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使

“保護公主!”餘下幾人三兩個閃身將適才那張方桌合圍起來,刀口向外,嚴陣以待。突然,一股勁風扯天而起,嗡嗡嗡幾道寒光擦著地麵回旋而來。

“呀!”為首那人一劍刺空,緊接著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喊引得他驚愕一望。合圍方桌的幾人,此時已是身首異處,唯一活著的,雙膝之下,已空無一物。

不好,那人收劍入懷,翻身而回,因為方桌之下的藤筐還在。而藤筐裏,正是先皇遺女,洛凝公主。

誘釣垂餌,此時指的正是洛凝。而那人心已慌,自然顧及不到這些,他的眼睛裏此刻隻有那兩隻藤筐。

單腳一落地,起腿便將方桌踢飛,腰尚未探下,便聽聞耳畔疾風而過,猛回頭,一團黑霧迎麵而來。

“看劍!”身未動,劍先行,那人一甩眼,長劍便**,直奔黑霧當心。不好。那劍尚未刺中黑霧,黑霧卻四散而盡。這閃念之間的變化莫測引得那人心中一顫,暗暗說道,暗影使者。

風,幽冥孤懸,霧,忽隱忽現,那人不敢亂動,以不變應萬變。他的劍在抖,那是俠士的嘶鳴,他的氣在聚,那是死士的悲憤。莫問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這個人,就是遊俠派掌門,江湖人稱嘯月蒼狼。

“是死是活,你有的選嗎,哈哈。”怪異的聲音,帶著惡臭的氣息。“廢話少說,我不死,你們休想動她一根毫毛。”

“殺了他,芥子幫還有十一個人頭要收。”又是一個恐怖的聲音,顯然和剛才那個不是出自一處。“可有人要他活著……”“誰?”“還會有誰?哈哈。廢了吧,就當還他當年的那個人情。”

“我來。”寒光平地起,聲音無落處,唰唰兩道飛鉤直奔嘯月蒼狼麵門而來。如此殺招,連眼神都是多餘的,嘯月蒼狼揮劍而起,側影而上。

長劍雙鉤,剛柔並濟,劈裏啪啦之間,隻見火光不現人影。“笨。”怪異的聲音從一縷黑霧中傳了出來,而那團黑霧,此刻已經將兩個藤筐纏入懷中。“以為弄兩個筐,放兩個孩子就能難住我了,嗬嗬。那公主體內的靈龍真氣已被解封,一試便知。”

這聲音頃刻間鑽進了嘯月蒼狼的耳朵裏,回眸之際,那兩個藤筐已被黑霧帶入空中。“放下!”嘯月蒼狼雖然自知功力淺薄不是這兩團黑霧的對手,但他在答應畫滄海大人護送洛凝公主出京時以立過毒誓,寧失性命,不失公主。

軀體裏沸騰的俠骨衷腸,正肝義膽,此刻賦予了這個男人誓死不屈的決心。隻見他猛一揮劍,打飛如梭的雙鉤,卯足氣力跺地而起,直衝藤筐飛身而去。

可就在他背身彈腿的一瞬間,那兩柄雙鉤近乎同時鎖住了他的雙腿,“啊!”鑽心的巨疼霎時震撼了他那消瘦的軀體,眨眼間自空中生生跌落下來。長劍,終未刺中劫走藤筐的黑霧。劍身的寒光自此隱退而去。

“不自量力。哼。”那團黑霧在昏厥過去的嘯月蒼狼周身一轉,騰空而去,而這天色,也隨之暗黑……擎空之上翻江倒海的滾滾烏雲浩**而來,整個世界瞬間墜入混沌般的黑暗之中。

一擊閃電喪心病狂的劈向沉默的大地,緊跟著便是不容分說的轟轟天雷撕心裂肺的狂卷而下,而那雨,卻如含冤未雪的亡嬰,死死不肯從母體中剝落下來。

窒息且蒼茫的人世間,此時,找不到一絲光亮,而那一閃而過的溫暖卻是來自於胸中的怒火。

雍州,芥子幫。

芥子幫幫主鄔安歪倒在太師椅上,大堂之內一股鮮香之氣鬼魅般四處遊**,一旁蹲了個瘦骨嶙峋的乞丐,若不細看,會讓人以為那是具死屍。

“幫主,這魚,魚……”乞丐費勁的咽著幹痰,喉嚨裏卻早已被那誘人的香味兒塞滿了,“我,一會兒,吃,吃,吃……”幹癟的肚子裏空得時間太長了,想發出個咕嚕聲都無力而為。

“餓麽?”“餓。”“饞麽?”“饞。”“哈哈,”鄔安大笑兩聲,懶洋洋從太師椅上站起來,弓著腰,斜著眼看著那個乞丐,從鼻腔裏發出一聲蔑視。

“我記得,當時把你綁來的時候,你嘴巴很硬啊,很有骨氣,大戶人家的公子,很男人呐,哈哈,這才餓了幾天呐,這就慫啦,啊?哈哈。”鄔安踮著腳在大堂裏溜達幾步,背起手回身又看向那個乞丐。

“記得當時你說,寧可死也不給錢,嘿嘿,果真呐,你那個老子真就不給錢,不要你了,白養這麽大了,哈。又花錢讀書,又吃了那麽些年長米白麵,說不要就不要了,你們這賬怎麽算的呀?”

