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雲水禪心

葉飛適才沉醉於曼妙琴音,冷不防得一劍封喉,煞時驚得他渾身戰栗,猛一閃身,那劍刃擦著他的喉結電閃而過。“啊”葉飛片刻不等大喝一聲便要提氣相迎,陡然間想起自己手中也有長劍一柄,隨即彈劍出鞘。

尚未成勢,那柄劍便折飛回來。沒人?葉飛大惑不解,向自己襲來的竟隻有一柄利劍。“鐺!”不等葉飛定神,便已兵刃相磕。那柄劍自懸空中竟如有人駕馭一般靈氣十足,上下翻飛,劈刺挑撥,眨眼間便是一套攻守兼備的完美劍法。

葉飛抵力相搏,但對於劍術他終究是無師自通,隻得架勢不得要領,倉皇出手更是招數盡散,不出幾個來回已精疲力竭,難以自控。而那柄飛劍卻是越戰越勇,根本不給葉飛喘息的機會,劍劍到肉,招招致命。

但奇怪的是,這柄飛劍每每攻破葉飛防守,本可一擊即勝,迅速取之性命之際,總回撤一招半式,留給葉飛喘息之機,不禁讓葉飛更是心生畏忌。

長此纏鬥不分勝負,即便不被飛劍所殺,也能把人累死,葉飛自知終是一敗,與其拚死抗衡不如險中求勝。幾招過後竟自拆一招,迎刃而上。

本以為那飛劍依舊會留有餘地,然而事與願違,在葉飛橫身切入欲將其攔腰斬落之時,那柄飛劍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橫空退刃直刺葉飛心口,霎時間血如泉湧,金星漫天,葉飛眉頭一皺,昏厥過去。

再醒來時,四周微光盞盞,如沐螢火飛蟲編織的垂瀑春床當中。葉飛用力擠過雙眼,模糊間,見一白衣女子,於不遠處撫琴弄音。那女子身形婀娜,輕盈如絹,撫琴之音亦如軒墨點水,彈指一揮盡顯萬千柔美。

葉飛剛欲掙紮而起,不料細微之音卻已驚動了女子,琴音驟停,剛才的那柄飛劍似得令一般,隻一念之間便不知從何處馳來,直抵葉飛咽喉,依舊是一劍封喉的架勢。

此時的葉飛早已無力反抗,隻得聽天由命,本想借此細細打量一下那位女子,不想剛動邪念,那飛劍便周身一橫,所授之力剛好將劍刃壓實肌膚。

葉飛這才定睛觀此利刃,劍身青芒,兩指漸寬,血槽處一枚青碧玉珠,隨劍身滑動,卻無半點聲響。劍尾處清晰可見兩個浮金水字:天瀑。

這般奇異之劍,讓葉飛近乎忘卻了劍後的女子,一閃身便欲抬手握持劍柄,而那劍,瞬間自立折返,在空中移開了鋒芒。葉飛投目急追,得見此劍周身。

這柄劍,劍身總長不過兩尺,劍柄卻一尺有餘,其柄如青銅短笛,柄尾一處圓潤口徑,似是機關,葉飛剛一定睛,劍身陡然翻轉,於孔徑處飛蛇般彈出一口長刃,再次抵住葉飛咽喉,葉飛大驚,鎖目又見劍身尾部兩個浮金水字:流泉。就在此時,那白衣女子已立身於葉飛麵前。

這女子,即便不是笑顏如花也美到了極致。尖下巴,薄嘴唇,杏核大眼,柳葉彎眉,前額發髻斜插一枚翎羽雪簪,一襲黑發落瀑頸間,膚如凝脂,吐氣如蘭,舉手投足間,活脫脫一位九天仙女。

葉飛心頭一熱,適才的傷口便隱隱作痛,但他依然不顧,仍要開口相詢。大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浪子之氣。可那女子嫣然一笑,傾城傾國,直迷的葉飛神魂顛倒,“姑……”一個字尚且周旋口中,便見一縷青煙自女子櫻桃小口子呼之欲出,葉飛頓覺心神俱焚,再一次昏厥過去。

而此時山下雖沒有這般心驚肉跳,卻也雞犬不寧,造作不安。

先說那煙雨樓。飛翼率部折回,本就氣火難消,卻又不見了螞蚱、風影樓主和凝兒幾人,更是惱羞成怒,直接抓來樓內供職的一些傭人一頓拷打。但那風影樓主做事一向嚴絲合縫,那些下人怎可能知道其中玄妙。

惱羞成怒的飛翼大發雷霆,竟一時揚言要拆了這煙雨樓,幸好有幾個州官幾次三番安撫,才使這煙雨樓幸免於難。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飛翼猜想這煙雨樓內定是有什麽機關暗道,一聲令下,全員搜查,誓要找出螞蚱幾人下落。

