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四鬼與雲騰

雲王爺看到鬼醫的真麵目自然詫異,因為那半邊尚存的麵孔儼然便是十年前鳳鳴樓中所見的“笛仙子”麵孔:。而那日自己一箭射出,極速射向呆立原地的笛仙子,雖然其後視線為火焰所擋,但擋住之前箭矢已然點在其麵上,勢必沒有躲開的可能。而就算沒有被箭矢射中,那日火勢猛烈,照說也該被燒死了才對,怎麽可能還活著。

其實,不僅是雲王爺對此疑惑,在場的所有人,甚至鬼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活下來的。

那天射向笛仙子的箭芒轉瞬即到,而笛仙子卻還未反應過來,又或許,是因為聽了雲王爺的話後自知罪孽深重而不想做什麽反應,便立在原地等死。就在這時,笛仙子隻覺得著腳下一空,接著身子便向下墮去,原來是樓板為白蟻蛀空,又受大火焚燒,早已支持不住笛仙子的重量,又有梁木砸落,便塌陷了下去。與此同時,笛仙子突然覺得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痛,伸手一摸,發現自己左臉的麵皮竟然已然沒了,待要想些什麽的時候,身子已然摔在了地上,這便昏了過去。

之後不知過去了多久,笛仙子感覺意識慢慢的恢複了,緩緩睜開眼來,卻發現自己已身處一片綠林之中。隻見此地山清水秀,陽光融融,絕不是涅檀城附近會有的景色,再看林中嫩草新綠,百花齊放,又已不是元宵左近的寒春時節。

笛仙子看著眼前的風景,再思及昏倒之前的事情,一個太美好,而另一個又太痛苦,恍恍間混不知哪一個才是夢境。伸手撫上臉頰,感覺到右臉光滑水潤如初,而左臉卻已摸不到麵皮,那沒有麵皮遮蓋的地方傳來陣陣痛感,清楚的告訴著笛仙子:過去與現在,都不是夢境。

笛仙子呆呆的坐著,雙眼木然的看著身旁的綠草地,腦中時而一片空白,時而又一片混沌;時而,她想起了昏倒前的種種事情,或驚恐,或自責;時而,她又想到了今後該何去何從,或迷茫,或害怕。

“姑娘,你怎麽了?”愣神之際,一個滿含笑意的溫柔聲音響起,笛仙子抬頭看去,頓時一張笑臉占據了她全部的視線。其實這張麵孔生的十分俊美,應該先說是張俊臉,但卻見這幅笑臉上的每一個地方都露著濃濃的笑意,比之俊美,倒是這滿麵的笑意更加有特征一些。

當笛仙子抬起頭時,但見那對已經笑成一線,好似狐狸一般的眯眯眼中露出了一絲詫異的色彩,但隨即便又被笑意遮掩。而這笑,不是諷人的譏笑,亦不是弄人的嘲笑,而是帶著些許憐憫的善意的笑。

笛仙子自知自己半張麵皮已經沒了,此刻的自己自然已經是一個半張麵皮的怪物,是以怕與見人,怕見到別人害怕或者嫌棄自己的目光。但,眼前這人雖然滿麵笑意,但卻沒有一點厭惡自己的意思,令笛仙子心下寬慰之餘,不由得對此人心生好感。

就在此時,笛仙子突然意識到二人此時的狀況有些不太對,麵對麵不說,而且距離又近。笛仙子向來內向矜持,如此與一個男子接近還是第一次,羞澀之下忙轉過頭去,同時身子向旁邊挪了挪,拉開二人的距離。

笑麵人見此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輕咳一聲,道:“哈哈,姑娘莫要見怪,在下平日裏隨便慣了,得罪之處還請原諒。”笛仙子此刻直羞得麵紅耳赤,不過其左邊麵皮已然不在,笑麵人也就察覺不到了。有聽聞笑麵人的說辭,知道此人不是什麽惡人,便輕聲回應道:“無妨。”

笑麵人心下稍安,繼續剛才問題問道:“姑娘,怎麽一個人在此?”笛仙子道:“我,我之前暈了過去,醒來時,就在這裏了。敢問公子,這裏是何地?又是什麽時節?”笑麵人聽笛仙子語氣不似說假,便如實答道:“姑娘,這裏是池澤,眼下已是春末夏初之時。”笛仙子驚叫道:“什麽?”

笛仙子之前見自己身處的地方與時節與昏倒前大不相同,已知自己可能昏睡多時,所處之地也離涅檀較遠,但怎知竟然直接從北方的涅檀來到了南方的池澤,而且自元宵至夏初時節,自己竟然已經昏睡了三個月之久。

笑麵人見笛仙子良久不與,又聽其方才叫聲甚顯驚異,便問道:“姑娘,你這是經曆了什麽?”

笛仙子轉頭看那笑麵人,卻見此人雖然仍是一副笑臉,但關懷擔心之意卻溢於言表。此時陽光正暖,映得笑麵人的麵容更顯親切,笛仙子心中動容,認定此人絕對可信,便說道:“公子,此事說來話長請聽我慢慢說來。”笑麵人道:“姑娘請慢慢講。”這便在笛仙子身旁坐下,聽其講述。

接下來笛仙子便將自己身世如何,來自何處,以及自己為雲王爺奏曲以致引發涅檀大火等事一一說於笑麵人聽,其中個別事情較為離奇,尋常人聽了肯定不信,但笑麵人卻一直坐在一旁微笑聽著,聽到離奇部分卻也不顯異色。而其又坐在笛仙子左側,整個過程他都看著笛仙子沒有麵皮的那半邊臉,雖然這樣對於笛仙子來說有些不禮貌,但笛仙子見其全程麵上都未流露出厭惡或者不忍的神色,心中不僅沒有因此而感到難過,反而覺得心中暖暖,之前那些彷徨害怕的念想便盡數在笑麵人溫柔的目光下散去了。

笛仙子講述自己故事時自然講到了雲王爺嗬斥自己,並且射殺自己的事情,而此刻心境既定,此中許多事情突然便想的明白了。想自己當初為雲王爺奏曲,因為知道雲王爺善戰且好戰,每每取得大勝便會回城大張旗鼓的慶祝一番,所以為使其開心,便吹奏了一曲戰歌,想令其以戰勝之喜悅取代懷念亡妻之哀傷。但誰成想,異變突生,城中白蟻暴動,而雲王爺則將這一切的罪過怪到了她的頭上,並且還射箭需要射殺自己。

誠然,城中白蟻暴動或許真的與笛仙子有關,但笛仙子卻是出於一片好心,況且她自己也不知道會有這等事情,又怎能將一切罪過歸怪到自己這樣一個弱女子頭上。思及此,不由得對雲王爺心生怨怒,說時自然也是咬牙切齒的,笑麵人聽了更不插話,任由其宣泄自己的情感。

之後,笛仙子講到自己墜樓暈倒便結束了,其後自己究竟經曆了什麽,為何會從涅檀來到池澤,她自己也完全不清楚,也就無法可講了,隻說道:“待我醒轉來後便已身處此地,而至於之前發生了什麽,我就不得而知了。”

笑麵人聽完之後點點頭,道:“這片樹林一直歸屬我們門派所有,每天在下都會來這附近查看一番,昨日還未見到姑娘,想來姑娘應該是今日才被人放到這裏的。”接著微微皺眉,“嗯”的一聲長響,似在沉思,但良久之後卻好似並無頭緒。笑麵人抬頭看看天,發現日已偏西,天色昏黃,說道:“其中許多原由在下也想不清楚,此刻天色已晚,姑娘也不能一個人在這裏待著,不如姑娘隨在下去見我師傅,我師傅見多識廣,說不定此中細節會略知一二。”笛仙子早已信任笑麵人,聽其這樣講述便也不猶豫,答應道:“好吧,麻煩公子了。”笑麵人學著之前笛仙子的口氣笑道:“無妨。”

笛仙子微微一笑,見笑麵人站起便也要站立,但一用勁才發現自己身上全沒半分氣力,以手撐地,卻毫無用處。

此時,笑麵人已伸手來攙扶,笛仙子微笑點頭,以表謝意。這是笑麵人說道:“說起來在下還未通報姓名。在下鬼矢,在池澤三鬼中排行老二。”

是的,此人便是鬼矢,十年前池澤還沒有四鬼,而隻有三鬼。其後笛仙子雖鬼矢去見了三鬼的師傅,在那裏結識了鬼鐮、鬼麵。之後,笛仙子又將自己的事情再次說了一遍於三鬼和他們的師傅聽,他們聽後都可憐笛仙子悲慘的遭遇,並對雲王爺的所作所為感到不滿,尤其三鬼的師傅,其見聞較廣,知道雲王爺已以此為契機,猛發突襲,在這短短的三個月時間已經將中州以北的地盤全部納入囊中,並在今日開始大興土木,在雲騰建都。此中征戰自然死傷無數,而開戰前竟又對這樣一個弱女子下此狠手,雖未將其殺死,卻將其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著實可惡,當下信誓旦旦的說道,定要為笛仙子報得此仇。

