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恨不是男兒身
“你們倆呢？將來怎麽打算的？”我問道，一想到我們三個可能各奔東西，心裏說不出來是什麽滋味。
“我還會繼續讀書吧，我爸不怎麽管我，我姐已經嫁人了，我哥準備討一個媳婦，應該不會花太多的錢，現在家裏隻有我一個人讀書了。”吳夢潔輕描淡寫的回答，其實我很少見她有情緒化的時候，她對很多事情都看得淡。
“我的話聽天由命吧，不知道父母怎麽想的。”佳妮有些自暴自棄，她不僅是家裏的老大，下麵還有兩個妹妹，因著一家三個都是女兒，在當地還糟了別人許多白眼。
“我媽早就跟我說過了，初中畢業後不能再繼續讀書了，但我真的不想就這樣放棄了，你們還記不記得，鄧媽媽說過的大學是什麽樣子的？”我也說著自己的情況。
有很多事，確實不是我們想怎樣就能怎樣的啊，我們有許多思想，還有許多夢，可是不代表我們能按照自己的意願活著。
“鄧媽媽也沒有上過大學，所以她才那麽向往，那麽遺憾，她們當年讀的是師專。”吳夢潔補充到。
“可是她是去看到過的啊，一所大學比我們學校大許多倍，環境優美，到處都是讀書聲，還可以深入的學到很多東西，最重要的事，每個大學都有很大的圖書館，可以去借好多書來看，想想就好羨慕……”依著鄧媽媽跟我們的描述，我腦袋裏自行想象著一所大學的樣子。
“是挺羨慕的，還要看考得上考不上啊，像我們這種落後的地方，一年也出不了幾個大學生。”吳夢潔說著自己潑了自己一盆冷水。
“我真的還想繼續念高中！”我很嚴肅的坐直了身子，對她們倆說。
即使不是每個人都考得上大學，總要試上一試不是麽？不然就隻有像我媽媽那一輩人，一輩子就隻能在一個山旮旯裏，忙著農耕，為婆家生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由於多讀了幾年書的原因，我不甘，不甘一輩子就這樣在大山裏！
“張校不是說過了，我們免考生每人預交三百的押金就算報名了，明天回去後和叔叔阿姨好好商量一下吧。”吳夢潔開始支招。
“不行！我怕我回去後我媽就不讓我再回學校了。”我立刻否決，要是能說得通家裏的人，我還擔心啥啊？
“不然……找鄧媽媽借點錢？反正押金要退，等退了以後你再還給她就行了。”佳妮思考了一會兒才說道，“她平日裏那麽器重你，借你三百塊錢肯定不是問題，然後你回去就告訴他們這錢退不了。”
“對啊對啊！我怎麽沒想到呢？”吳夢潔興奮的讚同。
“可告訴我爸媽那錢不能退，不是要對他們撒謊嗎？”我猶豫了。
“但如果不這樣，你能說服你的父母嗎？”吳夢潔反問我。
“不能！”我泄氣了。
“就這樣決定了！明天我陪你去找鄧媽媽，你也別過意不去，這叫善意的謊言。”吳夢潔拍著我的肩膀安慰。
這一晚上我幾乎沒睡著，心裏一直在天人交戰著，最後，對大學的向往戰勝了對父母撒謊的內疚……
找鄧媽媽借錢出奇的順利，當我回到家跟父母說了借來的預交費不能退了之後。
媽媽果真一臉為難的和爸爸商量了很久，但我已經知道結果會是怎樣的了。
“錢反正也退不了了，這學期就隻給你出生活費，那你還是去讀書吧。”媽媽最後很無奈的說。
爸爸什麽也沒有說，自然就是默認了，隻是看到父母明明無比為難卻還是沒有對我說一句重話，我心裏更加內疚了。
都怪我沒有用，不僅沒有幫他們做些什麽，反而一直堅持要讀書，花著他們的錢，加重了家裏的負擔。
“爸，媽，你們放心吧，我以後一定會考上大學的，那時候我就能找到工作，你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辛苦了！”我第一次這麽認真的，堅定的對父母做出承諾。
他們不懂，上大學是怎麽回事，但他們沒有強行讓我回家幫忙種地，我心裏萬分感激。
這時候的我覺得渾身充滿了幹勁，我一定會努力的，為了我的父母！
快到開學的時候了，一天，大伯突然到我家來了。爸爸和媽媽在屋外，奶奶這兩天到二姑姑家去了。
隻有我和弟弟在家。
其實我不是很能理解父親這一輩的親情，大伯和爸爸是親兄弟，對方有事情一定會第一時間趕過去幫忙，但他們二人平日裏就算遇到也會連招呼都不打一個，更不要說沒事相互串門了，雖然我們兩家人中間就隻隔了一道門。
“大伯！”我和弟弟都有些不自在的跟大伯打招呼。
大伯一年到頭都是很嚴肅的，也從來不會對我們笑，爸爸平時雖然也不會對我們笑，但是卻遠遠沒有大伯這樣讓人感到害怕。
“嗯。”大伯很不情願的應了一聲，自己找了個凳子坐下。
爸爸和媽媽自然看到大伯進屋來了，忙從後麵跟進來。
大伯看爸爸媽媽都落了坐，才一臉嚴肅的看著我，問道：“聽說你還要繼續讀高中？”但他的語氣裏充滿肯定，並且一臉的不讚同。
我心裏一顫，這件事情可千萬不要再出現什麽變數啊！
“嗯。”我低著頭嗯的一聲，算是回答，畢竟大伯是直接問的我，不回答他顯得我很沒有禮貌。
大伯其實也隻是想再從我口中確認一遍罷了，隨後對著爸爸說：“女孩子家家的，讀那麽多書幹什麽？家裏都快揭不開鍋了，你還要去讀那麽貴的高中，一學期光學費就上千塊錢呢！”
沉默。
大伯的這句話換來我們一家人的沉默。
弟弟小華也被大伯嚴肅的樣子嚇到了，我看到他身子往媽媽旁邊挪了挪。
“別人家庭好的，讀書也就讀了，像我們這種家庭，還浪費那麽多錢幹什麽，將來她長大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怎麽可能會回來管你們？”大伯顯然也沒有打算聽爸爸的解釋，見沒有人接他的話，又繼續說了起來。
我隻覺得一股怒火在胸腔跳動，大伯這話說得也太傷人了，花的錢也不是他家的錢，他憑什麽就打著為爸爸好的旗號來插手我讀書的事情。
我甚至想，要是哥哥將來要上高中，他肯定不會是這副嘴臉吧，一時間我覺得自己已經快要恨上大伯了，他，憑什麽？
媽媽的表情顯然很難過，有那麽一瞬，我竟然看出來，媽媽其實也是讚同大伯的話的，這句話不僅僅大伯在說，以前三叔公也說過。
我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希望自己是個男孩子！
媽媽不想讓我讀書的理由，除了家裏支付不起學費，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把錢留給弟弟小華，讓他讀書，在她們眼裏，隻有男孩子讀書將來才能光宗耀祖吧。
也從來沒有人告訴哥哥，讓他不要讀書了，哪怕哥哥當年因為成績差而被留了一級，現在比我還低一個年級。
若我是個男孩子，又有這樣好的成績，肯定不會有人再阻止我讀書了吧！
可惜，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