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神父和他的見證人(三)

“什麽?你要殺死在這條路上出現的每一個人?”勞拉不解又驚恐地看著神父。

“不是殺死,是拯救!”神父辯解道,“我要把他們的靈魂從罪惡的軀殼裏拯救出來。”

“你憑什麽以為你可以殺死任何一個人?如果你打不過他們呢?如果他們的人多呢?再如果他們手裏有槍,你又該怎麽辦?”

“總會有辦法的,”神父想了想說,“主會告訴我如何去做,因為主與我同在。”

“如果上帝是錯的呢?”勞拉繼續問道,“如果並不是每個人都該被拯救,而你殺了不該殺的人呢?”

“主不會錯的!創造了世界創造了萬物的主永遠不會錯!”神父一臉激動的樣子,“犯錯的隻有我們人類!也正因為如此我才選擇了你做我的見證人,來證明主是對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

勞拉苦笑,盯著神父的雙眼說:你也在懷疑對嗎?你也在懷疑這一切荒唐的想法,是否真的是上帝的旨意,還是你精神錯亂後的幻想,所以你才選擇了我做你的見證人。

“不,不是的!”神父更加了激動,“我已經遇見了兩個人,我也殺了那兩個人,我把那個棄你生死與不顧的混蛋丟在了路邊等死,我還殺死了一個十惡不赦的凶手,那麽你告訴我,他們有誰是不該被救贖的呢?”

“不對,”勞拉像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淺藍色的眼球碰觸了眼角後折回,頓了頓說,“你遇到的是三個人,你原本也準備把我殺了的是嗎?”

神父因為激動而繃緊的麵部一點點鬆弛下來,他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反駁。

“是什麽讓你決定不殺我的?”勞拉問,“也是你的主叮囑你的嗎?”

“不,是我自己的主意,”神父回答說,“我說過我需要一個見證人,我要讓愚昧的世人不再懷疑創造了他們的神,我要讓那些惡的在神創造出來的恒宇裏無處遁形,我要讓那善的複歸於每一處山川河流,我要讓這花、讓這草、讓這萬事萬物回歸於創世之初的樣子,所以,我總該需要一個見證人來告訴世人我所做的一切,而不是被他們以為我隻是一個垂暮的瘋子,做著一些隻有瘋子才會做的事情。”

“如果我不答應呢?你還會殺了我嗎?”

“這條救贖之路上的每一個人都有罪,每一個靈魂都需要拯救,”神父說,“你做過什麽樣的惡你自己清楚,主也清楚,所以,我會殺了你。”

勞拉沉默了許久,眼角一直含著淚,終於她對馬丁神父說:好,我會做你的見證人,但我要見證的是,你是錯的,你所做的一切都是錯的。

勞拉相信每個人的心中都會有惡念,但她絕不相信每個人都會將其付之行動。每個人也都會犯錯,但有些錯是可以被原諒的,而不是要靠鮮血的洗禮。她要讓神父明白,神父的錯,才是萬劫不複的錯。

車子繼續在荒蕪的小路上行駛,很快他們遇到了第四個人。

那是一位中年的獵人,他行走在鬆林之中,肩膀上橫著一條長長的獵槍,獵槍上綁著一隻剛剛獵殺的幼鹿。

神父下了車,掀開祭服,把斧頭插進後腰,車子裏的勞拉因為緊張而咽了口唾液。她從玻璃窗半伸出頭說:他不過是殺了頭野鹿,值得因為一個畜生而喪命嗎?

“不關野鹿的事,”神父說,然後徑直地向獵人走去。

“牧師?”獵人停下腳步看著走向他的神父說,“你是不是迷路了?”

“不,我的方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清晰過。”神父回答。

“那您為什麽會到這裏來?我沒聽說附近有人結婚,也不知道有什麽葬禮。”

“都不是,”神父說,“我是為你而來。”

“為我?”獵人皺起眉頭不解地問,側臉看了看他的那頭死鹿,接著說,“難不成您還兼職動物保護協會?”

“當然不,”神父笑了笑,“我隻是口渴了,想向您討點水,你就住在附近不是嗎?”

“跟我來吧。”獵人示意了下轉身繼續行走,神父跟在他的身後,手慢慢伸向後腰。

勞拉也下了車,站在車子旁觀看著一切,獵人和神父距離她越來越近。

幾近走到路邊時,獵人看到了站在車旁衣衫不整的勞拉,她的臉上還帶著些許的傷痕。勞拉正在盯著他看,一副局促不安的神情。

獵人放慢了腳步,臉向後方微微地傾了傾,眼斜視著,整個人一時間變得警惕起來。而此時的神父已經摸到斧柄。

越走越近,勞拉看了看神父,繼而又看向獵人,眼神裏隻剩下了恐懼,她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要喊些什麽,但最終又咽了回去。

獵人突然甩掉了野鹿,同時抽出獵槍轉身指向神父喊著:舉起手來!