而其後的,至於笛仙子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三鬼及其師傅卻也不明其理,三鬼的師傅隻說“既來之則來之”,“遇見即是緣分”之類的話,並收留笛仙子做弟子,傳授一些技藝,令其有親手報仇的實力。如此,池澤三鬼中多了一位“鬼醫”,從此成為了池澤四鬼。

鬼醫看到雲王爺疑惑的臉色,自然知道他在奇怪什麽,但往事不堪回首,何況其中細節其自己也不清楚,便也不加解釋,隻惡狠狠的說道:“雲王爺,昔日你找上鳳鳴樓來,要尋哀我為你奏哀樂,要尋樂我想方設法使你開心,豈知我大耗心神為你奏樂,得來的卻是恩將仇報!那日你若一箭將我殺了倒也幹淨利落,但老天有眼,叫我苟活下來,為的,就是今日來尋你報仇。”

此時雲王爺已從方才的震驚中走了出來,聽鬼醫如此訴說,腦海中響起了得財道長那句“積怨難消”之言。此一念轉瞬即逝,再看鬼醫那可怖的麵孔,雖然心中對其確實有愧,但想那日涅檀城中白蟻暴動卻確實是此人之做,自己替天行道,卻也無甚過失,便說道:“妖女便是妖女,不論你以前做過什麽好事,終究是個妖女。那日涅檀城中數萬條生命難道不都是你害死的?”

不待鬼醫作答,便聽鬼矢道:“雲王爺,吾妹不過凡凡常人,恰巧身負異能,這才惹起禍端。但此中原由吾妹又如何知曉,你堂堂一位王爺,災禍突發,卻將過錯盡數推到一個無知的弱女子身上,你好過意的去啊。”

雲王爺最是心高氣傲,自然也最是聽不得別人譏諷自己的言語,此刻鬼矢言語將自己擠兌住,說得自己倒像是個有了過錯便栽贓別人的無恥小人,心下惱火卻又無言辯駁,惡狠狠的瞪視著四鬼,卻又說不出話來。良久之後,這才怒道:“既然我等各結仇怨,那麽便在今日互搏一場,將新仇舊恨一並了解!”鬼矢道:“正合我意。”

此時,鬼醫又再將笛子拿起,在嘴邊一靠,說道:“雲王爺,舊時我與你因這曲戰歌而結仇,今日即為複仇,那我也就以此曲做個結尾了。”說著,纖纖玉指按上了幾個笛孔,一吸氣,這便要開始吹奏。雲王爺聽聞鬼醫要奏十年前那首引發白蟻暴動的戰歌,心知這首曲子一旦吹出,那麽十年前涅檀城的慘劇勢必再次重現,不等鬼醫出聲,忙喝道:“阻止她!”

此言一出,武當七怪最先有所反應,七人整齊化一,一起挺劍飛身向四鬼攻去。而鬼鐮為防武當七怪再同剛才一樣將己方四人團團圍住,便衝上前去使開魚死網破鐮法架住武當七怪,並將其引到旁處。與此同時,雲溪報仇心切,從一開始便死盯著鬼麵,此時見戰局又開,便使出閉月劍法,挺劍向鬼麵刺去,同時李儒從旁協助,再次用出《將進酒》劍法,纏住鬼矢,令其無法增援鬼麵。遠處,雲王爺搭箭在弦,準備再次配合李儒對鬼矢進行一次圍攻。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當鬼鐮架開武當七怪,雲溪襲向鬼麵,李儒攻向鬼矢之時,鬼醫一口氣才剛剛吐出,便聽得玉笛之中穿出了第一個音調。這音調雲王爺聽來甚是熟悉,雖然雲王爺不通音律,也無法通過單個音符確認出所奏的曲子是什麽,但雲王爺對十年前那首戰歌印象頗深,而之前鬼醫又有言語在先,是以此聲一出,雲王爺便認定此曲正是那首戰歌。如此,雲王爺自然大急,一轉眼見陰陽老怪尚且空閑,便忙喝道:“季先生,快!快攔住她!”

陰陽老怪不知雲王爺與鬼醫之間具體有什麽過節,但見雲王爺喚的甚是焦急,心知不妙,便衝上前去再去抓鬼醫的雙手。此時其餘三鬼尚且不能脫身相救,鬼醫見陰陽老怪抓到,便要側身躲閃,但見此人雙手一伸,用出的是尋常擒拿招式,但角度刁鑽,似乎與平常擒拿略有不同,想要躲閃,卻發現無論怎樣躲避都避不開這一抓。

原來,陰陽老怪縱橫江湖多年,但其十分好色,所以縱橫多年以來閱女無數,而且其中大多都是強取,其中有不少女子身負武藝,強取甚是不易。而陰陽老怪畢竟是有大色心者,為了可以更方便的行這些為人不齒的勾當,竟然下苦工自創出一套“禦女擒拿手”來。這“禦女擒拿手”是從普通的擒拿手中演化而來的,但不同於普通擒拿的地方在於,這套擒拿手是陰陽老怪在仔細研究女性練武的通有弊端之後所創出的,專門針對女性的擒拿手,一對上女性,不論其武功多麽高強,都可以做到“手到擒來,擒來按死。”可謂是一門十分邪道的戰術。

而此時陰陽老怪所使的正是這套“禦女擒拿手”,鬼醫雖然在其師傅的教導下學過基礎的閃避縱躍之法,但遇上陰陽老怪這套專克女性的怪招還是無法躲避,努力的閃躲了兩下,但終究還是被其給抓住了。

此時,鬼鐮仍在與武當七怪纏鬥,武當七怪連變數種陣法,而鬼鐮則一一同以魚死網破鐮法破解。

陰陽老怪拿住鬼醫的雙手,將其反扣身後,正與之前一模一樣,所不同的是,陰陽老怪此時以對麵目可怖的鬼醫沒有了興趣,也不再想什麽狠狠的折磨之事,一旦拿住,這便抽出劍來,欲要先殺一鬼,讓四鬼陷入絕對的劣勢之中。見如此形式,雲王爺這邊的人自然高興,而四鬼這邊自然擔憂,而兩邊的人都無法抽身應援,都隻能在心中有所情緒。

此時,隻見陰陽老怪與鬼醫之間寒光一閃,接著一聲慘叫響徹大廳,廳中眾人皆是一驚,原來這慘叫之人竟然是陰陽老怪!

隻見陰陽老怪鬆開抓著鬼醫的手,接著快步退開,右手在小腹側邊一摸,上麵所覆的衣物便開了一口,一道細不可見的傷口便從中露了出來,鮮血從中緩緩滲出,看得出傷口不大,但有多深便不得而知了。

陰陽老怪看看傷口,念及創傷之物,這才恍然大悟,指著鬼醫顫聲道:“你,你不是那娘們!”再看鬼醫,隻見其手中握著一柄非常薄,薄到幾近透明的匕首,燭火之下,映出其上寒芒閃耀,微微泛紅。

鬼醫聽到陰陽老怪的話也不多加言語,不見其雙腿彎曲,這便猛而一彈,持匕首向雲溪疾刺而去。雲溪此時正在全力應對鬼麵,但見其縱躍來去,雖然用的都是些基本的閃避之法,但卻每次都能躲開自己的進攻,不由得十分著急。此時見鬼醫攻到,正待想應變之法時,卻見自己麵前的鬼麵突然拿出一支玉笛,接著便搭在嘴邊開始吹奏。雲溪一時不解,動作一滯,便已招架不了鬼醫的進攻,忙使開兩儀步法,向一旁閃去。

此時,鬼鐮仍在與武當七怪纏鬥,武當七怪連變數種陣法,而鬼鐮則一一同以魚死網破鐮法破解。

這邊,但聽笛聲嗚嗚作響,鬼麵已將玉笛吹起,其曲激昂,振奮人心,正是十年之前笛仙子為雲王爺所奏的那首戰歌。雲王爺見此也是一驚,不知為何會是鬼麵來吹,再看一眼鬼醫,卻見其神情漠然,雙目無神,好似死人一般,再聯係方才陰陽老怪之言方始大悟,驚道:“他們兩個人換了臉!”

