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塵埃落定
天大亮之後，大概九點多的樣子，那些送爺爺“上山”的人都回來了，我知道這時候說什麽都晚了，而我終究留下了一個一輩子的遺憾——我沒有能見上爺爺的最後一麵！
當我被允許出門以後，我直接到了爺爺的墓地，卻隻看到一個壘起的土堆，前麵豎著一塊石碑。而那個平日裏待我無比慈祥的爺爺——此刻就在那堆土的下麵埋著，我這輩子終究再也不能見他最後一麵了。
在爺爺的墓碑的前麵還有兩棵大約有我的腳踝那麽粗的柏樹，這是幾年前爺爺親手種下的，當時他就和大伯講過，將來他走了以後要把他葬在這兩棵柏樹後麵，他找人看過了，這塊地的風水很好……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了爺爺的身影，還記得上一次他和大伯鬧脾氣，他就穿著他的老人服邊走邊罵，一直走到家對麵的祖墳那裏，無論大伯在後麵如何抓狂他都不回頭。
其實我想他根本就聽不到身後大伯的咆哮吧，我每次和他講話都要把嘴巴湊近他的耳朵大聲的說他才能聽見。
後來大家都站在家門口看著爺爺往祖墳的方向走，大伯想讓哥哥和大姐去把爺爺叫回來，畢竟他年老了也怕生出個什麽事情來。
我看出來大姐其實是很不樂意的，而哥哥則是直接翻白眼，每次都是這樣，爺爺生氣了他們大人就會讓我們去把爺爺哄回來，不過那個人一般都是我。
果然，爸爸開了口：“小石，去看看你爺爺！”
“好！”我也腳下生風的跟了上去，爸爸每次都這樣，大姐她們都不樂意做的事情就使喚我和弟弟，當然弟弟比我小兩歲，當然，一般使喚的就是我。
不過我還是很樂意的去把爺爺追回來的，因為我能感覺到在我們五個兄弟姐妹中他最喜歡的人是我，甚至不是哥哥和弟弟，這讓我覺得很開心，他們經常嫌爺爺煩，而我一點都不！
爺爺拄著他那根自製的拐杖，那是一根將竹子的根挖起來，就著上麵的竹竿做成的拐杖，在竹子的根部還保留著竹子生出的筍子而沒有冒出來的部分，被爺爺打磨了過後看起來像是兩隻觸角，煞是可愛，爺爺就一直把那一頭當做拐杖的頭拄著。
我平日裏最喜歡爺爺的拐杖，總喜歡拿著玩，爺爺從來都不說我，但有一次哥哥把他的拐杖拿走了，我卻看到他有些不高興，看得出來爺爺也和我一樣喜歡那根拐杖。
他腿腳不好，走得很慢，我很快就追上他了，但我知道他的目的地是顧家的祖墳，不到那裏他是不會罷休的，於是我就一直跟在爺爺的後麵。
由於他耳朵有些背，所以一直沒有發現我，我看著他走到那幾座墓碑前，直接找了塊石頭坐下，然後就開始滔滔不絕的訴起苦來。
內容無非是那些，我都能記住了，大多說的是大伯對他不夠孝順，如何如何的。
後來，天色漸漸晚了，我知道不能再讓爺爺繼續說了，我隻好走到他前麵來。
“爺爺！走，我們回家了！”我對著他大聲喊道，顯然他是聽到我講話了。
對我的出現，爺爺有些驚訝，果然他完全不知道我從開始就一直跟著他！
“你是個好孩子！”爺爺說道，接著他又開始誇起爸爸來，也不管我有沒有反應，隻是自顧自的說道：“你爸爸也是個好的，對老人耐心又好，對我也很孝敬……”
我想，分家是爺爺的一大遺憾吧，他其實一直是想和爸爸過的，但是我們這裏分家的習俗就是家裏的兩個老人，男人要跟著老大一家，而婦女則是跟著小的一家。
爺爺和奶奶一共有三個兒子，大伯、爸爸和小叔，而小叔近年已經入贅到別人家裏了，所以爺爺奶奶不能和他過，最後分家後是奶奶和我們一家生活，而爺爺則和大伯一家生活。
爸爸的脾氣很好，這是眾所周知的，爺爺心裏更偏向他一些也無可厚非。其實我覺得大伯也不算那種十分不孝順的人，他隻是性子急了一些，脾氣不怎麽的好，但老年人似乎都不喜歡這樣的兒子。
“小石，走，回家吃飯了！”小舅舅的叫聲拉回了我的思緒，原來是飯點到了。
“嗯！”我順從的和小舅舅一起回家了。
家裏的客人好多，院子裏擺了十幾桌還坐不下，很多人還是我不認識的，有的是從別的地方趕過來參加爺爺的葬禮的。
其實我不明白，為什麽爺爺去世了，家裏還要像辦喜事一樣置辦酒席。
大伯和爸爸專門把我們五兄妹叫到一起來坐，五兄妹當中大姐年齡最長，她去年小學已經畢業了，她比我大了六歲，現在在家裏放羊；二姐比大姐小兩歲，現在也在家，有時候幫家裏幹一些農活；哥哥小二姐三歲，比我大一歲，但是我們今年都上三年級了；弟弟最小，他今年還沒有滿六歲。
我今年八歲了，在顧家排行老四，不過在我們家那就是老大了，爸爸和媽媽隻有我和弟弟兩個孩子。
“我們明天是不是就要去上課了？”哥哥有些不情願的問道。
“是啊，今天是我們去學校和老師請了假的，今天送走了你爺爺，明天你們就要回去上課了。”回答哥哥的是伯娘。
哥哥的臉明顯的垮下去了，其實他一直都不太喜歡讀書，這次爺爺的事才有了借口不去上學，他巴不得在家多待兩天呢！
“媽！可不可以再給老師請兩天假，我和妹妹都不去上課？”哥哥在做著努力，他看向我，是希望我也和他一樣的說辭吧。
我看了哥哥一眼，什麽都沒有說，其實回去上課也很好的，我就很喜歡讀書，搞不懂哥哥為什麽會這麽排斥學校，難道是怕山路太難走？
“你這孩子，我們跟老師已經講清楚了，今天事完了你們明天自然是要回去上課的！”伯娘的語氣有些強硬。
“你就是想找借口不想上課！”大姐這時候直接說穿了哥哥的意圖，大姐在我們眼裏也是個小大人了，平時她說的話我們大多數都是要聽的。
哥哥見大姐和伯娘的態度後隻得偃旗息鼓，這種事情本來就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的。
第二天，我和哥哥照常早起上學，一路上，哥哥還和其他幾個小夥伴又鬧又笑的玩耍，一切又都恢複了正軌，而我知道，有些東西，永遠的失去了，再也找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