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夢裏夢外

但是,星盤之氣並不是誰的真氣都可以融合,倘若葉飛體內沒有護法的真氣,此刻早已分崩離析。然而與護法不同的是,葉飛體內並非隻護法的一股而是四股真氣,青龍長老的偃月真氣,狼叔的天地陰陽形氣法的真氣,護法原本與這星盤相承的真氣,還有其體內原有的金鑾靈獸真氣。

葉飛之前隻知道這星盤會在觸碰的瞬間感知對方體內真氣,予以辨識,卻不知在自己身上會發生這種異象,而這種異象古籍中記錄為異獸喚魂。

金鑾靈獸之氣亦正亦邪,一旦被顛覆成異獸之氣,那葉飛便不再會是這般模樣,不但形如護法般奇形怪狀,而且心智盡失幻化成一頭靈獸。

葉飛想默念心經,讓意念可以操控身體內滾如沸水的各路真氣,但始終無濟於事,怎麽辦,怎麽辦?之前雖暗自知道自己體內有金鑾靈獸之氣,可自己不安世事,屢犯武當戒規,是不是預示著體內異獸之氣早已與金鑾之氣離心對峙,抗衡久矣?難道……

此時,葉飛心中縱有萬千不甘,可依然如那砧板上的魚肉。已過多時,那融入葉飛體內的冶水遲遲不見複出,難道體內的金鑾之氣真得被那異獸之氣吞噬,還是這星盤之氣不肯與這混淆的真氣相認,但不管怎麽說,這麽拖下去肯定有問題。

再看,葉飛身體之上皮膚之下似有萬千蠕蟲翻湧,不時有鬱結對峙的氣流將身體各處衝撞的難以辨識,此時的葉飛看上去非人非鬼。

突然一道紅光自天際射下,瞬時又似彩虹一般姹紫嫣紅,此光閃耀過後,葉飛體內之氣雖頓時平靜下去,而他卻變成一副行屍走肉,向那光源而來,而那光源正是凝兒被金簪刺破的手掌。

“哥哥,你……”凝兒被葉飛的變化嚇傻了,她之前聽聞靈氣相克之時需要以血相祭,適才見葉飛其狀艱難便取下那枚簌簌贈予的金簪毫不猶豫的刺破手掌,本以為靈氣會被這鮮血誘出,暫時減輕葉飛的痛苦,殊不知那些靈氣居然聚合在一起,控製了葉飛的身體。而凝兒手中的鮮血卻似被一支無形的管子吸取一般,直直注入葉飛的眉心。

若此番下去,不用一時半刻,那凝兒的血液將被吸幹,但是,這凝兒就一定是凡胎俗子嗎?

當然不是,若是,狼叔就不會將她作為籌碼,勸退簌簌。而凝兒又是何方神聖,這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些知道的人此時都在門外,根本無從知曉這草堂之內正經曆的氣血相爭。

凝兒的血液注入葉飛眉心不多時,葉飛便恢複了神智,他見自己的身體正凶神惡煞的逼近凝兒,見凝兒掌心的血液正源源不斷注入自己體內,不禁大驚失色,可自己的身體為什麽不受自己控製?

“哥哥。”凝兒驚慌之中透著絕望,縱然拚盡全力也未能放出遏製在喉口的聲音,隨即癱軟下去。

“凝兒!”葉飛的身體還在吸食著凝兒的鮮血,唯有他的心智屬於自己,必須阻止這一切,可怎麽阻止?

葉飛欲屏氣凝神,可此時隻凝得了神,卻屏不住氣,凝兒的臉色煞白,氣息漸弱遊絲。

殺!葉飛心中暴怒,此時隻有廢了自己的身體,方才可以阻止凝兒殞命當場,可僅憑意念如何殺得了肉體,還是自己的肉體,還是那被各股靈氣充斥著的肉體。

“心死!”隻有讓心死去,才可以使身體失去動力,而這心死便是生命的終結,而這樣的結果對葉飛來說別無選擇,因為凝兒救過自己一命,此刻就當他葉飛報恩啦。

你可知道,這心死是葉飛平生學得第一件本事,而交給他這件本事的人卻不是師父李逸軒道長。

多說不益,葉飛凝神於點燭之心,用心力運化心死咒,隻三兩遍,葉飛便感覺光影恍惚,再念三兩遍,便直接失去了知覺,而他的身體猛然間仰後倒去,砰得一聲如高樓傾覆,振起層層煙浪。

“凝兒!”葉飛倒下之後,草堂外溢的濁氣霧帳瞬間消失,堂外眾人這才得見堂內情形,而他們看到的卻是凝兒的身體已俯懸半空,身下仰麵朝上的正是葉飛,這並不足為奇,但是自葉飛眉心冒出一股鮮血,正扶搖直上注入凝兒的眉心,這一幕足以嚇傻眾人。

“凝兒果真是龍門之後,”婆婆捶胸而歎,“這神龍吸水,便是將自己體內真氣融入鮮血,先注入采食者體內掠取精氣,而後再將真氣在鮮血中化食,取其精華隨血流回注身體。”

“那葉飛呢?”狼叔雖行跡江湖連年數載,逸聞軼事閱目無數,但這般情形還是頭一次遇見,“照此下去,那護法承傳的真氣豈不是也被凝兒化食了去,如果這樣,那這星盤豈不是……”