卻聽鬼醫桀桀一陣怪笑,儼然便是鬼麵的聲音,其後隻見鬼醫伸手在麵上一抹,便複又成了鬼麵那般麵孔,如此,大廳之上便有了兩個鬼麵,一人桀桀怪笑,另一則撫笛而奏。

原來,方才在鬼鐮應敵之時,四鬼便知一一而應敵勢必會叫陰陽老怪再次將鬼醫擒住,是以鬼麵與鬼醫在一瞬之間換了身份。這一招其實四鬼早有預演,鬼醫鬼麵衣服下麵都套由一套對方的衣服。另外鬼麵變鬼醫容易,因為那是他的看家本領,而鬼醫要想變作鬼麵卻不太容易,是以鬼麵近些時日裏露出的美男麵孔都是以鬼醫的麵容為基礎易容而得的,大大減低了鬼醫變鬼麵的易容難度,才能使二人在神不知鬼不覺之間完成身份的互換。而方才陰陽老怪使禦女出擒拿手抓向鬼麵所扮的鬼醫,這擒拿手專克女性,而鬼麵因為職業習慣,在扮成鬼醫之後其行為舉止也跟著女性化,是以陰陽老怪一抓便將其抓住,但其後陰陽老怪又以禦女擒拿之法抓骨控人,而鬼麵終究骨子裏是男的,所以這套用在女性身上的抓骨之法無法在鬼麵身上應驗,鬼麵稍一活動,便發現自己未被控死,這便拿出匕首來,順手向陰陽老怪小腹刺上刺上一刀,陰陽老怪始料未及,待得反應過來時匕首已然如體,所幸匕首較薄,雖然插的較深但卻不傷性命,又陰陽老怪反應神速,在匕首如體之後便立刻後躍逃開,使得鬼麵沒有再橫拉一刀擴大傷口的機會。

雲王爺深諳兵法,與這狸貓換太子之法甚是熟悉,此中細節關鍵一念即通,見鬼醫一曲已然開奏,當下當機立斷,對上方的弓箭手喝令道:“快放箭,射吹笛子的那個!”同時自己這邊的銀失亦對準鬼醫,心知情況緊急,一經瞄到便立即放箭,又因方才鬼麵閃避雲溪時的身法雲王爺全都見到了,是以銀矢一射出,立即便判斷了鬼醫下一步要閃躲的位置,跟著一發金矢射出,後發而齊至,正是他成名的雙射之術。與此同時,樓頂之上的弓箭手亦已射箭,雖然他們站的高,分辨不清兩個鬼麵有何區別,但雲王爺顯然考慮到了這一點,見那玉笛螢然生光,便直說射向吹笛子的那個,眾弓箭手向下瞄時,但見下方有一道綠光,便紛紛瞄向了那邊。登時,漫天箭雨夾雜著速度奇快的金銀雙矢同時攻向鬼醫。眼見箭矢已近鬼醫身前,鬼醫勢必躲閃不及,而其身旁雖有鬼麵互身,但鬼麵勝於旁人的不過是詭異的身法與易容之術而已,要求自保尚可得,要連同保護鬼醫卻無法可施了。

而此時,鬼鐮仍在與武當七怪纏鬥,武當七怪連變數般陣法,而鬼鐮則一一同以魚死網破鐮法破解,雖然看似鬼鐮應變遊刃有餘,但武當七怪實已將陣法之妙用至巔毫,鬼鐮身處其中實是險象環生,絲毫不能大意,亦無法分身去應援其他三鬼。

就在這時,與鬼矢激鬥正酣的李儒突然察覺腳下有所異動,雖然心知此處是雲王爺的地盤,縱然腳下有什麽機關也肯定不是對付自己的,但其感受到這陣異動之後卻心覺不安,多年的臨敵經驗提醒著他,這陣異動雖不知因何而起,但肯定於己不利。當下運氣於劍,**開鬼矢攻來的一箭,接著腳踏地板,引身後退而去。就在這時,但見地下突然激射出一股白流,其勢猛極,所噴之地果然便是李儒方才所站的地方,而李儒雖然及時閃躲了,但那股白流仍是擦著他的身子而射出,李儒看得真切,這股白流竟然是成群的白蟻組成,又因是貼臉而看,是以其白流之中的每一隻白蟻都可盡見,但見其身表光滑糯軟,看之甚是反胃,忙又向後倒退幾步。

而就在方才,鬼矢已借著李儒一**之力向鬼醫援去,一旦應到,即無旁人打擾,這便將漫天箭雨連同金銀雙矢一並接住,而按往常習性來講,鬼矢在接住箭矢之後都會再將箭矢反射回去,但這次他卻隻是接住,卻沒有著急射出。

雲王爺雙射術聞名天下,但每每在鬼矢麵前使來總是會吃大虧,是以對鬼矢接矢反箭之習印象甚深,此刻見其隻接不射,心知此中必然有不利於己方之事。再向李儒那邊看去,卻見那邊從低下湧出的白流開始慢慢變化,竟從一開始的一股流柱開始漸漸向外延伸出上下各倆的四條枝幹,接著上方兩條枝幹複又在尖端突出五小柱,而下方的枝幹則灘做兩扇,待得其再變化一段時間,廳中眾人看得清楚,這白流儼然已變作一個人形,而這人周身流動,通體皆白,看上去說不出來的詭異。雲王爺見此大駭,雖然一早便知這股白流必然是白蟻之類,但怎知這鬼醫十年不見,既然已不再是當初那樣操縱白蟻暴動那樣簡單,而是可以精確控製,令其有多般變化,已經可以稱為是妖術了。心下驚奇之餘,見鬼醫笛曲響作已然多時,而鬼矢舉止非常,知道接下來必有大變。

果然,鬼矢接住箭後不久,整個赤紅之樓突然開始劇烈的搖晃起來,這陣搖晃,站在地上的人倒還好,雙足踏實地,雖然晃動卻還能穩住身子,但樓頂那些腳踩懸空木板的弓箭手卻就不好過了,木板本就沒有固定,這一番搖晃更使其站不住腳,紛紛抓住身旁的繩索以固定,好在這些弓箭手都是萬裏挑一的精兵,雖然異變突生,但應變得當,沒有人從上麵掉下來。

雲王爺見此心下寬慰,但隨即他便看到了慢慢自屋頂滲出的一塊塊白斑,這樣的場景他自己見過,就在十年之前,鳳鳴樓中。雲王爺見此暗叫“糟糕!”緊接著,果見房頂梁柱開始坍塌,而藏於其中暗布的八卦機關也一並摧毀,接著便見那些係著木板的繩索紛紛掉下,弓箭手所踏的木板登時傾斜的傾斜,掉落的掉落,而其上的弓箭手皆無一幸免,紛紛自房頂掉了下來。就在這時,鬼矢抬手射箭,將手中所接箭矢紛紛射向那些弓箭手,手中僅留金銀雙矢,而那些弓箭手,自上而落下,其中自然更無變化玄理,鬼矢箭到必中,頃刻之間便將所有弓箭手全部擊斃。

此時,鬼鐮仍在與武當七怪纏鬥,武當七怪連變數般陣法,而鬼鐮則一一同以魚死網破鐮法破解,八人激戰正酣,混沒有在意其他情況如何。

便在此時,樓房屋頂之房梁紛紛塌落,而眾人腳下之木板也開始塌陷,雲王爺此時向外看一眼,隻見旁處已然生起火光,濃煙滾滾,便如同是十年之前涅檀城遭災時的樣子一般。

其實自從十年涅檀那場大火之後,雲王爺對於火災一事甚是懼怕,所以在興建雲府之時特意將所有木材之上塗了防火材料,但四鬼顯然早知其事,在以笛曲催動白蟻啃噬之時先令其將表麵的防火層啃食了,接著又啃燈火梁柱,這便如原引發大火。十年之前的大火是鬼醫無意之中操控引發的,那時便已燒得甚旺,而此時鬼醫控製白蟻是有組織有目的的,則其勢必之十年前更盛。

雲王爺見之自然惱怒,心道這鬼醫未免欺人太甚,竟敢兩次焚燒自己的都城。

雖然心下惱怒,但一時也無法作為,因為此刻房頂坍塌,地板陷落,廳中眾人都在忙於躲避上方木梁瓦礫,同時腳下避開塌陷,尋求立足之處,至於對站如何,那卻是之後的事情了。但唯見鬼鐮仍在與武當七怪纏鬥,武當七怪連變數般陣法,而鬼鐮則一一同以魚死網破鐮法破解。武當七怪雖是活物,但卻是死身,隻知按令行事,是以雖然異變突生,但卻仍在打鬥,而對身旁之事置若罔聞。但事情是真實存在的,便這八人心中不念,但還需應對,是以這八人在變招拆招之間仍是在不斷躲閃著上下方的突變。

一陣“天塌地陷”之後,房上瓦礫木梁終於盡數落下,落無可落,而地下木板也都已塌陷,眾人已然站到了實地之上。在環顧四周,隻見入目皆是殘垣斷壁,而燈燭著地,悉數化作熊火,火光衝天,明若白晝。

