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拭劍天下 唯大丈夫方真英雄

天日昭昭 措丹心血染碧汗青

盧象升冷哼一聲,沉聲說道:“要殺也是殺我!我身為統兵大將,若讚同和議,通敵的罪名早扣下來了。隻怕到不了殺楊首輔,皇上就先把我的頭給砍下來了。袁崇煥袁督師,就是我前車之鑒!”

楊嗣昌聽到盧象升這樣回答,一時無語。當年袁崇煥不就是謠傳他有通敵嫌疑,而被崇禎所殺麽。想到這裏,楊嗣昌換了口氣,說道:“盧總督,無論是戰是和,你我的出發點都是為國家著想。現今皇上對你非常不滿,你若是再不打幾個勝仗,阻止清軍繼續南下,恐怕我也難以保住你了。”

盧象升聽了,知道這是楊嗣昌暗示自己的官職和生死都操縱在他手裏,想要自己臣服於他。自己欲戰不能,欲辭不許,國家形勢如此,楊嗣昌卻還在玩弄權術,豈不是國家之不幸?盧象升滿腔怒火,抗聲說道:“我盧象升既然統兵,就隻知有戰。但既讓我禦敵,卻又不撥給我士卒,讓我如何戰勝那數萬虎狼清軍?還不如直接殺了我算了。你楊大人的那點盤算,真可謂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楊嗣昌聞言,惱羞成怒,冷冷一笑,沉聲說道:“這是皇上的旨意,卻不關我楊某人幹係。你要如何,你自己掂量著辦吧。”說罷,也不告辭,一拂袍袖,轉身出營而去。

待到司馬鈺三天後回到大營,楊嗣昌已經回京。司馬鈺見盧象升官複原職,很是替盧象升高興;但見盧象升悶悶不樂,又不禁奇怪。盧象升無法向司馬鈺說自己的苦悶,隻推說為清軍勇悍和自己兵少發愁。司馬鈺聽了,也是沒有一點辦法。

付奇、尉遲通、崔濤、赫雄等聞得司馬鈺走了幾天回來,連忙來問究竟。司馬鈺就把進京之事簡單說了。待眾人走後,付奇卻單獨留了下來,要司馬鈺和她一起再去刺殺高起潛。原來司馬鈺走後,付奇想他或許去殺那個死太監了,就偷偷去了高起潛那兒。付奇還沒有找到高起潛,就被他的手下丘萊派高手施桓發現,幸虧付奇寶劍鋒利,又施展無影神功,才在一眾高手的圍攻下逃去。

司馬鈺聽了付奇的陳述,叮囑付奇切不可再如此,對她說高起潛的武功高深莫測,另外這樣做會給盧大人帶來很大的麻煩的。說到此處,他忽然想起崇禎說的那句話來,猛然醒悟,不禁笑了起來:“是了是了,原來他就是那個紫袍人。怪不得總覺得似曾相識。”

盧象升見自己隻有一萬餘人,從定州、望都等幾個州縣好不容易抽調了近萬兵卒充實自己的部隊。隨調來的有劉之綸、邱民仰兩員參將。

盧象升略加整飭,然後和高起潛一起率軍南下,趕到冀州。在朝廷折騰盧象升的這十來天裏,多爾袞率軍連克河間、肅寧、饒陽、獻州、武強等幾個州縣,兵鋒直指武邑、阜城。盧象升到了冀州,傳令景州守軍皆入阜城助守,並請高起潛屯兵於阜城。自己則率兵屯駐於武邑城南五裏處,每日派數十股偵騎探聽清軍動靜。

這天,盧象升聽得偵騎來報,說清軍出動了二萬人馬徑直南下。盧象升隨即升帳,傳令司馬鈺、洪誌飛、洪誌新三人率三千輕騎,待清軍渡過武邑北三十裏處老鹽河後,迅速將河上木橋拆斷,再回軍攻擊攻城清軍。然後他令楊德先飛馬通知高起潛,告訴自己的用兵計劃,讓他派手下部卒,巡視老鹽河南岸,以為明軍疑兵,使多爾袞不敢渡河來援。這也是盧象升知道高起潛不配合,就給他沒有風險的功勞。那高起潛推脫清軍會來攻阜城,經楊德先反複告訴他清軍不會跨兩河來攻阜城,必先會攻擊武邑,並說盧象升已經派人將河橋拆斷,他隻要在河邊擺擺樣子就成。高起潛之前也已經受到崇禎的嚴責,又想這是一個唾手可得的功勞,才答應了出兵。

