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迷霧重重
等我回到酒店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車水馬龍的夜景,喧囂熱鬧的人群,霓虹閃爍的門燈,以及城市夾裹著灰塵和溫暖的煙火氣,讓我走在眾人之中的時候,有一種被嗬護的安全感。
再安全的地方,也是有意外的。比如眼前這個穿著白T恤和藍色牛仔褲,滑著滑板的少年,就橫衝直撞地朝著我這邊衝了過來。
我立刻朝著右邊一躲。
誰料這個滑板少年,也朝著右邊條件反射地一躲,想要避讓我,結果我們兩個隻能無可避免地肩頭撞向肩頭。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滑板少年立刻漲紅了臉,很窘迫地對著我說。
清朗的少年,幹淨的眉宇,透明的皮膚,以及悄悄生長的青色胡茬,讓十七八歲的少年如初春午後剛被太陽曬過的青草一樣讓人賞心悅目。
我揉著被他撞疼的右肩膀,微笑地說了一句:“滑板滑得不錯,但要注意安全啊。”
少年不好意思地笑笑說:“對不起。我注意。Bye ~”
然後少年就滑著滑板,對我揮著手,迅速地離開了。
我看著白衣少年在人群中自由靈活地穿梭著,直至消失在人海。
可愛的嬰兒、曼妙的少女、清朗的少年、優雅的夫人、智慧的長者,這些都是人生不同階段最好的褒獎。偶爾能遇見,便如在灰色調的人生偶遇五彩之光。
我笑著走進酒店大門。
我現在已經開始漸漸理解,為什麽有的人會願意長駐酒店。人生就是一場漫長的旅途,無論是購房還是長期租房,其實不過也是短暫的停留。你以為你曾擁有,其實不過是蝸居一時,短則幾個月,長則幾十年。終究是要離開的。
酒店給了我一種可以隨時轉身離開的錯覺,對於生命的無常與警惕,沒有比住酒店來得更明顯。
因為是客人,也沒有比酒店的服務更加讓你感覺賓至如歸的坦然。歡迎光臨,來到我的生命裏,這是你我偶爾的相遇,請好好珍惜。
2717,這是我臨時的住所。我暫時的家。我的靈魂與肉體,在這裏短暫安放。我不知道我什麽時候將會逃離。
刷卡開門的時候,我清晰地看到我的寫字桌前坐著一個男人,正低頭檢查這什麽。
“對不起,對不起。”我第一反應是我走錯了房間。
才要退步出去的時候,才想起來不應該啊,我要是走錯了房間,怎麽打得開門?
閃念之間,我抬頭看向男人,男人也抬頭看向我。
是李偉。
憤怒的情緒,瞬間就衝上了頭。
“李警官,你這是幹什麽?”我一把關上門,對著李偉不客氣地質問開來。
李偉看到我進來,將右手食指放到嘴唇上,無聲地做了一個“噓”字的動作。
然後打開門,拉開,李偉大聲地對我說了一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先出去。”
話雖然是這麽說,但是李偉的腳步並未邁出去,而是直接做了一個關上門的動作。
我看著李偉的這全套的假動作表演,心裏充滿了狐疑。
剛想要開口說話,李偉就伸出了右手,做了一個製止的動作。
李偉接過我的瓏驤雙肩包,直接走向寫字桌,然後直接拎住包的底,直接全部倒在了寫字桌上。
瞬間,我的粉餅、口紅、香水、鑰匙、紙巾、紮頭發的皮筋、牙線盒、口香糖、眼藥水等包裏的細小雜碎,統統滾落到寫字桌上。
有一句民間俗語是這麽說的:女人的包,女人的腰。
就是說女人的包,如女人的腰一樣,隱藏、**、不可隨便觸碰。這是女人貼身的秘密,不可輕易讓人偷窺。
李偉這麽不經我同意,就直接將我的包倒出來檢查,他以為他是我的誰?
我的不快瞬間到達了頂點,幾乎要爆炸。
等等,在我的情緒爆炸之前,我看到了什麽?
李偉舉著一個白色的小圓片,送到我的跟前。
這個小圓片,幾乎和一粒潤喉糖一樣大小,隻不過顏色是白色的。
李偉將白色小圓片的外衣輕輕撕掉,裏麵露出了一個金屬的鐵片。
這不是我的東西!我的包裏怎麽會有這個東西!這個到底是什麽東西!