雲王爺看看四周,但見雲府之內入目皆瘡痍,實尋不得半點完璧,而火勢又盛,恐怕不到一個時辰之內整個雲府都會被燒成如涅檀一般被白地,自己辛辛苦苦之所建,一夜之間便將悉數毀滅。一時之間,心胸之間悲怒交集,大喝一聲,戟指向鬼醫,怒道:“你這禍國殃民的妖女!”火光閃閃之中,此情此景,恰似彼時彼刻,而時隔十年之久,鬼醫早已沒了傾國傾城之顏,而雲王爺,心中也沒了當初的些些不忍。木柴劈啪,二人對視良久,心中所想,一時倒不清楚。

此時,鬼鐮仍在與武當七怪纏鬥,武當七怪連變數般陣法,而鬼鐮則一一同以魚死網破鐮法破解,兵刃乒乓作響,提醒了還在神遊的眾人,戰鬥還未停歇。

此時,陰陽老怪緩緩走到雲溪身旁,悄聲說道:“雲溪,我看四鬼之中由以那使鐮刀的漢子武功最高,而他此刻被武當七怪所困,一時不成威脅。而接下來較強的則是拿射箭的漢子,至於其餘二人依然不成威脅,交由那書生和你爹爹就夠。眼下我腹中中劍,雖然一時不成傷害,但也已限製了我的能力,欲要去對陣那射箭的漢子卻未必能勝,隻好我們二人合力,用出那‘日月劍法’來,這才有一勝之能。”

陰陽老怪雖然**色過度,頭腦不甚清楚,但此刻性命有關,自然先以取勝為主。又畢竟是老江湖了,作戰經驗豐富,立刻便分析出了當前之局勢如何,而自己又該做些什麽,說出時也簡潔扼要,思路清晰,雲溪聽了自然盡信。

救在這時,雲溪突然想到了什麽,說道:“可是師傅,你不是說這套劍法需要心意相通才能用出嗎?”陰陽老怪聽到此言猛地一驚,他可沒料到雲溪竟然還對此言信以為真,此時雲溪一經問出,實在有些始料未及。

其實,像他這樣的隻惦記自己徒弟身體的糟糕師傅,有關他徒弟的情況,他沒料到的可還多著呢。他又怎知,雲溪自從雲炎死後是多麽的傷心欲絕,以致魂不守舍,整日雖智卻呆;他又怎知,雲溪因雲炎、鳳蝶之死對四鬼恨之入骨,為了可以報仇什麽都可以拋棄,那日他以報仇為挾,要騙雲溪的身子,那可是一個女子的清白貞潔,比之生命更為貴重,而雲溪卻能為了複仇而舍卻,他又怎知,這之中雲溪做了多少掙紮,又複出了多少。

是啊,他不知道,他什麽都不知道,他除了知道自己徒弟長相美貌,身材姣好之外什麽都不知道,此刻雲溪陡然問出此事,陰陽老怪自然不知如何應答,隻得結結巴巴的說道:“阿,那是,那是因為,要是,要是勉強使一下子還是,還是無妨的。”雲溪看著陰陽老怪,問道:“真的嗎?師傅。”陰陽老怪連連應諾:“是是是。”

就在這時,陡見一黑一白兩道影子快速閃動,一攻雲王爺,一攻李儒。那黑影身法鬼魅,正是鬼麵,而那白影雖具人性,卻無人樣,正是方才鬼醫所喚出的白蟻人。

原來,就在剛才陰陽老怪分析局勢的時候,四鬼之中也已有了對策,見此時,鬼鐮仍在與武當七怪纏鬥,武當七怪連變數般陣法,而鬼鐮則一一同以魚死網破鐮法破解,一時不得脫身,便定下由鬼麵近身纏鬥雲王爺,攻其近戰之短,令其不得發揮自己遠射之長。此外鬼矢已看出陰陽老怪與雲溪之間的貓膩,知道他們將要做些什麽,便要將計就計,隻身入套,而鬼醫則繼續操控蟻人去鬥李儒,其中緣由,暫時無說。

但見鬼麵轉瞬即到,袖中寒光一閃,匕首已然出手,直攻雲王爺麵門。鬼麵的這把匕首為了隱蔽,造得極薄極鋒利,而其本來的用途就是攻向敵人致命之所在,畢竟如果不取敵命,那勢必便像方才插陰陽老怪一樣,不僅取不了性命,而且傷敵也不深。是以鬼麵用這把匕首時往往便如現在一般直攻麵門,隻為取命,不為傷人,而其中又毫無招式可言,隻靠著一手奇與快製勝。

當其時,雲王爺見一點寒芒點到,知自己遠攻已然被廢,當機立斷,將手中弓箭盡數向鬼麵砸去,以阻其時,接著反手拿出之前的那把折扇。鬼麵見到雲王爺果斷的將弓箭拋來,也著實沒有料到,見弓箭襲來,挾風帶勢,其勢不可不避,便側身一閃,但如此一來其奇已不奇,而快又一阻,賴以克敵的招數盡去,一時效果不得其想,而見雲王爺這邊又使出武當太極功夫,持扇自立,隻取守勢,防守鬼麵之進攻,便雖然鬼麵各種從刁鑽角度進攻,但雲王爺既然不攻,便沒有破綻,一時也無性命之憂。

雲王爺這樣做雖然有些認慫,但這全是因為他聽到了方才陰陽老怪與雲溪的對話,方才見陰陽老怪與雲溪相互配合,威力非凡,心知陰陽老怪雖然糊塗,但臨敵之變卻也不錯,隻要他能與雲溪共用出‘日月劍法’來,勢必能將鬼矢製住,而自己隻需保證無性命之憂,拖到鬼矢被敗,便可再成以多打少之局,屆時勝敗如何,自然不由分說。而至於太慫一事,說不得,隻得以“大丈夫能屈能伸”聊以**。

而另一邊,白蟻人之白影也已襲到,其手上不知何時竟多了一柄長劍,本來白蟻衝來不足為懼,但現在手持長劍,挺劍刺來,其勢則不可不防。而李儒見此倒是心下稍寬,心想此蟻人既然手持長劍,則雖然其本身較怪,但總還是有了劍招可尋,若是不持劍而近身與之纏鬥,看其一身流體,倒還不易接架。又再看向鬼醫,卻見其曲聲未歇,玉笛之中仍不斷的傳出嗚嗚聲響,而那白蟻人的動作也隨之變化,看來這白蟻人確是由笛聲控製。又舉目四周看去,但見此刻雲府已然盡毀,料想這曲子必然不會再分心去操控旁處的白蟻,而是全部精神的操控這白蟻人進招,當下隨手應接幾招,見其劍意與曲意相合,便微微一笑,道:“妙哉,我家傳之詩仙太白劍法是以詩意融入劍意,近日對陣你這曲意輔佐之劍意,便隨為比劍,但劍不過是媒介之體,真正比的卻是曲意與詩意的碰撞,這番比鬥當真文雅至極,妙啊!”說罷之後,當下打起十二分精神,全神以招架白蟻人的進攻。

鬼醫聽到李儒如此說法,因為在吹笛,空不出口來搭話,便也不予應答,但口中所吹的曲子卻已變化,又之前那振奮人心的戰歌變得悠揚而深遠,曲意一時高深起來,李儒略通音律,聽聞鬼醫奏得幾曲,便識得這首曲子正是一曲《蜀道難》。本來中州之詩詞都是由歌而起,其最早的詩文就是由一些山歌民謠演化而出,後來才自成一派文體。但縱然如此,現今所廣為流傳的詩詞還是不離其宗,仍有韻律在其中,再由人從詩詞而轉化為曲韻,不僅不會折損其意,反而更添韻味。此時鬼醫改戰歌為《蜀道難》,仍可控製白蟻人行動,而其意已不在克敵致勝,而是應諾李儒所言之“文雅之鬥”,正何李儒心意,而又同是詩仙太白之作,雖形式不同,但其意相同,登時白蟻人與李儒之拆招,舉手投足之間頗為相像,倒不似是在生死相搏,倒似是同門弟子在拆招一般。不過這同門之弟子長相倒甚是駭人,已無人樣了。

此時,鬼鐮仍在與武當七怪纏鬥,武當七怪再次連變數般陣法,而鬼鐮則再次一一同以魚死網破鐮法破解。刀光劍影之中,鬼鐮向其餘三鬼一看,隻見鬼麵那邊貼身而鬥雲王爺,雲王爺隻守不攻,絲毫不露破綻,而鬼麵這邊也就沒什麽可擔心的;而鬼醫這邊,其操控的白蟻人劍招與李儒不分伯仲,且又是遠程操控,便也沒什麽可擔憂的;但看鬼矢,卻見其以和陰陽老怪的師徒組合交上了手,陰陽老怪與雲溪一使閉月劍法,一使耀日劍法,合而便為“日月劍法”,此中陰陽相生,劍意層出不窮,又有陣法原理在其中,著實不易應對。而看鬼矢的情況,隻見其左支右絀,雖欲進攻,但兀自進攻少而防守多,並且險象環生,驚險萬分。

