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橘生淮南

一見風影樓主這般神情,凝兒甚是不解,忙問,“什麽雲水禪心?什麽好琴藝,好姑娘?風影姐姐,你……”而風影樓主此時卻似被飄入耳中的撫琴之音潤透了靈魂,心馳神往般閉目傾聽。

“是峨眉派女弟子專修的內家功法之一,將功力與弦音融合,武道與琴譜相通,上體禪心,下悟人情,精通此功者無一不是大智慧大圓滿之人,但當下撫得這首曲子……”龍吟見風影樓主全然沉醉其中,便給凝兒做了解答,還沒說完,他突然也定住了。

因為此時,環繞耳畔的除了那高山流水,玉瀑落潭的悠揚琴聲之外,空氣裏還回**著一絲甜橘的清香和醉心化骨的天籟之音。幾人不由得安靜下來。任由那歌聲隨風飛舞,於這月色朦朧之下,撫淨凡塵一世嘈雜。

月如河,浩瀚煙波中穿梭。/風如笙,吹落心中的執著。/夜沉沉,愛深深,夢在留戀中糾葛。/兩顆心,到底有沒有愛過。

我的淚,映入繁星漣著波。/你的心,淡漠時光的求索。/心鏡破,玉斷鐲,思念成空又如何。/今世情,究竟該怎樣取舍。

念著你,在心窩,卻不得。/盼著你,但不見,春燕銜窩。/恨著你,更難舍,情絲婆娑聲聲澀。/我是那月亮為你唱的歌。

“是她,是她!快,讓我出去!”龍吟突然瘋了一般,扶住風影樓主的肩膀就是一通亂晃,“我找到她了,終於找到她了,讓我出去,出去。”龍吟突如其來的忘乎所以,半夢半醒的神魂顛倒,給了陶醉在聲樂中尚未回神的風影樓主一個猝不及防。

“不行!”凝兒衝上前去,想要從身後攔住龍吟,“你怎麽了,冷靜點,別搖了……”可她怎麽可能和身高馬大的龍吟抗衡,而那龍吟已如瘋了一般,根本停不下來。

逼不得已的風影樓主實在承受不住這般狂抖,見龍吟根本沒有停手的意思,提氣便是一掌,可力道太小,根本沒有推開龍吟。而龍吟見風影樓主遲遲不肯答應,還擊了自己一掌,頓時祈求之念**然無存,撒手將她推開,沿著牆壁、地縫,瘋狂的摸索著可以打開密室的暗門機關。

這還了得,倘若密室之門真被龍吟冒然打開,不但凝兒和自己會有殺身之禍,就連隱藏在煙雨樓內,關於伍家溝的秘密也會一同暴露。煙雨樓主連喝幾聲,可那龍吟依然我行我素,全然不顧。仍是一位的拚了命的找尋、摸索。

風影樓主迅速向凝兒遞過一個眼神,欲兩人連手將龍吟製住。可現在的龍吟,豈是她們兩人能奈何得了。正如龍吟適才自己所說,正統的功夫想撼動他,那可真是癡心妄想。

凝兒與風影樓主又是點穴,又是擒拿,南拳三十六式,地躺二十八腿,這可是除了沒動刀,其他能使的招數都使了,依然無濟於事。突然龍吟定住了,回眸死死看向風影樓主,口中大氣磅礴,腳下移步生風。

“把門給我打開,打開,打開!”龍吟一聲怒吼,氣爆如雷,別說這暗室,就連那地表之上的煙雨樓都被震得搖曳不定。“出去就是死路一條!你不要命了麽!”凝兒見識過龍吟這怒吼的威力,適才見其剛要發聲便堵住了耳朵,而那風影樓主卻是猝不及防,險些被震暈過去,凝兒上前扶住風影樓主,怨氣衝天衝龍吟吼道。

“死我也要出去,我找了她十二年,十二年呐!每次被冥王折磨得將死之時,隻有她的笑容陪著我,給我活下來的勇氣和希望。她來了,你聽,這是她的聲音。這是她曾經唱給我聽得歌。放我出去!”龍吟這一聲傾訴,可謂是虎嘯風生,聽得凝兒心都碎了。

“你認識外邊撫琴的姑娘?”凝兒徹底茫然無措,問過龍吟又呆呆得看向風影樓主。“放他出去,不需要再解釋了,我猜到了。”風影樓主被震得頭暈目眩,扶住凝兒的手站起來,迅速扭頭看向整個過程中未做任何反應的人,那個人就是螞蚱。

“你和他一起出去,聽著,你們聽著,我可以讓你們出去,但你們不可以說出見到過我。否則我隨時可以殺了你們,這煙雨樓內,到處都有我的機關。”風影樓主看來誓要死守密室,而她讓螞蚱出去,這不是等於放虎歸山麽?