盧象升接下來命鍾泰、賀蘭雲、崔濤、赫雄、付奇、楊陸凱六將領八千兵卒,待清軍攻城,從武邑城東殺出,自己則率領其他將領帶領八千部卒從城西殺出,夾擊清軍。至於武邑城,則有盧象升事先派去的四千老弱傷兵助守,足堪支持一時。

且說司馬鈺等繞路趕到河邊,卻發現有二千清軍守把在那裏。原來攻城清軍大將鼇拜見此處形勢重要,特意留下兩千步卒守護此橋,並令一遇到明軍來奪,馬上分路飛報自己和睿親王多爾袞。那守橋清軍見明軍騎兵到來,一邊飛報鼇拜和多爾袞,一邊收攏士兵,聚在橋頭,以人眾為盾牌,死命抗擊。這樣一來,司馬鈺等反而發揮不了多少騎兵的優勢。雙方在橋邊這一小塊地方,戰殺激烈,一時間膠著在一起。司馬鈺見此,焦躁起來,怕時候一長,清軍援兵趕到,遂吩咐洪誌飛督眾疾攻,讓洪誌新率百十個士兵,向橋上施放火箭。自己則施展輕功,飛身向清軍頭上掠去。

眼見得司馬鈺如風浪中的小舟一般,在人叢上的槍刀間閃得幾閃,已是到了橋北端。橋南清軍紛紛向司馬鈺追來。洪誌新見司馬鈺到了橋上,按照吩咐向橋上施放火箭。司馬鈺一邊砍殺攻來清軍,一邊阻止清軍滅火。那橋麵卻是三寸多厚的沉木鋪成,火箭雖然射中,卻燃不起來。司馬鈺見此法不行,奪過一名清軍手中的刀來,一手擊殺清軍,一手持刀猛劈橋麵,不幾下,就被劈開幾條大縫來。司馬鈺一掌拍出,將橋麵擊開半丈長寬的一個大洞。那清軍領將急了,提刀親來阻止司馬鈺。戰不幾合,被司馬鈺一劍剁下河去。司馬鈺舞動大刀,將這一丈多的橋麵完全砍斷開來。隻聽轟轟數聲,橋麵落入河裏,竟然慢慢沉入水中!

橋南清軍見橋已斷,主將已死,無人再指揮抵抗,終於潰散開來,順著河沿向東跑去。洪誌飛讓弟弟領一部分騎兵去追殺清軍,自己率一部分兵卒拆散木橋。不一會兒,這四五丈長的木橋就被拆的幹幹淨淨。司馬鈺讓人喚回洪誌新,讓一個兵卒帶領受傷的一些兵卒回營。此時,高起潛派來的祖大壽已經率軍趕到,司馬鈺和他簡單交代了一下,就和洪誌飛和洪誌新帶著二千多騎兵,向武邑趕去。

那多爾袞聞報,趕緊派了多鐸領二萬人馬來援。到了河邊,卻見河橋已經被拆,河南岸明軍隊伍整肅,正擺好了陣勢準備截擊清軍渡河。那多鐸不敢涉水而過,隻好繞河向東,尋路去了。

卻說攻城清軍統領是滿清第一勇士鼇拜。他見明軍有了準備,並不驚慌,將兵馬分成兩路拒敵。鼇拜在混戰中,見了盧象升的帥旗,大喜,帶領身邊將士向盧象升殺來。原來鼇拜早聽說過盧象升的大名,意欲與盧象升一比高下。他衝到了近前,卻見一人揮舞大刀,麵孔白皙,一副儒雅之相。鼇拜心中懷疑,就舉刀喝道:“你可是大明總督盧象升嗎?”盧象升見一麵貌猙獰清將來問,橫刀答道:“正是本總督。你是何人?”鼇拜一聽,仰天哈哈一笑,傲然說道:“我是大清第一勇士鼇拜。久聞你的大名,今日正好一決高下。看刀!”說罷,揮刀向盧象升頭上劈去。盧象升舉刀招架,隻聽一聲巨響,盧象升和鼇拜都是雙臂發麻,鼇拜的大刀崩起一尺來高。兩人皆吃了一驚。盧象升喝道:“你也接我一刀。”說罷鼓起神威,揚刀劈去。鼇拜不甘示弱,橫刀上架。又是一聲大響,盧象升的大刀沒有被崩起,鼇拜的左手虎口卻滲出血絲來。這兩招一試,那鼇拜的力氣比起盧象升顯然要弱些。