而此時此刻,螞蚱已被人五花大綁,囚於密室地牢等待發落,生死難料。而擒住螞蚱之人,不是風影樓主,更不是凝兒,而是龍吟,是的,他醒了,而且醒的正是時候。

“龍吟,你是如何醒過來的?”已經恢複了氣力的風影樓主於密室內見到了被綁的螞蚱和同樣恢複了氣力的龍吟。雙方並沒有爭鬥,因為龍吟一眼便認出了凝兒,明白自己出現在此處,絕非易事,而且沒有這兩位女子的幫助,想要從這個迷宮般的地室裏出去,比登天還難。

“樓主不必多問,我乃玄冥教教主冥王義子,不但地藏訣修煉的如火純青,還深得四方死神,十殿閻羅,十八層獄主,多位絕頂高手親傳,一時的失利,尚不足以使我功虧一簣。”龍吟麵色陰冷,披頭散發,加之這密室之內昏暗的燈光,冷眼看去,令人不寒而栗。

“地藏訣,冥王代代單傳且包羅萬象的武林奇功。據說修習此功,此生隻能生育一子,且極易夭折,想必那冥王收你為義子無非是給自己那個尚未成年且積病孱弱的兒子做個墊背的。”風影樓主走近螞蚱,眼神卻看向龍吟,“可這不應該是你背叛冥王的理由啊。”

“門徒?門徒是這麽來的。”凝兒忽然想起之前提到龍吟時,風影樓主說過玄冥派叛逆門徒這個詞,自己在一旁叨叨一句。

“確實,正因為地藏訣包羅萬象,所以,修習此功者必須成年。”“但你是個例外?”龍吟剛要解釋,風影樓主便反問一句。“不,我隻是試驗品。僥幸成功的試驗品。”“因為你和那葉飛一樣,不同於常人,是嗎?”風影樓主帶著肯定的反問。“既然樓主對如今的江湖軼事了如指掌,又何必再三質問。現在還是盡快想出解決那飛翼的辦法吧。”龍吟聲音很穩。

“飛翼?你怎麽會認識他?他來之前,你已經被風影姐姐移到了這密室之中?”凝兒一聽,頓覺詫異,搶在風影樓主問話之前,脫口而出。

“哼,我怎麽會不認識他。峨眉派無塵師太的大弟子,京城尉遲敬德府上的大公子,當今朝堂一手遮天魯籲王爺身邊的大紅人。”龍吟字字生硬,像是在詛咒一個與自己有著血海大恨的仇家。

龍吟這樣一說,引得風影樓主和凝兒甚是不解,“你與他何怨何愁,說來聽聽。”“說來話長,隻是不知樓主這密室可否經得住外邊飛翼的這通折騰?”龍吟說話間,密室之內已回**起嘈雜之音,看來飛翼的人已經找到了附近。

龍吟這樣一問,風影樓主竟淺淺一笑,坐到了一張椅子上,“他們進不來,就算找上三天三夜,煙熏火燎,聲噪水淹,也奈何不了我這密室。你但說無妨,我洗耳恭聽。”“樓主如此處變不驚,真乃世間少有的女子,那我便不知廉恥的說道說道。”龍吟直到這時才動了下身子,走到風影樓主一側坐下,話未開口就聽密室之外傳來一個州官的聲音。

“樓主啊,風影樓主,我知道你躲在密室裏,出來吧,飛翼大人並不是要加害於你,隻是害怕你被流竄的殘餘悍匪劫持了,急於救你,所以才不管不顧的尋找啊……”那州官的破鑼嗓子像是喊了有一會兒,傳到這裏時,聽起來已經有些讓人渾身不自在。

“不管他,說你的,這樣的話騙小孩都沒人信,哼,看來沒心沒肺的都進衙門裏供職了。”風影樓主不屑的調侃一句,沒等龍吟接話,又聽到一個廚子的哀嚎。

“老板娘,救我呀,他們說再見不到你就要殺了我們呀,老板娘,我不能死啊,我孤苦伶仃這麽多年,好不容易過上幾天好日子,就這麽死了也太冤了,娶媳婦的錢都快攢夠了,老板娘,你救我呀……”

這兩句話喊得那是一個撕心裂肺,感人至深,引得凝兒噗嗤一聲笑了,說道,“老板娘,我這剛結婚還沒洞房,房子就被強拆了,你看看留我在這兒幹幾天,幫忙把房子解決了行嗎?”

凝兒這話趕得真是時候,連那被綁在一旁的螞蚱聽了都忍不住笑出了鼻涕泡。風影樓主聽罷也是哭笑不得,微微一歎,撇臉看向龍吟,“龍吟,這事兒你怎麽看?”被這麽一問,龍吟愣了,心想這都是些什麽人呐。他剛想開口回答,就聽外邊的那個廚子驚慌失措的“咆哮”起來。

“殺人啦,官老爺要殺人啦,真殺呀……救命啊……我不想死啊……”龍吟一聽這般,頓時氣衝雲霄,殺氣騰騰,目光決絕看向風影樓主,“送我出去,我要親手殺了那個飛翼!”

風影樓主但聽此聲也是心頭一顫,正猶豫之際,忽聞一陣琴聲傳來,不由得大喜過望,開口笑道,“雲水禪心,好琴藝,好女子,來得正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