我的腦中有無數個問號在飛快地疾馳而過。
李偉看出了我強烈想要問問題的情緒,輕輕地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然後走進裏麵的衛生間。
我聽到一陣衝馬桶的聲音。
李偉衝了兩遍馬桶。
然後我聽到李偉洗手的聲音。
接著我看到李偉走了出來。
“好了,現在可以正常說話了。”李偉鬆了一口氣跟我說。
“這什麽意思?你跟我好好說說。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為什麽會在我的房間?你進來不和我打個招呼嗎?我現在到底還有沒有人生自由了?”我連珠炮一樣問李偉。
“人生自由和人生安全,哪個更重要?”李偉歎了一口氣問我。
“若為自由故,什麽皆可拋。”我隨口說了一句。
李偉搖搖頭。
“當然安全第一。”我接著補充道。
李偉笑笑。
“夏漫,我不知道躲在背後的人是什麽樣子的一個人。但是很明顯,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和你有關的。”李偉慢慢地說。
“什麽意思,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我沒有殺莊永生,我也沒有殺李果。” 我急忙解釋。
“之前對於這個我還有懷疑,但是現在我完全不懷疑。你一定沒有殺他們,而且你全程都在別人的監控中。”李偉繼續說。
“什麽叫做‘我全程都在別人的監控中’?”
“我不知道這種程度的監控,在你身邊已經多久了。但是我可以很明確告訴你的一點是,這種監控顯然已經有不短的時間。至少從你到島上度蜜月開始,到今天為止,你一直都在別人的監控中。監視加監聽。”李偉很篤定地說。
突然之間,我渾身發冷,我不由自主地環抱自己的雙臂,問李偉:“你怎麽知道的?”
“你在島上度蜜月的酒店,我們發現了針孔攝影機,這個早就跟你說過了。你可以將它理解成為,是有人想要殺害莊永生。但是你住進這個飯店之後,我讓你檢查過房間,你說房間裏沒有針孔攝影機。我相信你剛入住的時候的確沒有,可是等到今天我進來檢查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那說明什麽?”李偉問我。
“說明什麽?”我發現我的智商已經降低到無限低。
早知道今日,我就應該多看些偵探小說的。至少還能大概推測一下凶手的下一步行為。
“說明,有人知道你入住這個酒店後,就悄悄過來給你的房間裝了針孔攝像頭。”李偉說。
我輕輕地點點頭,“這個,我知道。可是是誰呢?”我自言自語地問。
“所以我們可以來想一想,有多少人知道你住在了這個酒店?”李偉繼續說。
“那可是有很多人啊。酒店是我的新助理幫我預訂的,她知道。那麽她知道就代表我團隊的所有人都知道。然後這個酒店的人,顯然也都知道。酒店的人知道,那麽就等於可能無限的人會知道。誰讓我太紅了呢。”我說完,不無自豪地誇了自己一下。
李偉無奈地搖搖頭。
“夏漫,紅對你現在的狀況來說,不是一件好事。”李偉很肯定地跟我說。
我很無奈地攤攤手,然後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指指寫字桌前的椅子,對著李偉說:“你也坐。”
李偉將椅子拖到我的麵前,和我麵對麵坐下。
“更重要的是,有人發現‘我’,或者說是有人發現‘有人’將你房間的針孔攝影機拆除了,所以我推斷肯定他們會給你補上一個針孔攝影機,或者什麽監聽設備的,果然你的包裏就有。你能不能想一想,你的包,有誰動過嗎?”李偉問我。
我認真地想了一下。
因為最近的讀者一直不斷地在我的小說頁麵給我反饋,所以我要隨時處理這些反饋意見,我將我的電腦隨身帶著,所以,我背了這個雙肩背包。輕便,裝的東西也多一些。
這個包是從我住這個酒店開始使用的,後麵幾天我都沒有換過。包裏的東西都是我親手裝進去的,拿出去之後,我也都背著。平時我不讓別人動我的包。雙肩背包不重,所以我更加不會讓人碰。所以理論上,除了我自己以外,是沒有人動過我的包的。
“沒人碰過我的包。”我很堅決地跟李偉說。
“那有沒有跟你偶遇過,相撞過?擦肩而過?”李偉繼續引導我回憶。
“擦肩而過的,肯定很多啊!這個要從哪裏回憶起?你看看樓下這麽多人,我每天都要走上幾遍,得要和多少人擦肩而過啊?你看看這淮海路上有多少人,一天我得擦肩而過少說幾百個吧?”
突然我不說話了。
李偉挑了挑眉毛,看著我。
“想起什麽來了?”李偉問我。
是的,我想起來了,我和別人相撞過!
是那個滑著滑板的少年。那個清朗的少年。那個有著羞澀笑容的少年。
在我回到酒店之前,我和這個少年,似乎無意地撞了一下。應該就是那麽一下,這個少年悄悄地將那個白色的監聽器塞入了我的背包裏。
這個少年是誰?
為什麽要這麽做?
誰是幕後的主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