龍吟聽到此處,情緒比剛才稍稍有些緩和,快步上前抓起螞蚱,“人是我抓的,地道是我發現的,不用多說了。找個偏僻的出口,讓我們出去。”

密室裏已是分道揚鑣,而煙雨樓內,孰是孰非才剛剛擺上桌麵。隻因那一曲清妙之音來自於一位貌若天仙的小師妹。

“妙音天尊果然名不虛傳,在下錙銖掌門嘯月天狼的大管家,江湖人稱小李飛鏟,在此見過姑娘。”鏟叔先迎一步行禮,這身子還沒躬下去,自樓宇飛簷鬥拱之上便飄落一人,一襲白衣,輕盈如絹,喘息間便將鏟叔扶起,“鏟叔多禮了,小橘子不過是閑來無事,偶遇這明月清風,自娛自樂而已,不想打擾了鏟叔的清靜,失禮失禮。”

“小師妹。”適才凶神惡煞的飛翼一見這女子,陡然間似被還魂移誌般正常起來,雙目含淚,欣喜若狂,說話間便擋在鏟叔身前,剛欲抬手挽住小師妹,繼而接過其懷抱之琴,不想小師妹隻微微一笑,閃身一丈開外,笑顏道,“大師哥,你這大半夜的帶著手下這班兄弟,是在打老鼠,還是在捉迷藏呀?”

“又調皮,師哥這不是有公務在身嘛?正在搜捕逃逸的悍匪,誒,你怎麽沒和師父一起走,自己先來了?”飛翼越說越往前,看樣子,是想把這小師妹打量個仔細。

“哦,這樣啊,那我就不打擾師哥的正事了,本來行至此處想打尖住店歇息片刻的,看來需要另擇他處了,告辭。”小師妹名曰小橘子,峨眉派無塵師太最小的親授弟子,排名第四。因這峨眉派的功夫有男女雙修之說,所以無塵師太的四個徒弟分別是大師哥飛翼,二師姐胭脂雪,三師哥洛月明,小師妹小橘子。

一聽小橘子要走,飛翼簡直跟掉了魂似的,這可是日思夜想,朝顧夕盼之人,今日終得一見,怎麽能就這麽由她而去呢,趕忙又跟緊幾步,笑臉相迎,“小橘子呀小橘子,還是這麽調皮,嗬嗬,早知道你和師父師弟要來,特意給你們準備了四間上房,有專人日夜輪流守護,師哥可是用心良苦,怎麽能這麽辜負師哥的好意呢,再說……”

“再說,夜也深沉,月過柳梢,再不歇息天就亮了,啊,飛翼大人,早些……”“今晚卻是有些造作了,那鏟叔先歇息吧,我與小師妹幾年未見,衷腸難訴,就不奉陪了。”要說這男人見色不**純粹就是假話,鏟叔一把年紀尚且難以自持,更何況那飛翼。兩人一前一後各諷一句,都覺無趣,隻得互望一眼,憨笑解尷尬。

“那就不勞師哥費神了,哪間房,我恭敬不如從命嘍。嗬嗬。”小橘子輕快幾步繞開飛翼與鏟叔二人,直接步入煙雨樓大堂。飛翼急轉身跟近,剛一邁進大堂,揚聲便喊,“螞蚱,螞蚱,我要你準備的那四間上房呐!”

飛翼這一嗓子剛亮完,自己心裏就嘩啦一聲空了半截,因為他適才忘了,螞蚱這人丟了。正當他舉足無措,躊躇不前之時就聽身後傳來一聲不卑不亢,不急不躁,熟悉且不能再熟悉的聲音,“主人,我在這裏。”

飛翼本就僵在那裏,又陡然間一聽這聲音,心頭是既怒又喜,似悲更切,臉上折疊的表情也隻有他自己知道到底想表達個什麽意思。他將胸口鬱氣一沉,扭身剛要發火,那身子再一次愣住了。

他看到的螞蚱正被一個人五花大綁摁在腳下,而那個人的眼神卻並不再自己身上,而是直直得看向了此時正等在自己身後的師妹小橘子。而且那眼神,期待中透著幽怨,渴望中閃爍著愛戀。那人絲毫不顧及四周圍攏的官兵,一步步向小橘子走來。

“大膽,來者何人!”飛翼抬手一指,便要縱步上前。而那人是誰,正是龍吟,倘若換做他日,別說一個飛翼,就算十個飛翼,也要生吃活剝了不可。而今日此時,眼前之人是誰,那可是苦尋了十二年的夢中之人。雖然飛翼已是虎視眈眈,然而麵對如此不羈生死的龍吟也不敢擅自出手。

“小橘子,是你嗎,你不記得我了,十二年前,雍州芥子幫,你親口告訴我自己生身淮南,讓我一定要帶你逃出去,送你回家。我是龍吟,發誓要保護你一生一世的龍吟哥哥,你好好看看我。”龍吟無視飛翼的存在,一步步向小橘子靠近。

此時的大堂之內,要對龍吟欲殺之而後快的除了飛翼還有另外一個人,那就是鏟叔。

“龍吟?”鏟叔口中默念,心頭一驚,“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好小子,你就是冥王密布天下誓要生擒活捉的義子龍吟。看來今天你是命中注定,有來無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