“靜觀其變,難道你沒有發現,星盤不見了嗎?”簌簌穩住聲音,緩緩說道。“去哪了?”婆婆聽罷,也才注意此事。

“該不會化進葉飛的身體裏了吧。”一位長老窺視之後,瞥向餘下幾位長老求證此事。“若真是那樣,又該如何是好。”狼叔一句尚未說完,便接問一句。

“此情此景據說三百麵前在中州大地上出現過一次,自那以後,江湖上開始盛傳這玄冥乾坤盤具有召喚靈獸的神力,”一長老退出幾步,語氣沉沉,“要知道,一旦召喚出靈獸神力,便可借此奪取其他星盤,拚接完成後既可打開結界之門。”

“為什麽要打開結界之門,那樣的話豈不是貫通人魔兩界,而人界自上古不勝魔界,勢必將陷入絕境?”簌簌緊跟一步,似是感到巨大威脅。狼叔似乎早已深知其中的險惡,退卻幾步,看向婆婆,笑而不語。

“先說說眼下該如何是好吧,隻要我等護住這方星盤,他們注定無計可施,那些自然都是後話。若真如長老所說,星盤已融入葉飛體內,我們要怎樣才可取出?”剛才的這些話,唯有婆婆最後說得這句實在。

適才搭腔的長老聽罷,急忙說道,“目前隻能靜觀其變,如若此時阻止凝兒攝取回自己的氣血,那無疑會是個兩敗俱傷的結果。”

“那就任由葉飛體內真氣被凝兒攝走?”狼叔不解,“那豈不是星盤也被她攝入體內?最終我等又該如何複原星盤?”

“不好!凝兒從空中墜下來了!”一直靜靜注視堂內情形的落櫻驚愕的大呼一聲。

眾人馳目而去,見葉飛、凝兒兩人似沉睡一般,安詳靜怡的躺在地上,隻是這二人身體之上環繞著嫋嫋輕霧。

“別看我們,我們也無計可施。”幾位長老麵麵相覷,狼叔、簌簌等人也束手無策。“難道我們隻能這樣等著他們自己醒過來?”狼叔邁步走向草堂,卻不敢硬闖,回身征求意見。

“那怎麽辦?”幾位長老中為首的那位說一句都覺得多,甩袖而去,“你們愛怎麽辦就怎麽辦吧,我們幾個守住八方的江湖密道,別出什麽亂子就行,早知道這次是這麽個結果,就不來了。”

此話說完,餘下幾位長老也都拂袖而去。“恭送八方長老。”婆婆見簌簌、狼叔沒啥反應,自己連忙行禮相送。

而那行至最前的東方長老卻停住腳,回身說道,“婆婆,既然新護法已經繼任,那剩下的事情就勞煩婆婆代為轉達,我等年事已高,不想要再生是非。告辭。”

一天的時光就這樣在幾人默不作聲的靜坐中結束,沒人提出任何見解,當然就不會有任何動作,葉飛和凝兒兩人就這麽在地上如沉睡般躺了整整一天,不覺間,月上枝頭。

凝兒忽然呼出一口長氣,吧嗒幾聲嘴巴,似是剛結束了一場春秋大夢,起身間,葉飛也醒了,打著哈欠伸著懶腰坐起來。這兩人對視一眼,朦朧中有種舊愛纏綿的感覺,忽而搖頭笑過,站起身來。

一旁的狼叔、簌簌已經守了一天,困倦的正打著盹,一聽耳畔有聲音,都驚醒起來,四人對視許久,葉飛先開腔問道,“這咋啦?幹嘛這麽看著我們?”簌簌和狼叔不知該如何作答,隻驚愕的看過兩眼,不作聲響的又都坐了回去,估計是都在等著對方先開口。

“我剛才做了個夢,夢裏……”凝兒也似完全忘卻了白日裏的事情,嬉笑著拉扯一下葉飛的袖口,還沒說完,葉飛就接上了,“我也做了一個夢,夢裏我們生了一堆胖娃娃,哈哈。”葉飛還沒說完,自己便大笑起來,而那凝兒卻羞得滿臉通紅,一個勁的捶打著葉飛的胸膛。這兩人大夢初醒便是一頓打情罵俏,更是讓狼叔和簌簌兩人拿捏不準,飛眼一個接一個。

“狼叔,堂主,你們兩個這是……”葉飛打破僵局,抓過一把椅子遞給凝兒,自己也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湊近狼叔,嬉笑著問道。

而這期間,他的眼神卻掃過那早已黯淡失色的神龕。“你什麽都不記得了?可能嗎?”狼叔語氣中透著深刻的質疑,“你把星盤弄哪去了?你拿住星盤之後又發生了什麽?”

“你也什麽都不記得了?”見凝兒聽得似懂非懂的表情,簌簌忍不住衝著凝兒問了一句。“我隻記得夢裏的事情,再往前,連模糊都說不上,而是忘得一幹二淨。”

“怎麽可能?葉飛拿住星盤後,那星盤在他手裏冶化了,我們所有人都躲了出去,就你留在屋裏,你……”簌簌急了,感覺這凝兒和葉飛串通好了在騙她,有些微怒。

可自己也不知道那之後發生了什麽,倘若凝兒有心騙自己,肯定會張口就來,而他和葉飛近乎同時醒來,也沒有“串供”的可能,難道,他們兩個剛才在夢裏接觸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