獵人在報紙或者電視上看到過許多神職人員的種種惡行,比如猥褻少女或者**幼童,他一開始就對眼前的神父沒有多少好感,當看到勞拉時他更加確信,馬丁不過又是一個披著神聖外衣卻胡作非為的神棍。

“你對那個女孩做了什麽?”獵人槍口指著神父問。

“什麽都沒有。”神父回道。

“說謊!我是獵人,所以我有一雙比誰都更精準的眼睛,現在我手裏有一把槍,我可以輕而易舉地在你的腦袋上開個窟窿,就像這隻野鹿一樣。”

“我相信你做的到,”神父淡定自若的樣子,“但我絕對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神棍,相反,我是來拯救你的。”

“救我?一個老邁的家夥對一個拿槍指著他的人說救他?真是天大的笑話!”獵人苦笑了幾聲,“你背後藏著什麽?我看到你把手伸了進去。”

馬丁神父按著獵人的要求從背後慢慢掏出斧頭,然後扔到一旁,看到斧頭後,獵人更加確定了自己的判斷,猛地用槍托狠狠砸在神父的額頭,說:我還從未見過身藏凶器的神甫!

獵人轉頭對勞拉說:別怕孩子,你安全了!

然而正當獵人疏於防備的刹那,神父突然撲倒了獵人,兩人的雙手都橫握著槍杆,年邁的神父最終還是被獵人一個翻身壓在了下麵,槍杆緊緊扼住他的咽喉,神父的臉頓時因為窒息而漲得通紅。

勞拉在一旁哭喊著讓他們住手,可他們已經顧不得理會,完全沉浸在了男人的鬥爭裏,也是彼此以為善惡的鬥爭裏。

神父瞥見了一塊石頭,最終那塊石頭救了他的命。他抓起石頭狠狠擊打在獵人的頭部,昏厥後的獵人癱倒在他的身上。

神父解下綁在野鹿身上的麻繩,把獵人拖到一棵樹邊,上身綁在了樹幹上,下體保持著坐姿,雙腿也綁上了繩子。

“夠了神父!”勞拉說,“他隻是想救我,他是個好人!”

“還不夠好,”神父一邊纏繞著麻繩一邊說,“我會讓他親口告訴你他都做過些什麽。”

“他和那個四處殺人的瘋子不一樣!你把我從那個瘋子手裏救了出來我很感激,可是我不想看到你也變成瘋子!”

“我是主的仆人,我不是瘋子。”

獵人的意識漸漸恢複清醒,流著血的頭依然疼的厲害,神父蹲在他身邊的臉慢慢變得清晰起來。

“我聽到了你們的對話,”獵人對神父說,“你沒有必要綁著我神父,一切都是一場誤會,放了我,我保證不會計較。”

“可事情已經發生了,”神父說,“告訴我,你做了什麽?”

“什麽?”

“你一定有事情向我懺悔。”

獵人苦笑了陣,說:你跑到我地盤把我打傷,然後把我綁在這該死的樹上,現在反而來問我有什麽事要向你懺悔?

神父盯著獵人的眼睛,許久,起身找回了那把斧頭又來到獵人身邊,看到斧頭後的獵人臉色頓時變了。

神父脫了他的一隻鞋子露出**的腳。

當神父砍下他的第一根腳趾時,獵人開始大聲咒罵,並發誓要親手殺了神父。

當神父砍下他的第二根腳趾時,獵人隻剩下淒痛地哭喊。

當神父砍下他的第三根腳趾時,獵人開始求饒。

“放過我吧,我的神父!”他哭喊著說,“我還有一個九歲大的女兒,她正在等著我回去……”

“女兒?對了,女兒!”神父若有所思的樣子,然後把斧頭抵在第四根腳趾上,“你對她做了什麽?你對一個九歲大的女孩做了什麽?”

“她是我的女兒!我從來沒有傷害過她,我愛她!”

斧頭破開第四根腳趾的皮,一點點嵌進肉裏,撕心裂肺的疼終於讓獵人說出了真相。

“我誘奸了她!”獵人哭叫著說,“我誘奸了我的女兒……”

“什麽時候?”

“從她七歲開始…”獵人說,“對不起神父,對不起!我玷汙了我的女兒,每當看到她的那張臉時我就控製不住自己…我真的很對不起,神父…我知道這樣做不對,可我就是控製不住我自己…”

“最近一次是在什麽時候?”

“……前天……”

神父站起身子,聽到真相後就不再勸阻的勞拉,也早已沒有了任何聲音,整個森林隻剩下了呼吸聲,以及獵人的哭聲。

“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會了神父,我發誓!”獵人央求著說,“上帝,上帝會原諒我嗎?”

“上帝會原諒你的,上帝會原諒所有人。”神父說,一旁的勞拉卻瞪大了眼睛。

“感謝上帝!”獵人如釋重負般說。

“但不是今天!”話後,神父的斧頭向獵人的脖頸處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