鼇拜發了凶性,圈過馬來叫道:“好力氣。來來來,我和你大戰三百回合!”說罷,揚刀向盧象升奔去。盧象升一催坐騎,揮刀迎上,二人就在亂軍中惡鬥起來。那鼇拜果然不愧是滿清第一勇士稱號,雖然力氣不如盧象升,竟然和盧象升鬥了一百五十回合。不過到最後,鼇拜就頂不住了,隻覺得盧象升的大刀越來越沉。雙馬交錯之際,他又勉強架過盧象升一刀,被盧象升反手一刀拍在背上,登時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旁邊觀陣的清將一看,連忙一湧上前,掩護鼇拜伏鞍而走。

鼇拜逃入自己陣中,卻見一個自己派去報信的哨騎來報,說是河橋兵已經被明軍殺散,河橋被拆。河南岸有明軍巡視。鼇拜一聽,暗叫不好,如此一來,多爾袞援軍無法接應,隻怕自己有被圍殲的危險。想到此,鼇拜連忙傳令,收攏各軍,各位將領親自押後,速速往東北撤退。

盧象升率領明軍,追殺出三十餘裏,方才收兵。這一戰,擊殺清軍六千餘人,明軍獲得小勝。盧象升寫了捷報,呈送朝廷。

鼇拜跑了六十多裏,才碰到多鐸的援兵。退到大營,多爾袞見鼇拜身負重傷,細問之下,知道是被盧象升戰敗,吃驚不小,這盧象升果然是不負盛名。多爾袞暗忖盧象升如此了得,必須設法除去,否則以後定是大清掃定中原的障礙。想了一天,多爾袞思得一條妙計,遂吩咐多鐸據守武強、獻州,自己則帶了三萬鐵騎,從老鹽河西直襲冀州。

盧象升聽得探馬報說多爾袞親率三萬鐵騎繞過武邑南下,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多爾袞的意圖。那多爾袞此舉,直襲冀州,若盧象升不援,則攻取冀州,和武強清軍對盧、高來個反包圍。若是來援,則多爾袞的三萬鐵騎可以趁機輕易的將盧象升的兩萬步卒吃掉。盧象升見去援不妥,不援眼看冀州失陷也不妥,頗傷腦筋。躊躇良久,盧象升忽然思得一計,一個大膽的計劃出現在他的腦海中。原來盧象升想的是;利用多爾袞奔襲冀州的機會,不去救援冀州,和高起潛合兵一起,反攻留守武強的較少清軍。多爾袞絕對想不到自己會反攻武強清軍,就是多爾袞得知消息回援也來不及。若滅了這一路清軍,則多爾袞孤軍難立,必然棄冀州而逃,可以一改明軍處處被動的局麵。盧象升想到這裏,立即跨上馬,去找高起潛商量。高起潛聽了,卻不置可否。盧象升急的跳腳,反複向高起潛陳明利害和機會難得,高起潛以恐是清軍的計謀不肯出兵。盧象升眼看天晚,勸說不動高起潛,氣的扔下一句“國家耽誤在你們這些人手裏”憤而回營。

第二天,盧象升一早就命令武邑守軍棄守武邑,隨自己大軍南下。令武邑百姓往鄉下避敵。高起潛聞得盧象升不打招呼就自己動身南下,大怒,一邊寫奏章彈劾盧象升棄守武邑,如同送敵,陷自己於孤城阜城,將表飛馬報與朝廷,一邊也趕緊揮師緊隨盧象升之後,向南撤退。

此時冀州已經被多爾袞攻取。盧象升趕到冀州東的棗強,屯兵在此。高起潛則屯駐在冀州南的南宮縣城。多爾袞見明軍棄守武邑、阜城,就命令多鐸取了這兩城,複將景州拿下。盧象升見自己兩麵受敵,隻好棄了棗強,南下退到南宮東五十裏的馬家營,和高起潛互為犄角之勢,擋住清軍南下之路。