這“日月劍法”本來是峨嵋派的最高劍法,本來按照峨嵋派的修行方法,這套劍法該是男女共用才能使出,絕無單獨用的道理,但當初陰陽老怪修行步入魔道,知道此道雖然進步神速,但碰上穩紮穩打的正派高手時未免應對不了,那時的陰陽老怪尚且年輕時聰明,在離派之時便想到了此節,是以千方百計將這套劍法偷了出來,之後又靠著自己過人的才智將其修正一番,將男女雙修之劍法分出了“閉月劍法”與“耀日劍法”兩套單獨而用的劍法,這兩套劍法相生相克,分而用時一法閉光而不流出,一法反光而不近身,都是極厲害的招數,而一旦合用,其威力更勝,甚至比之峨嵋原來的“日月劍法”還要強些。

此時陰陽老怪與雲溪聯手,一用閉月而一用耀日,雖然二人沒有配合過,但陰陽老怪知道雲溪的閉月劍法已成,便吩咐她隻管用好自己的閉月劍法即可,自己則在旁用出耀日劍已助,至於二人配合不到之處,則全由對敵經驗豐富的陰陽老怪去設法彌補。如此一來,這套日月劍法一使將出來,雲溪以閉月封鬼矢之身法,而陰陽老怪則大開大闔猛力輸出,陰陽互補而剛柔並濟,一時攻得鬼矢手忙腳亂。

但見鬼矢雖然應變略顯狼狽,但麵上笑容依舊從容,仿佛手忙腳亂的人不是他一般。又見其雙手各持一支銀矢,時而分開進攻左右,時而合一抱守歸元,雖然行動慌亂,但思路清晰,處理各方攻勢井然有調,其形亂而意卻不亂。陰陽老怪顯然也已察覺到了這一點,他本以為這日月劍法一旦用出,則鬼矢勢必無法應對,但此刻見鬼矢應對這“日月劍法”時自成其法,毫不慌張,不由得心下一驚,同時感覺到小腹傷口處隱隱作痛,知道這番再拖將下去勢必成為持久戰,而自己現在的狀態最是不能持久,鬥的再激烈一些恐怕傷口將會崩裂,到時情勢將會不利於己。

如此,陰陽老怪心下一急,當即更注重於使開耀日劍法以攻敵,而於與雲溪配合之事卻不再上心。而正所謂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排,當初陰陽老怪將這門劍法拆開再合並,這日月劍法已然不再是峨嵋那種相互配合而成的劍法,而是已經變成兩種強力的劍法所組成的劍陣,此中道理陰陽老怪學識較淺,又有峨嵋心法之理念先入為主,正是當局者之迷,自然不會明白。之前他過於追求配合,而忽略了自己耀日劍法的精要,由此自己的耀日劍反而使得比雲溪的閉月劍要弱,而這劍陣本來就是要強強聯合的,之前他的耀日劍法一弱,雖然於己來說是十分力隻少了八分,而對於整個劍陣的威力卻減了有一小半,這才使得鬼矢得以應對。而此刻陰陽老怪急於求成,便使出了全力的耀日劍法,當下與閉月劍組成了十分強力的劍陣,鬼矢一時應接不暇,麵上的笑容雖然還掛著,但卻漸漸的僵了,應變也變得形亂而意亂,由之前的井然有條便成了缺哪補哪,攻到哪裏受到哪裏的打法。若說方才鬼矢之樣是看上去驚險萬分,那現在鬼矢的處境就是真的十分凶險,稍有不慎便會亂劍分屍。

此番情景鬼矢自然看在眼裏,眼見二人複又攻了上來,而二人看對方的神情之間又都有不滿之色,當下已知就理,便又再勉力招架片刻。鬥得片刻,卻見陰陽老怪先向左揮劍,勢力極猛,直揮至自身左側,接著再自左而右猛力將劍甩出,這本是刀法中的一招拔刀式,但耀日劍法本就大刀闊斧,以猛為主,劍法之中以劍做棍、棒、鞭甚至大錘的招式都有,又何況這招做刀之勢。但刀寬厚而劍輕薄,這一招以劍做刀用將出來,未免剛力不足,則其中門大開,存了老大一個破綻,但此一招中卻有旁邊的閉月劍法從旁輔佐,將這一處破綻幫著擋去了。

鬼矢之前見過這招,此時見其又再用出,當即彈跳而起,飛身向陰陽老怪中門攻去,而此一來正賣出破綻於雲溪。本來按照日月劍法之配合,如果敵人要猛攻用耀日劍法之人的這處破綻,則非要如鬼矢這樣彈跳而起才能攻到,而此時閉月劍隻需從旁幫助防守,接著耀日劍便可回劍斬殺敵人。

而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雲溪陡然見到鬼矢的這一處破綻,卻竟然沒有引劍去替陰陽老怪遮擋破綻,而是挺劍向鬼矢的那一處破綻攻去。陰陽老怪見此暗叫糟糕,隻見鬼矢一箭直指自己的破綻之處,而雲溪則挺劍直指鬼矢的破綻,此番發展下去,鬼矢固然會死,而自己也要賠了性命,欲要回救自己,但自己招式已老,無法回劍自救,眼見鬼矢之箭越來越近,便隻得閉目等死,同時心中暗罵雲溪不顧師徒之情。

但其實,這一切都是陰陽老怪咎由自取,本來日月劍法的原意就是要兩位心意相通之人才能用的,遇到這種情況,心意相通之人先要想到的自然是為對方招架致命之傷,但陰陽老怪之前騙誘雲溪的身子,雲溪雖然喪失伴侶之後變得渾渾噩噩的,但其畢竟是雲王爺之女,繼承著雲王爺的聰明才智,見方才陰陽老怪所言與之前不同,而自己問道關鍵之處時對方又應答結巴,前後推理,便已明其理,不由得對陰陽老怪心生厭惡,但因報仇要緊,便硬著頭皮來與陰陽老怪同用這日月劍法。而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雲溪陡然見到鬼矢的這一處破綻,因為對陰陽老怪心生厭煩,則自然不考慮為陰陽老怪擋下那致命的一擊,而是直向鬼矢攻去。如若陰陽老怪之前沒有對雲溪動邪念,哄騙於她,此刻雲溪必然顧念一些師徒之情回救陰陽老怪,但既然是陰陽老怪行惡在先,此刻便死,也隻能是其種惡果而得惡因之報業,需怪不得雲溪。

日月劍法之二人,一人以為自己已死,暫時失卻了戰鬥意誌,而另一人卻已無兵刃,這組合自然再無招架之力。鬼矢**開雲溪長劍之後便順勢點了她的穴道,而落地之後又趁著陰陽老怪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反手也將其穴道點了。如此,鬼矢與陰陽老怪師徒的比鬥終是以鬼矢之勝而告終。而在場局勢之中,本就是雲王爺與四鬼這邊勢均力敵,此時一人得勝,則整個局麵的勝負便已有定數。

此時,鬼鐮仍在與武當七怪纏鬥,武當七怪仍舊連變數般陣法,而鬼鐮則仍舊一一同以魚死網破鐮法破解。鬼鐮見到鬼矢得勝,自然大喜,精神為之一振,鐮法使得更加純熟。但武當七怪實是死物,對於現場局勢如何混不在意,見鬼鐮鐮法用的更急了些也僅僅是往旁邊稍稍退了一步,待得鬼鐮這陣蠻勁撒完之後便複又圍攏了過去。

但武當七怪雖是死物,但雲王爺與李儒卻是活人,不過李儒醉心於與白蟻人的拆招之中,對於鬼矢那邊的勝敗卻也沒掛懷在心。但雲王爺這邊可就不同了,他知道,幾天的對局雖然是以多對多,但對方真正要找來算賬的卻隻自己一人,而此刻己方二人被擒,局勢之勝敗已有定數,而自己的性命,今日則必然要交代在這裏了。

想到這裏,雲王爺心下慌亂異常,但心中恐懼卻少於不甘與不服。雲王爺一生心高氣傲,將麵子看做最大,此刻眼見自己與四鬼的第三次交鋒仍要輸,心中對自己生死如何無他想法,但今日若是三敗於四鬼,實在心有不甘。

