺了他

我將身子壓低,窩在車裏,看到香檳色車的副駕上慌慌張張地滾下來一個男人,淋著雨,張牙舞爪地跑到車前去查看。

手機實時響了起來,是林鹿的信息。她說,李慕,我撞人了,我犯罪了。雨太大,我沒看清楚,來不及刹車……那人一定死了!我一定會被判刑,一定會坐牢,被槍斃!

我透過車窗望到沈木寒驚恐至極的樣子,冷哼一聲,這樣的男人,平時像惡虎臨事似老鼠,怎麽能給女人帶來安全感?

我左思右想,最終隻敲了四個字,你冷靜點。

她又快速回複,車輪子從那人身上碾壓過去了,我聽到‘啪嗒’一聲,很脆很響。那一定是人頭,我一定是壓爆了那人的頭!木寒很害怕,酒醒了一大半,渾身顫抖不止,眼睛瞪著,像見到了鬼一樣。他不讓我下車,一個人淋著雨在車前……李慕,我感覺要死了,心絞痛好難受,像是壓了一塊石頭。

我一慌,抬眼看去,沈木寒正蹲在雨中抱著頭在那嘔吐,心道,慘了,她可不能死在這裏,又低頭看一眼黑色包,想著那個完美的計劃,急忙回電過去,開口就叱,傻瓜,別激動,放輕鬆點,快吃一顆藥。

林鹿像是哭了出來,聲音有幾分顫抖,李慕,我的藥,我的藥拿錯了,這是個空瓶子!我一怔,明明記得她昨天剛開封的一瓶新藥,難道……我極力冷靜,一字一句說,包中內側口袋裏有一粒藥,趕快服下。

我瞧見沈木寒站起身來,知道她剛才已是聽的很清楚,立馬掛斷了電話。

沈木寒雙手使勁向後甩著,好像沾了什麽惡心的東西,一邊走近車門,將林鹿推至副駕上,一屁股坐下,香檳色車立馬消失在煙雨蒙蒙中,不見了影蹤。

肇事逃逸?

大雨洶湧像泄了閘的洪水,雷電尖銳地撕裂著天空,紫川路本就偏僻,除了我,根本沒有目擊者,這段路又沒有監控,風停雨歇之後,一切證據都會被洗刷掉。

紫川路因人流量少,多年前並沒有安裝監控,後來發生了多起肇事逃逸事件終於被強製安裝攝像頭,可每次不會超過二十四小時監控就會壞掉。次數多了,人們便傳言說這條路上存有靈異事件,監控也就不了了之。

我想,不過是被人蓄意破壞罷了,人心可比鬼心十惡不赦多了。但是,即使我擁有堅定的唯物主義價值觀,心底仍是冒出了一絲絲寒意來。

雖然隔的遠,看不清晰,但我仍是感覺到了沈木寒的驚恐,像林鹿說的,他好像見到了鬼,臉都扭曲了。

難道他曾經在紫川路上撞死過人?也許是故意謀殺……

誰知道呢,那麽心虛,一定藏有秘密。

我明白在這麽個關鍵的夜晚,我應該理智地開車呼嘯而去,但我仍忍不住要去確認一番,將車緩緩靠近。

一地血紅早已被雨水稀釋,是個魁梧身材的男人,藍色牛仔褲,黝黑的肌膚,被碾碎的刀疤臉,失了雙臂,正扭曲而張狂地破碎在雨水中。

當然沒有雙臂,因為刀疤臉男人的雙臂早已被我不小心齊肩折斷,又被我偷走,早已被剁成了肉沫,肉沫中還埋著他小手指上的一枚銀戒。

雖然一早便有心理準備,但見到支離破碎的殘屍猶如一灘爛泥時,我渾身的溫熱仍是急速朝腳底漏去,瞬時一身冰涼。

混蛋沈木寒!

難道他發覺了我的計劃,以此來警告我?

不,不會的,一切都偽裝的很好,根本沒有遺漏什麽。

他一定是想要借此機會讓林鹿驚嚇過度而“意外身亡”,所以事前悄悄將她的藥倒掉,那麽醉酒是裝的,嘔吐是裝的,驚恐是裝的。

這個陰謀家!

可是,刀疤臉莫名丟失了雙臂,難道他沒有懷疑麽?還是想要林鹿這個替罪者再加一等罪?無論如何,今晚的計劃決不能中止。

我將車快速開走,在離別墅區兩條街時將車藏了起來,步行過去。

淒風厲雨弱了許多,但漆黑的街道暗影重重猶如地獄之淵,而我則是一介鬼魅,飄飄****,一腳深一腳淺地探尋,為原罪判刑。

林鹿終於打來電話,我明知故問她是否報警了,她沉默了許久,答非所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包中內側口袋有藥?

我藏的。我笑。

為什麽?我聽到她聲音有一絲顫抖,不知是驚恐還是害怕。

我故作無辜道,嗬,林鹿,你知道的,我愛你,我不想讓你出任何意外。

她又安靜下來,半晌後終於壓低聲音岔開我的表白話題,輕輕道,對不起,是我太自私,當時我太害怕……我應該報警,應該打急救,不然一生都要……

我想象著電話那端被人牽著走的漂亮木偶是怎樣的怯弱顫抖,心情有些愉悅,興奮地打斷她,沈木寒阻止你報警?

他也是為我好。她答。

我頗有些語重心長地說,林鹿,你沒有犯罪,你沒有殺人,一切都是陰謀!

我將各種事實一一擺出,林鹿有明顯的動搖,但顯然無法接受被男朋友處心積慮謀殺這個事實,她對各種意外都有自己的辯解,比如花盆事件她說那天是她的倒黴日,黑貓事件她說是我沒把窗戶關好,空藥瓶事件她說可能是她不小心拿錯了,撞人事件她不相信是假的。

我氣餒,說林鹿你個傻女人……

她突地反應過來,打斷我,不置信地問,李慕,你怎麽知道今晚的事?你跟蹤我們?

是,但我沒別的意思,我隻是放心不下你。我辯解。

你不該這麽做。

我冒犯你了,是不是?我不是跟蹤狂。

不,不,我沒怪你的意思。你是為我好,我隻是不能連累你。萬一警察找來,你會有麻煩。殺人償命,我活該!……咦?奇怪,突然停電了。

我笑著安撫她,說,將門窗鎖好。

掛斷電話,長舒一口氣,我將工具一一收好,快速離開了小區控電室。

雨,仍在肆虐,無休無止的樣子。

天地漆黑一片,正是宵小出沒好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