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木匠舅舅

在農村,大家最閑的時候也就屬冬季了。

冬天農作物基本都收拾完了,人們就開始準備一年要用的木柴,以及到山上收割一些幹草,以便在農忙的時候喂給牲口吃。

當然幾乎每家每戶都會裝飾一下自家的房屋,比如將院壩裏打成水泥地,重新打一個新的灶台,或者修建牛棚等等。

這天我放學回家後,便被媽媽告知,今天下午到外婆家吃飯。

“外婆家有什麽事嗎?”我問道,一般去別人家吃飯就是那家人有活做了,而我們小孩子也會去別人家“蹭飯”。主家會很歡迎我們這些小孩子的。

“你小舅今天請了幾個人在鋸木材。”媽媽說道。

“你現在就先到你外婆家去吧,下午你外婆忙不過來時就幫他們擺擺桌子,我上山背一背柴再去。”媽媽吩咐道。

“好!那我把小華也帶過去吧。”我答應到。

從我家到外婆家大概隻走十多分鍾就到了。

一路上,小華告訴我:“姐,媽媽今天說小舅要結婚了。”

“你怎麽知道?”

“媽媽說今天小舅家鋸木材就是為了做幾個新的櫃子,到時候結婚的時候用的呢!”小華興奮的說道。

其實我是大概知道一些的,小舅的結婚對象就是二嬸婆家的碧姨,碧姨是二嬸婆家的二女兒。

二嬸婆是外婆的親妹妹,二人關係一直很好,而小舅舅和碧姨的年齡又差不多,所以在外公外婆,二叔公和二嬸婆的商議下,兩家人決定親上加親,便給小舅舅和碧姨定了婚。

當我和小華到外婆家的時候,男人們還在鋸木材。

鋸木材的過程很複雜,先是要上山砍到合適的木材,然後再用砍刀把木材砍成方形,在木材還沒有幹的時候就用拉鋸鋸成木板。

木板對於農村人來講非常重要,房屋上的椽板,樓板,以及門都要用到。

把木頭鋸成木板時,要先在兩端用很牢固的木架子固定好,然後把修成方形的木材放上去,然後一人固定墨鬥裏的線的一端,另一人便拉著線的另一端瞄好,把線拉長,最後再用力對著木材彈一下,木材上變有了一條條很直的線。

最後再由兩個男子共同拉一副兩米多長的大拉鋸,一來一回的拉鋸,木材就變成木板了。

而我們最喜歡的是大人們的拉鋸之下的鋸木粉。

木材被鋸後會簌簌的落下許多細細的粉末,這也成了我們捧在手裏的玩具之一,我們便用這些粉在地上撒出各種形狀,或者是直接堆成一座小山,然後又把它推倒……

把木板鋸好後,就可以用來做各種家具,我們這裏的家具都是自己做的,雖然集市上也有很漂亮的家具賣,但那些都太貴了,一般人家都買不起。

本地就有幾個家具做得很好的木匠,其中有一個就是我的大堂舅,也是衝表哥的爸爸,鄉裏鄉親的都叫他“羅木匠”,我和小華則直接叫他木匠大舅。

直到太陽落山了,男人們的活才幹完。

每天一堆人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幾乎是大家最開心的時候,不僅吃好了,還能夠跟別人聊天。

男人幾乎都是要喝酒的,在飯桌上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著。

有的已經喝得麵紅耳赤,說話開始變得不清不楚起來,甚至是最後每個人都自己說自己的,完全顧不上別人了。

女人們吃完後就在火邊圍著聊家常,有個別比較凶的則一直虎視眈眈的盯著飯桌上的丈夫,好像隻要他敢再多喝一杯酒就要和他拚命似的。

我一直注視著爸爸,他的一張臉已經漲得通紅,他平日裏最愛的就是喝酒,此時遇上幾個愛喝酒的人便像魚兒獲得了水一樣自在。

冬日裏的氣候很幹燥,木板很快便被風幹了,我從學校和羅雨一起到了她家,也順便到小舅舅家去看望外公和外婆。

這天,木匠舅舅正在幫小舅舅家做家具和櫃子,地上已經擺放了了已經做好的兩張桌子和兩套凳子,很光滑,看起來十分漂亮。

木匠舅舅有一大堆他專門用的工具:兩把精致的小鋸子,還有一把小斧頭,以及各種大小不同的刨子,刨子是用來把木板磨得光滑的工具。

木匠舅舅有些比較奇怪的習慣,比如,他從來不許別人碰他的那一堆工具,若是別人實在好奇也隻能離近一點看看。可能是有點本事的人都有一些怪脾氣吧。

木匠舅舅給別人家做木匠活的時候從來不會要高價,有些時候甚至是不要手工錢,大家也很樂意和這樣的人相處,但這人有一點,就是無論什麽時候,一定要有二兩白酒侍候著。

據說木匠舅舅的木工是在很多年以前跟一個外地人學的,當年他們有一次曾經去很遠的地方做工,剛好有一家有個老人木工做得好,而他和那位老人又十分投緣,所以老人最後便也把看家本領教給了他。

木匠舅舅在家時可是出了名的妻管嚴,大堂舅母最討厭的便是爛酒之人,偏偏大堂舅是個嗜酒如命的人,所以夫妻二人也經常因為這件事情吵架。

聽很多人談笑時都說起過,大堂舅在家裏時當著大堂舅母的麵幾乎不敢喝酒,除非是家裏有客人,他要招待客人。

他經常自己喝多了酒後就對別人說,他曾經有好多次都隻有在大堂舅母熟睡以後,再悄悄的起來,找出被大堂舅母藏好的鑰匙,把鎖在櫃子裏的酒拿出來偷偷的喝一口。

“還不敢多喝,怕家裏的那位聞出來,哎……”木匠舅舅每次都會很無奈的跟爸爸抱怨這些。

“你這也太沒有骨氣了!是我就大搖大擺的拿出來喝,哈哈哈!”爸爸口氣裏難掩驕傲,不免對木匠舅舅幸災樂禍。

“不……不說……這些了!”木匠舅舅的舌頭已經開始打結了,說話也開始結巴起來,卻又像不願意再提自己的糟心事,端起手裏的杯子,又一杯酒下肚。

“嘖嘖!”木匠舅舅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仿佛此時是他最幸福的時刻。

後來,爸爸也有了醉意,二人便越發沒有邊際的胡扯起來了。

奶奶和媽媽頻繁的向爸爸那邊看了幾眼,爸爸已經有些醉了,媽媽事實上也不是很喜歡爸爸喝酒。

不過爸爸平日裏脾氣雖然好,但是他一旦決定了什麽卻是誰都不能夠勸的,就像此刻,爸爸也嗜酒。雖然奶奶和媽媽有些不滿,卻也拿他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