便在此時,卻見李儒與白蟻人的對陣也有了變化,本來李儒與白蟻人是勢均力敵之勢,但此刻卻見李儒漸漸招架不住白蟻人的進攻,而雖一人一白蟻人招式相差無及,但細細看去,卻見李儒出招總是略有滯懈,似乎招式不純,而這種微微一滯本來不易看出,但那也隻是他自己演繹之時是這樣,此刻卻見白蟻人招招絲絲入扣,分毫不差,正是這套劍法的正確用法。而正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此刻白蟻人招式純熟,與李儒相對比之下自然能看出其劍意之滯懈。而這種滯懈一開始便有,但因為隻是微微一滯,所以一開始的時候並不能決定輸贏,而隨著拆招的次數逐漸增多,此小滯積少而成多,終成大的紕漏,此刻看去,但見一招一式之內都可窺得李儒之不足。比如這一劍“不與秦塞通人煙”,其式在身前猛劈一劍,運氣與劍而以麵破點,將敵方攻勢隔絕在外。但這一招的要點是要基於蜀道之難的,想那蜀道黃鶴不得飛過,而白猿不能攀岩,其基本之意便在一高與一險之間,而是以這一劍下劈之位需得抬高,而下劈之途又得蜿蜒曲折,凹凸不平,令人難以琢磨其劍之走向。但見李儒這一抬手比之白蟻人要略低,而下劈之途又比之白蟻人平滑,又是齊至到底,顯然其速度又有所不及。再見下一招“西當太白有鳥道”,其式將構築鳥道之山峰橫向擊出,在身前連出數劍,將對方之攻勢擠在一個很狹窄的地方之內,以配合其下一招“可以橫絕峨眉巔”。而這鳥道之意在於僅供鳥飛,而人所不能至,但想人之能何其無限,有人隻能不至之地,其山峰之險可想而知,其劍意便不在於鳥道,而在於構築鳥道之山峰險要,出劍之時需得縱刺橫拉,再縱而回,其則劍影在空中所滑之劍光險要至極,看之便無攀緣造道之望。白蟻人所用這一招恰恰符合其意,再看李儒之所劃,卻見其過於注重於鳥道之險,將全部心思放在了擠壓之處,而對於旁處的山峰之險卻缺少建築,使其有了可造道之望。

而今日,白蟻人與李儒同用詩仙太白劍法,雖然白蟻人不明其劍形,但白蟻人是靠著鬼醫之笛曲而動的,鬼醫的笛聲有何意境,白蟻們雖不通其意,但仍會跟著舞動。如此一來,便雖然鬼醫不知詩仙太白劍之劍形,但詩仙太白劍本就是以意化形的招式,此刻鬼醫以曲意做白蟻之劍意,其劍形便無師自通。而白蟻是以意用劍,李儒卻是以形用劍,便雖然李儒這套詩仙太白劍用的甚是熟練,但畢竟不能盡通其意,每一招中自然便都會有了這毫厘之差了。

李儒越鬥頹勢越大,終於在其後第二十招時一招“連峰去天不盈尺”,李儒與白蟻人同時甩斜向上直去,本來一人一白蟻人若是招式相同,則兩劍應該是在同一直線上相交的,但李儒此刻卻又滿了一些,使得雙劍相交時白蟻人的劍已甩過最高點,複又壓下一段,則其勢比之李儒要強,便雙劍一交,“當”一聲響,李儒手中長劍便此嗆啷一聲掉在地下。本來李儒在這一招中尚可靠運內力取勝,畢竟白蟻人終究是異類,不通真元內氣之用,勢必不能在此一道上勝過李儒。但一番交戰之後李儒早已被白蟻人打的心神俱疲,便也就提不上這口真氣來了,何況李儒又以君子自稱,便能運真氣也不會占這點便宜,不然之前的多般交手中早就能震飛白蟻人手中的長劍了。

又見此刻的李儒神情恍惚,大汗淋漓,此一戰他輸在了他最得意的詩仙太白劍法上,而且輸的十分徹底,毫無回旋餘地。更且他到此時才認識到詩仙太白劍的真正威力,也才意識到自己過去引以為豪的劍法竟然全都會錯了意,才知一套神乎其技之劍法被自己以半吊子的水準用了十數年,自然倍受打擊,一時精神不振,苦痛難言。

此時,鬼鐮仍在與武當七怪纏鬥,武當七怪再再變數般陣法,而鬼鐮則再再一一同以魚死網破鐮法破解,八人自戰鬥初始打到現在,雖然其中變換最為繁複,但其戰鬥原本卻始終未變,雖然武當七怪之變陣令人捉摸不到,但鬼鐮之破陣之法,與武當七怪陣法被破的模樣卻是一模一樣。

雲王爺與鬼麵這邊的局勢比之鬼鐮與武當七怪的對戰還要單調許多,武當七怪那邊尚且還有繁多變化,看之令人眼花繚亂,甚是好看。而反觀雲王爺這邊,鬼麵不通招事,隻知刺殺之道,便打鬥之時僅僅是拿著匕首一刺一刺又一刺,而雲王爺這邊則是拿著折扇一擋一擋又一擋,單調至極,便想要為他們描述的精彩一些也辦不到。

但其時,表麵上二人的動作一直平平未有變化,但雲王爺內心裏的變化卻十分多,見日月劍法敗了,文聖之子敗了,武當七怪被牽扯,不能脫身,而自己布在雲府的八卦陣法及機關都為白蟻所噬,而後院十萬雲騎精兵,這許多時候仍不見趕來,多半已因白蟻之災而葬身瓦礫之下了。一會想到自己被擒之後四鬼會以怎樣的手段狠狠的折磨自己,一會又想到雲溪被擒之後四鬼是否會看在她無所過錯的份上饒過她,一會又想著,自己三次敗在這些奇人手上究竟是因為什麽,難道真的是自己施怨過多,引此孽報嗎?

雲王爺想到了很多,因為手上的動作機械單調,所以他有了很多的時間去思考,但這裏麵所顧慮到最多的,還是今後世人對於自己這個敗在江湖草莽手上的王爺評價如何,畢竟,他是那樣的心高氣傲,縱然身死,也不願落個敗名。

便在這時,鬼矢將手中兩支銀矢先後甩出,其第一箭疾指雲王爺,而第二箭後發齊至,所瞄方位正是雲王爺將要躲閃之處,這一招正是雲王爺成名之雙射術,此刻鬼矢使來輕描淡寫,似乎這雙射術並算不得什麽高明技藝。雲王爺見這兩矢射到,頓時心灰意冷,也不躲閃,那支箭矢便直接射入雲王爺的膝蓋,雲王爺全身一震,接著便跪倒在地。而此時鬼麵又已一匕首刺出,見雲王爺已失戰意,便將匕首上移,將雲王爺束發之帶割斷了,頓時雲王爺便變做了一幅披頭散發之樣。

就在此時,但聽“咻”的數聲長響,數道火線衝天而去,接著“嘭”的一聲巨響,便見天空之中霎時間五彩斑斕,甚是美麗壯觀。原來,這是雲府旁的煙花庫為火焰殃及,點燃了煙花的引線。四鬼眾人看著滿天絢麗的煙花,此刻大戰終勝,而積壓十年之久的大仇又將得報,心情自然大暢,再看這漫天的焰火,更覺美妙。

而此時,鬼鐮卻仍在與武當七怪纏鬥,武當七怪連變數般陣法,而鬼鐮則一一同以魚死網破鐮法破解,便雖然煙花絢爛,但他卻無暇去看。突然,鬼鐮目光一閃,卻見雲王爺跪倒在地,長發為風吹起,貼在他的麵上,遮蔽了大部分麵目,又因煙花爆裂,時而明亮又時而黯淡,映得雲王爺的臉上也是陰晴不定。突然的,一陣風再次吹過,撩起雲王爺麵上的亂發,恰又一顆煙花燃爆,明亮若白晝,此刻,鬼鐮看得真切,隻見跪倒在地的雲王爺並未神情蕭瑟,而是——在笑!

