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離別前夕
無論怎樣，明天我們就該離開學校了，初中生涯也就這樣結束了。
回到學校時，徐達單獨找了我。
“我今年讀完不上高中了。”我很意外他竟然給我帶來了這樣勁爆的一個消息。
“為什麽，你肯定能考上的啊？”我不解，徐達的成績算不得特別的好，但是考上高中肯定是沒問題的。
“你家裏大概也不會讓你繼續讀書了吧？”徐達看了看我，問。
我黯然，想到媽媽一直跟我說的話，算是默認，能讓我把初中讀完已經是家裏的極限，弟弟還小，總不可能讓他呆在家裏吧，況且他從小就身體弱，就算在家也幫父母幹不了多少農活……
“喂！”徐達感受到了我的失落，認真的叫了我一聲，不知道為什麽，他在認真叫我的時候總是叫喂。
“你成績這麽好，一定要繼續讀書！”徐達說這句話時候有著不容拒絕的堅定。
“我馬上就要滿18歲了，可以出去打工了，到時候我可以掙錢給你讀書！”徐達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繼續說道。
有那麽一瞬間，我的腦袋一片空白，徐達從不和我開玩笑，我知道他是認真的，我這時才不得不承認他看著我的眼神是那麽的複雜，那麽的深邃……
以前別人開我們玩笑的時候，我不怎麽在意，他就像是我的一個哥哥一樣，可不得不承認，就算是親哥哥也沒有他對我那麽好吧。
從小，我就比同齡的孩子早熟許多，有很多事，我都能看得明白了。
我第一次清楚的意識到，徐達是個快成年的大男孩了，他對我也不可能隻是哥哥對待妹妹那般簡單，但我卻不能給他任何回應……
“嘁——”我拉長了聲音不屑的嗤笑一聲，“你就別跟我開玩笑了，再說了就算你出去打工掙到了錢，你覺得我會花你的錢嗎？”我笑著回答他。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他大概對我這種無所謂的態度很不滿。
“嗬嗬嗬嗬，好吧，我也沒開玩笑，但我說的也是實話，你覺得我會接受別人的施舍嗎？”我依然笑得沒心沒肺，心裏卻在說著對不起，不能因為我耽擱了他，我跟他也沒有什麽將來，這些都不是我目前能考慮的事情。
“我是認真的，你能不能別這樣說。”徐達受傷的看著我，是啊，我的態度估計讓他覺得受傷，但我隻能這樣，不然他大概會覺得我和他之間是可能發生點什麽的吧……
“徐達，”我第一次認真的叫著他的名字，嚴肅的解釋：“我這人最不喜歡欠別人人情，也不願欠你人情。”
“我也是別人嗎？”徐達自嘲的問道。
“對！”我說完有些不忍，他麵上的悲傷不是假的……
“好，我明白了。”他最後似乎有些咬牙切齒了。
這次的談話不歡而散，他先離開，我對著他的背影大喊：“你記住，就算你出去打工，我也是不可能會花你的錢的！”
我看到他停了下來，卻沒有回頭，也沒有做出任何回應，但我知道，他聽進去了，他還很難過。
沒關係的，我自我安慰，語文老師說過“少年不識愁滋味”，他總說我們這些小孩子是在無病呻吟，我們現在所遇到的這些根本就算不得什麽煩惱。
然而真的是這樣的嗎？為什麽徐達的背影看起來很憔悴？我知道自己的行為大概傷他很深，他平日裏雖然是我們大家的大哥哥，但是在對待我的事情上卻格外的在意，敏感。
一時間，我心裏湧出了無數的想法，若是我早點反應過來，早點和他保持距離，他或許就不會有什麽期待，或許最後也不會那麽難過，現在想想，當初吳夢潔和王鑫在談到我和徐達時候欲言又止的神情，以及同學們傳出的流言蜚語……
大家都看出來了，隻是我自己以為我和他像兄妹一樣，可是對徐將軍，我除了說抱歉，並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雖然看到他難過，我也很難過。
晚上，不用上晚自習，我，吳夢潔還有郭佳妮圍坐在操場上聊天。
雖是夏天，但是有風吹過時還是微微涼。
“哎——以後就難得再看到梨花中學的月亮了。”吳夢潔索性躺倒在操場上，歎息著。
“以前上課時最討厭在操場上體育課，盧老師總會玩命的整我們，現在突然要離開，卻開始有些舍不得這一片草地了。”郭佳妮也感慨道。
“錯了！不是草地，是泥巴地！”我糾正。操場上本是種有草的，不過隻有在暑假的時候才能看到草，平日裏早就被大家踩得光禿禿的。
“你們還記不記得去年冬天期末考試的時候，我們在操場候考，雙手都凍僵了，鄒響那個奇葩把複習的書一頁一頁的撕下點燃烤火啊？”吳夢潔說著自己先笑了起來。
我們三人就這樣笑著，這種事怎麽會忘記呢？
鄒響隻不過開了個頭，其他同學紛紛效仿，整個操場到處冒青煙……
最後的結果是鄒響不僅被張校長當場暴打了一頓，還很榮幸的被進校長辦公室2小時，從此以後鄒響看到張校就像老鼠看到貓……
我們三就這樣說著笑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最後也不知道說到了哪裏，總之就是有說不完的話。
“徐將軍畢業後應該不讀書了。”吳夢潔半肯定的說。
“他的成績應該能上高中吧？為什麽不繼續讀呢？”佳妮問道。
“不知道他的，他是家裏的老大，年齡也大了，大概是想早點出社會掙錢吧。”吳夢潔猜測到。
我突然想起了徐達之前跟我說過的話，心裏隱隱有些不是滋味。
“不過也正常，你等著看吧，畢業後要上高中的人肯定少之又少。”佳妮無所謂的說道。
之後，我們三人都沉默了。
佳妮說的很對，我們這些大山裏的孩子，能上初中，已經很不錯了，尤其是我們這些家裏的“老大”，想要好好上學真的是不容易。
在我們家那邊，也就我和羅雨兩人，是家裏的“老大”，如今還上了初中。
當年大姐，還有大舅家的大表哥，成績都很好，也隻是把小學六年級念完就回家幫忙幹農活或者放羊。
我目前為止最佩服的人就是大表哥，他當年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不小心把右手摔斷了，就學著用左手寫字，後來，他一雙手都能寫出漂亮的字來，還是班上的第一名。
我媽媽都常說，大表哥這孩子可惜了，最後沒念成書，他後麵的二表姐和三表哥的成績卻沒他好。
偶爾三表哥會開玩笑的問大表哥：“大哥，你當年沒有讀書，現在後悔嗎？”
大表哥隻是笑笑，搖頭歎息道：“過去了的事情，談什麽後悔呢？”
是啊，由不得他後不後悔，因為現實如此，因為家裏的安排隻能聽從，至於他自己的意願，再強烈，又能怎樣呢？
到底有多少像大表哥這樣想讀書又讀不上書的人呢？太多太多的，說不定將來我也會是其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