且說楊嗣昌回京之後,對盧象升切齒痛恨,遂對崇禎言盧象升對朝廷多有怨言,拒不接聖旨。崇禎聽了,心中大怒,暫時壓下火氣,看盧象升上表如何說再做處理。過不幾天,朝廷卻接到盧象升和高起潛的捷報,言在武邑勝了清軍一仗。隻是盧象升說是用埋伏計小勝,高起潛卻說是大勝,且把此戰的用策皆歸於自己,言自己在老鹽河如何如何血戰清軍。崇禎有楊嗣昌先入之語,亦認為此戰是高起潛的主意。但見盧象升並沒有撂挑子,心下稍慰。那知道過了兩天,卻又接到高起潛的急報,說盧象升坐視不救冀州,並棄守武邑南下,致使自己守把的阜城成為孤城一座,自己不得已隻好也隨盧象升南下避敵。

崇禎見報,怒不可遏,立即就要派人去接替盧象升之職,將盧象升問罪。楊嗣昌言現在朝廷無人可以帶兵,不妨派人警飭盧象升,暫用其勇禦敵;又給陳新甲再下一道聖旨,讓陳新甲完成勞軍之後,不必回京複命,隨師督戰,監督盧、高二人;這樣也可以避免盧、高二人因為不和而互相攻訐,喪失戰機。為警示盧象升,可以先收回盧象升的尚方寶劍。崇禎聽了楊嗣昌之言,覺得思慮縝密,就依了楊嗣昌的主意。他卻那裏知道楊嗣昌的主意裏麵暗藏的私心呢?

原來陳新甲是楊嗣昌舉薦而任兵部尚書的,是楊嗣昌的死黨。他本不願意出京勞師,因此一路行來速度極慢。到了保定之後,陳新甲忽然接到崇禎的聖旨,讓他勞軍之後隨軍督戰,心裏不禁大為不爽。等他看到楊嗣昌捎給他的一封密信,方才將那一顆怕死的心放在肚裏,原來信上說雖然皇上隻是讓他督戰,沒有派兵給他,但是他可以借此假傳皇上口諭,將盧象升的兵卒調一部分給他,並暗示他讓他在分兵時將盧象升的精銳全部調走。盧象升被崇禎訓斥,收了尚方寶劍,必然不敢懷疑調兵之舉。那陳新甲對楊嗣昌感激不盡,對楊嗣昌的意思自然明白。

陳新甲到得盧象升大營,勞軍一畢,就捧出聖旨,讓盧象升接旨。那聖旨上寫著由陳新甲代替皇上前來督戰,並令收去盧象升的尚方寶劍。聖旨上對盧象升並多有警飭之語,最後言盧、高二人須齊心合力,共抗清軍。盧象升接過聖旨,默然無語,將尚方寶劍取過,交與陳新甲。陳新甲又說皇上口諭,讓自己調走一部分兵卒,問盧象升何時分兵。盧象升看天色已到申時(下午三—五點)末,就言今日已晚,明天分兵不遲。

到了晚上,盧象升在帥帳召集眾將,向眾人言皇上為激勵士卒禦敵,特命陳新甲陳尚書代皇上前來督戰,現在需要分兵給他,問那位將軍願意到陳尚書麾下聽用。眾將聽了,不明所以。賀蘭雲出列問道:“盧大人,朝廷此舉,我等實是不解。大人麾下部卒本就不夠,朝廷卻屢屢分兵,致使兵力分散。若這樣下去,大明如何能趕走這些清軍?”盧象升聽了,沉思有頃,說道:“朝廷此舉,亦有朝廷的考慮。我們這些人,隻管盡力殺敵就是了,國家大事,非我們所能考慮。”

眾人聽盧象升這樣一說,縱然心有疑問,也不好再說什麽。盧象升再問,還是沒有一個願意去陳新甲帳下的,點了幾個人,也是都不願意去。盧象升見此,隻好散帳。眾人走後,司馬鈺卻留了下來。盧象升知道司馬鈺有話要說,示意他坐下說話。司馬鈺並不坐下,望著盧象升的眼睛說:“盧大哥,我看此事絕不是你說的如此簡單。一定是有人在皇上麵前說你壞話,才使皇上做出此等安排。這陳新甲,分明是來監督你的。這個人,是不是楊嗣昌?”

盧象升聽了,長歎了一口氣,說道:“兄弟,你既然看出來了,我就跟你實話實說吧。無論這個人是誰,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已經對我失去信任。我總督天下兵馬,皇上對我不放心,這是自然的。我屢陳良策,皇上均不采納;皇上誤禦敵事小,誤國家事大。我辭職不許,欲戰受製,這樣一來,滿清之患何日可除?”