“心”字方一出口,陡然間,雲王爺體內迸發出一股龐大的能力,似地震一般將地上灰塵瓦礫以雲王爺為中心呈波浪之勢盡數激起。這時其餘三鬼方知不妙,鬼麵離雲王爺最近,見此情景忙匕首刺出,欲要阻止雲王爺下一步的行動。旦聽得雲王爺體內發出一聲低吟,“哞哞”做響,似是老牛之叫聲,但這一聲中卻能量巨大,震得在場所有人心神一顫,鬼矢在叫聲響起之時運氣阻抗,但不阻擋還好,一阻擋便感覺身體好似遭了一記重錘,登時口吐鮮血,癱軟在地。再接著,一股更巨大的能量自雲王爺體內蓬勃而出,登時天地變色,風起雲湧,好似末日將臨一般,眾人因之而呼吸一窒,難受已極。

遠處終南山上,一麵壁邋遢老道正自昏睡,突然猛一睜眼,目中精光大放,接著微微一笑,伸指放在麵前牆壁之上。卻見那麵潔白的牆壁上有黝黑的幾處筆畫,其正中寫有一“天”字,而其左側一鳥騰飛是為鳳,右側一物盤卷是為龍,那老道將手指放在天字下橫之左端,接著奮力向左一劃,登時將牆壁劃黑,將那一筆直插進左側鳳忠,其勢頭極猛,入牆三分。老道再看看右邊之龍,手指再微微延長天字右側筆畫,待得將到龍時,突然微微搖頭,收手而坐,不一會便又已睡去。

此時,鬼鐮仍在與武當七怪纏鬥,武當七怪再再變數般陣法,而鬼鐮則再再一一同以魚死網破鐮法破解——本來應該是如此的,但當在場所有人都因雲王爺之異變而受到負麵影響,卻見異變生出之後,武當七怪突然呆立原地,接著牛哞之聲一響,七人體內的能量也跟著一顫,眼中同時大發紅光,似乎互有共鳴。接著更強的能量發出,武當七怪一受波及立刻行動,陣法之結未有變化,但每一人出劍卻都更加迅猛,似電閃般迅速,又似怒濤般洶湧,一時之間鬼鐮壓力倍增,雖有魚死網破陣勉力支撐,但每一次接劍都震得全身一顫,虎口發痛,已然挺不住幾時。

其餘三鬼見其想要上前應援,但奈何雲王爺體內生出的能量太過龐大,鬼鐮是因距離較遠這才未受影響,而其餘三鬼卻都被這能量壓的無法動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時,雲王爺突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掐住鬼麵的脖子,其力極大,直接將鬼麵的脖子掐成拇指一般粗細,說來尋常人被掐成這樣就該死了,但奇的是鬼麵卻隻是呼吸困難,而未盡死。雲王爺似乎對此並未不滿,轉頭看去,見鬼鐮已然支撐不住,而鬼矢也已內傷倒地,在場之內還站著的,唯李儒呆立原地,而鬼醫也已受到驚嚇,隻在原地不斷發抖打顫。

見此,雲王爺抬腳向鬼醫走去,卻見他抬腳之時尚在原地,而落腳之時卻以到了數丈遠外的鬼醫麵前,而站在二人中間的李儒也同時橫飛出去,在場高手雖多,但卻無一人看得清發生了什麽。鬼醫顫抖著抬起頭來,看到雲王爺那張充滿殺氣的麵孔登時嚇的心膽俱裂,眼淚奪眶而出,嗚咽不已。雲王爺看鬼醫一副楚楚可憐之樣,與十年之前一般模樣,但此刻,他的心中卻無一絲憐憫之意。

“四鬼,我發過誓,要將你們,碎屍萬段。”雲王爺說時恰好午夜子時的鍾聲已然敲響,便雖然他說的輕描淡寫的,但卻伴著鳴鍾之聲陣陣敲進了鬼醫的耳中、心中,聽來沉重至極,令其心中突突亂跳。

隻見雲王爺緩緩舉起左手來,這便要向鬼醫抓去,鬼醫嚇得蹲倒在地,抱頭縮成一團,但雲王爺卻仍不打算放過她,繼續伸手抓去。此刻,鬼鐮再用一次魚死網破陣發破開武當七怪的劍陣,但體力依然不支,眼前一花,便向前倒去,忙以鐮刀撐地,這才未直接趴在地上,而是半跪下來,但武當七怪卻未放過他,又圍攏過來,舉劍在空,接著猛力斬下。而另一邊的鬼矢,內傷尚且未愈,雖能看到在場發生的事情,但身體卻無法動作,隻能幹著急。至於鬼麵,此刻的他還在雲王爺的手中,痛苦不堪,生不如死。

一時,四鬼都已身陷絕境,無力回天。鬼醫抱頭而蹲,閉目等死。

然而許久過去,卻聽清風微響,而再無其他異動。鬼醫緩緩抬起頭來,卻見雲王爺的麵龐便在眼前,嚇得又縮了回去,但隨後卻又是一片寂靜。鬼醫似乎意識到了什麽,蹲著身子以鴨子步的形式倒退幾步,這才重又抬起頭來,卻見雲王爺屹立在方才的地方,手中仍掐著鬼麵,目中雖然仍舊殺氣凜然,但依然無所光彩,身體也已僵住,似乎已死。

鬼醫緩緩靠上前去,輕輕一觸雲王爺的身體,便見其向後重重倒去,激起一片塵埃,卻再也沒有動作。

時間仍在推進,但在場的人眾卻無一人動作,好似時間靜止了一般,鬼醫呆坐在原地,雙眼發木,愣愣然,尚未從方才的將死的恐懼之中走出。

良久,卻見鬼麵突然蠕動起來,他掙紮著要脫開雲王爺的手,但雲王爺雖死,但力氣未亡,鬼麵死活掙紮不開,接著便放棄此道,直接從雲王爺的手中擠了出來。接著,鬼麵首先去講鬼鐮攙扶起來,接著才引著鬼鐮去看鬼矢。鬼矢的內傷其實並不算重,隻是被方才的牛哞之聲激的氣走岔道,這才良久不能動作。而此刻鬼鐮一到,雖然其方才激戰良久,內力耗空,但要救治鬼矢尚且可得,這便手按鬼矢背心,要渡內力給鬼矢。

就在這時,突然見陰陽老怪猛然一動,接著便向鬼醫猛衝而去,用出禦女擒拿手要抓住鬼醫。原來,陰陽老怪方才閉眼等死之時聽到了鬼矢與雲溪的異動,那時他已明知反抗無望,便潛運內力護住關鍵穴道,但因不敢護的太明顯,這便被鬼矢稍稍封住了穴道,到得方才才運內力衝擊開來。而一掙開,便見鬼鐮在給鬼矢療傷,又見到鬼醫背對著他,看其身材曼妙,心中色心又起,心道麵目怪些又如何,拉了黑都是一樣的,便向其直撲而去。

陰陽老怪禦女擒拿手專克女性,此刻向鬼醫抓去,鬼醫勢必不能躲閃,何況其驚魂未定,更無力反抗。眼見陰陽老怪便要得手了,突然,隻見寒光一閃,一把薄近透明的匕首疾刺而到,正是鬼麵攻到,其因常扮作他人,是以善於察言觀色,方才見陰陽老怪倒下時神色不對,便已加以留意,此刻陰陽老怪稍有異動,其便立刻應到。

陰陽老怪之前眼見得手,心下一喜,便生大意,而鬼麵又是以奇克敵,此刻陰陽老怪始料未及,見敵方攻勢淩厲,便隻得放棄抓捕鬼醫,轉身將雲溪抱起,接著施展輕功欲走,心想此番定要去講雲溪培養成雙修之人,再練就完整的日月劍法來尋四鬼報仇,又見雲溪雖然麵色略有不滿,但未有反對之色,知道雲溪定然與之前一樣,能為了複仇而不顧其他,當下心下又喜,得意忘形之下腳下生力,蹦得更加高了些。

就在這時,卻見一線金光射到,直攻其背部,而此刻陰陽老怪身在高空,不能變轉,又手抱佳人,不願放手,眼見金光射到,便運起內力於背,想要硬挨一記。但誰知,陰陽老怪此一躍用力極大,他按往常躍起高度計算,便運氣防住了背部,但當金光射到,卻是取其下陰。登時,隻聽得“啊!”的一聲慘叫聲響,陰陽老怪抱著雲溪逃的更快了些,但從此他卻成為真正的陰陽人了。

陰陽老怪這一出著實突然,但卻調和了現場的氛圍,四鬼心中終於不再像之前那樣害怕。但四人聚在一起,看向雲王爺的屍體時卻仍心有餘悸,不敢靠近。

鬼矢向雲王爺的屍體凝視良久,突然發一聲喊,說道:“我等此番是來報仇的,雲王爺此刻雖死,但死的不明不白的,實在不解恨。大哥,上次你不許我殺他,結果弄出這些麻煩事來,我心下可老大不服氣,此刻我要去在他身上補上兩刀,你許也好,不許也好,今天定然攔不住我。”

鬼鐮看看鬼矢,見其雖然仍是滿麵笑容,但怒意甚重,連那兩線眯眯眼都已氣成對中斜下的樣子了,便也不做言語,轉身向李儒走去,去看其傷勢如何,至於鬼矢,則仍由他去了。而鬼醫與鬼麵,一個本就欲要報仇,也不再阻攔,而另一個,他既然不說話,誰也不會知道他在想什麽。

鬼矢見眾人並不阻止,便又在地上取一銀矢,接著夾在手中,走近雲王爺屍體。鬼矢看一眼雲王爺,見其麵目可怖,心下又是一陣突突,手上微微發抖。但一想到複仇之事,心下一堅,咬一咬牙,便鼓起勇氣將銀矢向雲王爺麵門直插而去。