那乞丐似是已經悔不當初,卻也不願反駁,閉著眼,把臉貼在地上,跟真得死了一樣。“說話呀?長脾氣了,還敢給老子甩臉了是嘛?”鄔安對乞丐的問而不答很是生氣,上前兩步,抬腳就要踢下去,那乞丐突然直起身子,扒開眼睛瞪著鄔安,急不可耐的說道,“幫主,魚做好了,快送到了,你聽,你聽,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我的天呐,沈公子,你是大戶人家的讀書人呐,這,這也太失身份了吧……”“還有一百三十七步,魚就進屋啦,別說話,別說話……”乞丐激動的整個人都顫抖了,引得鄔安篾笑不止。

“起來,你給我說說,為什麽要用魚來試他們,這裏邊的道道,都有啥講究。說得好,我讓你吃魚。”“真得,真得,謝幫主,謝幫主。”乞丐一聽這話,連滾帶爬等在長條桌前,像隻看門狗一樣的蹲著,好好平複了一下心情,這才說道。

“吃魚這裏邊講究多了,我簡單說,還有一百一十四步。這魚肉最鮮美的地方在鰓後鰭上,背脊次之。一般吃這些地方的都是家裏最尊貴的人。咱們不是要試那些孩子麽?如果這孩子在家裏很受長輩喜歡,那肯定會知道這些,這樣的孩子不能給弄殘了,留著要錢,家裏肯定給。再有呢……”

芥子幫大堂裏說得正歡,而遠在京城的錙銖派掌門鋙語卻收到飛鴿傳書,告知其子瑾安被雍州芥子幫擄走,下落不明。但芥子幫行蹤詭秘,無法直接聯係,身在京城的鋙語無奈之下,隻得憑私交求助魯籲王爺調動官差協助解救。此時正侯在王爺府門前,等待傳喚。

細想想這些年來給王爺打點的東西,鋙語心裏還是有些底氣,可這都等了快一個時辰了,王爺到底怎麽個意思。

“鋙語老爺,王爺在書房等你。”鋙語的腿都快站麻了,管家才出來傳他。“費心了,費心了。”鋙語抬手往管家手裏塞了些散碎銀兩,抬步便進到府內。這個不算規矩,但鋙語每次來都從未落下過。管家若痛快的收了,說明王爺心情無礙,盡可但說無妨。倘若不收,那事情就該難辦了。

進到王爺書房,魯籲正一本正經的看著書,桌上的茶是剛沏上的,冒著熱氣,蠟燭也是剛燃上的,屋子裏飄散著淡淡的燭香。

“賤民鋙語叩見王爺。”鋙語走近魯籲書桌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掩麵,不敢有絲毫懈怠。魯籲一聽他這句話,有點氣不打一處來,把書往桌上一扔,拄著身子問道,“賤民?你這麽有錢還算是賤民,那我呢?”

鋙語稱呼自己賤民是因為今日有事相求,所以自貶身份,不成想魯籲心裏隻惦記著錢,這麽一問,差點把鋙語噎著。可他畢竟是出入大場麵的人,小眼珠子呼嚕一轉,忙回,“整個中州都是王爺家的,小人也是王爺家的,小人那點薄財自然也是王爺家的,王爺日理萬機,為國事嘔心瀝血,所以打理錢財這種小事小情的,不跟小人計較罷了。嗬嗬。”

“哦,那照你這麽說,你是賤民,你又是我家的,那我就是賤王爺嘍,嗬嗬。”魯籲這麽一回,鋙語的心裏滋啦啦涼了半截。看意思,這魯籲是不想搭理自己的這件事情。

“哪裏哪裏,王爺是越來越親民了,跟小人開起玩笑來也是這般風趣自然。”鋙語抬起頭,偷偷的瞄了魯籲一眼,臉上的笑容顯得意味深長。他在盤算著,魯籲這次,是不是打算獅子大開口。

與此同時,雍州城外的茶攤上,來了幾個女人,從步態舉止上看,可以說各個都是功夫了得。

適才嘯月蒼狼與那暗影使者纏鬥過後,小茶攤連同周遭都已是麵目全非。這幾個女人一來,沒找見嘯月蒼狼,緊接著又是一頓打砸泄憤。

“在這呢,過來。”一個人衝這邊吼了一嗓子,這幾人呼啦一聲趕了過去。

“沒死,快,拿藥……”“慢著,先不要急著用藥,”說這話的人是百草堂掌門,江湖人稱湘江島主。她簡單試過嘯月蒼狼的脈象,突然臉色一沉,看向峨眉派掌門無塵師太,心有餘悸的說道,“嘯月掌門,恐怕是已經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