就在此時,鬼矢突然察覺到有一股極強的威壓襲來,令其呼吸為止一窒,接著便發覺身體無法再動。鬼矢心下駭然,不知其理如何,陡然間眼前一花,接著便見身前站一老婦人,其麵目雍容,衣著華貴。但見其滿身珠寶,卻不顯庸俗,發而更添高貴,而麵目蒼老,卻精神爍躍,未見老色。

鬼矢此刻仍不能動,但僅此而已,未有其他變化,知一切都是眼前老婦所致,而感到口齒能言,便道:“敢問前輩高姓大名,為何要阻我複仇?”那老婦人看看鬼矢手中的銀矢,又再看看身後的雲王爺,歎一口氣,接著伸手放在鬼矢所持的銀矢之上,很輕易的便取了過去,接著向後扔到老遠,這才開口說道:“你們此番前來是為尋仇,但此刻此人已然身死,大仇便報,又何必再行補刀?”這老婦人說的話是比較謙和的話,但其說來,每一字每一音都極具威嚴,更像是命令一般,令人聽之不敢違逆。但縱然如此,鬼矢心中積怨難消,仍反口答道:“我等仇深似海,若不將其碎屍萬段,難消心中仇怨。”

“阿彌陀佛。”一股渾厚的聲音自鬼矢身後傳來,鬼矢勉力回頭看去,卻見一位蒼老僧人正盤坐在鬼鐮身旁,而此刻鬼鐮已將李儒自牆中扣出,那老僧便一手放在李儒背上為其療傷,另一隻手在胸前合十,頌道:“冤冤相報合時了。”

聶氏說完之後也不管鬼矢是否答應,便蹲在雲王爺身前,將其緩緩抱起,如懷抱嬰兒一般,接著伸手撫上雲王爺的臉頰,將貼在他臉上的亂發一縷縷摸去,又伸手在雲王爺麵上慢慢撫摸,撫去了雲王爺臉上的怒色與殺意,撫去了他臉上的瘋狂與傲氣,撫閉了他那怒睜的眼睛,令其麵目安詳舒適,似新生嬰兒一般,無所牽掛,無所煩憂。整個過程中,聶氏始終注視著雲王爺,她的臉上雖然威嚴不減,但更多的,卻是一份慈愛。

聶氏複又抬頭看著鬼矢,說道:“我教兒無方,教出這等為君不忠,為民不忍之惡王來,實在罪孽深重,但此刻他已經死了,世間所有紛擾都該與他與關,此刻,他僅僅是我的兒子,所以,請你不要糟踐他的身體。”

鬼矢看看空性大師,再看看眼前的老婦人和雲王爺,心知此番自己勢必報仇無望,但仍怒道:“雲王爺所做的傷天害理之事太多,若不將其碎屍,恐怕……”不待鬼矢說完,聶氏突然抬頭怒目而瞪,喝道:“混帳小子!你師傅都要敬我三分,你怎敢在這裏與我理論!”

此言一出,鬼矢突然覺得身上壓力倍增,似有千斤大石壓在身上,而自己卻隻能挺身而受一般,一時汗如雨下,雙腳虛浮,便要昏去。此時,突然聽空性大師誦一聲:“阿彌陀佛。”登時鬼矢隻覺得一股渾厚溫暖的力量將自己團團包住,身上的壓力便消散與無形了。

隻聽空性繼續說道:“聶師妹,唐師弟定然是沒有對這些弟子提及過你,不知者無罪,還請看在唐師弟的麵子上,莫要與這些小輩們為難。鬼矢少俠,你眼前這位女施主與你師傅甚是熟撚,此中細節去請示尊師即可。至於雲王爺一事,其罪孽深重,自由來世業報,至於這具皮囊,便請完璧交還與聶施主吧。”

聶氏的話語及其威嚴,不容反駁,而空性大師則與其相反,十分的溫和,而且十分講道理。這兩人一個紅臉一個白臉,鬼矢自然心服,又是與自己師傅相識的高人,自然更不敢得罪,這便向聶氏深深一鞠,說道:“前輩,晚輩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

聶氏冷哼了一聲,也不多加責則,見那邊李儒已經醒轉,便說道:“你們五個,把嘴張開。”

李儒方才醒轉,對於眼前之事尚且不明,而四鬼雖然目睹全部過程,卻也不知聶氏是何意,但其口氣極具威嚴,都不敢違抗,便都張開口來。隻見聶氏右手一甩,接著五顆圓球狀的東西便都進了他們的口中,細細一品,竟然是湯圓。五個人活了這麽久,湯圓自然吃過不少,但吃的如此被動而且莫名其妙的,還是頭一次,便紛紛看向聶氏,疑惑不解,都不知湯圓是該吃還是不該吃。卻聽聶氏說道:“不想死的話就快快吃了,這是天子今年所發的湯圓。”

聶氏又再撫摸一會雲王爺麵孔,說道:“你們雖然害我兒身死,但救了我孫女的性命,又是唐師兄的弟子,我便不為難你們。此刻你們便去吧,城中十萬雲騎軍都不會與你們為難,隻管去你們該去的地方即可。”

四鬼微微一愣,已知其意,原來自己能如此在雲府之中如此胡作非為,全賴聶氏暗中相助,而聶氏身負特能卻還眼睜睜得看著自己兒子身死,此中大義,更令人傾服。四鬼相通此節,便紛紛向聶氏拜倒,說道:“多謝前輩。”便轉身而去,徑往隆昌而去。

四鬼走後,李儒因自幼便與父親四處走訪,此間二位前輩他都是認識的,待得身體稍有好轉,便起身拜道:“參見空性大師,聶師叔母。”空性笑道:“不必多禮,常聽文聖言道自己的兒子文武雙全,頗有他昔年風範,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李儒歎一口氣,道:“空性大師說笑了,今日一站,晚輩才意識到自己所學的不過是家父之皮毛而已,隻追其形而未悟其意,與他老人家還著實差得遠了。”空性笑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還年輕,現在悟到你爹爹文聖德的真諦也不算晚,回去之後勤加修煉便好。”李儒道:“多謝空性大師指點。”

這時突然聽到聶氏冷冷說道:“李儒,你常讀《論語》,可知一句‘為人謀而不忠乎’?”李儒微微一驚,隱約猜到聶氏要說什麽,忙應道:“這個晚輩自然知道。”聶氏繼續說道:“然則方才大敵當前,你既為你師叔請來助陣之人,何以不全力擊潰那蟻人,反而陶醉在拆招之中,你這樣,也配稱為君子嗎?”

李儒聽到此言,反思自己方才的所作所為,果然沒有為人謀而忠乎,反而貪圖自己之所樂,終壞了師叔的大事。思及此,不由得冷汗直流,深感慚愧。

空性大師又道:“李少俠不必太過自責,事已發生,為前事而悔那必悔及終生,此事你心中常記著一個教訓即可,卻不可過多為難自己,否則終成心魔,影響業行。”李儒道:“是,晚輩記得了。”嘴上如此說著,但當他看到雲王爺的屍體時仍不免自責,聶氏見之心下稍寬,也不多加追究,而空性見此也不多說什麽,知道此事一時半會是無法放下的。

空性遙見遠處仍有七人屹立,知識武當七怪,便站起身來向那邊走去,見到武當七怪已成死物,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武當派自古以來浩氣長存,隻行正事,卻不想數年之前竟然領下這七隻邪物來。如今此物過載而廢,也算是江湖之一福了。”說罷又再誦讀一會經文。

之後,空性大師轉過身來,對李儒道:“李少俠,武當七怪雖然已毀,但仍需交到得財道長得手上,老納這邊同你走一趟終南山,見見老友,也順便將此中原委說與得財道長得之。”李儒自然知道,空性這番話純是為自己而想,怕自己帶回報廢的武當七怪會遭責罰,這才說要陪同自己去。同時,自己被雲王爺一擊之後身體尚未痊愈,要一人回終南山去恐有不便,空性大師也是有護送自己的意思。李儒知道此中細節,心下感激,道:“多謝大師。”

聶氏看一眼東方,一片黑夜之中,遙見東方吐白,而海浪滔滔,一稚嫩孩童奔跑在柔軟的沙灘之上,笑顏純真,不染凡塵。又聽見,波濤洶湧,而孩童笑得開心,猛一回頭,咧開缺了幾顆牙齒的口,含糊不清的,叫一聲:“娘。”

聶氏眼前一花,什麽也看不見了,什麽,也聽不見了。低頭看去,雲王爺,正安靜的躺在她的懷中。

良久,聶氏緩緩的說道:“我,要回涅檀,帶我的兒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