“要不然我再去京城一趟,將盧大哥的委屈和苦衷向皇上說明——”

“不必了。當今皇上聰穎智達,他認定的事情,別人是無法改變的。”

“那兄長就任此下去?”

“唉,現在也隻好走一步說一步,盡一個臣子的本分吧。”

“既然如此,還不如我再上北京,或許事情會有轉機——”

“切切不可!今上疑心甚重,你若再去,他一定認為是我指使你的,事情隻怕更難以收拾。天時已晚,兄弟先回去歇著吧,以後有了變化再說。”

次日一早,陳新甲便命令集合士卒,將盧象升的近二萬勁旅撥到自己帳下 ,隻留給盧象升老弱殘兵五千。 盧象升不虞如此分兵,待要爭辯,陳新甲讓他找皇上說去;並揶揄盧象升善招民兵,讓盧象升再召集一些,以抗敵軍。盧象升知道陳新甲和楊嗣昌是一夥,這事分明是楊嗣昌在報複,但陳新甲抬出崇禎,盧象升無話可說,隻好眼睜睜的看著陳新甲將自己的精銳調走,揚長而去。把盧象升氣的滿腔怒火,卻無處發泄。

次日,清軍來攻南宮,高起潛急忙請盧象升和陳新甲來援。那陳新甲懼不發兵,隻有盧象升帶五千士卒來到。清軍見盧象升隻帶了五千士卒,怕盧象升另有計謀,急忙退了。盧象升不敢追趕,就屯兵於南宮城外。

多爾袞聞報,大為奇怪,派了哨探出去,方打聽得陳新甲將盧象升的勁卒盡皆調走,明白這是明庭君臣不和之故,不禁大喜,暗叫“天助我也”。多爾袞遂起大兵四萬,親來攻取南宮。盧象升聽得探馬報說,忙向高起潛請求入城避敵,高起潛卻斷然拒絕。盧象升沒有辦法,隻好急忙引軍南下,撤退六十餘裏,到巨鹿城東南十裏的賈莊屯紮。高起潛見盧象升引軍退走,怕自己孤城難守,也棄了南宮南撤,跑了兩天,直退到巨鹿南麵的雞澤縣城,方才停下。那多爾袞見明軍不戰自退,乘勢占了南宮,複派兵攻取了新河、故城兩座縣城。陳新甲在新河西的寧晉屯駐,聞得多爾袞占了新河,嚇得急忙引軍退到一百裏外的欒城。

多爾袞派人攻下新河、故城後,親筆寫了一封勸降信,派人送與盧象升。信中寫道:“大清睿親王多爾袞拜望盧總督象升大人:盧將軍智謀非常,勇烈過人,乃不世出之虎將耳。本王雖處偏邦,亦久聞大名,渴慕久矣。然將軍現上受君主猜疑,下受同僚排忌,雖有盡忠之心,但無展軀之地。吾亦感將軍之所寒也。古賢雲;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盧將軍何不效法正(三國蜀人)、範文程(明人)之舉,與本王合領大兵,掃定中原,一統華夏,名垂青史乎?本王願與將軍結為金蘭,生死與共,同享榮華。南宮城外,本王已擺酒治肴,恭候將軍久矣。”

且說這個時候,盧象升正在為糧草的事情窩火呢。原來昨天晚上,派往保定催促糧草的人回來了,言說保定巡撫張其平拒不發糧,任憑盧象升派去催促糧草的人如何請求也不鬆口。催糧人等了幾天,見沒有辦法,隻好趕緊回來報告。楊德先又報告說糧食已經接近斷炊了。盧象升大為惱火,這張其平如此膽大妄為,肯定是有人支持他這麽做。軍中無糧,還如何抵敵?原來這張其平是楊嗣昌的門生,得楊嗣昌保薦,做了保定巡撫。陳新甲在保定時,將聖旨的內容說與張其平。張其平知道自己的老師與盧象升不和,也知道盧象升已經不得皇上信任,為獻媚楊嗣昌,所以故意不給盧象升補給糧餉。盧象升沒辦法,今天一大早,隻好派楊德先率人去巨鹿城裏購買糧食,先支撐一時再說。隻是現在連年幹旱,這巨鹿城又能夠買到幾粒糧食呢。不到午時,楊德先就回來了,言道巨鹿城裏幾乎無糧可買。盧象升聽了楊德先的回報,心情沉重,坐在大帳中沉思不語。

盧象升正在愁悶之時,那多爾袞的使者來了。盧象升就在帥帳之中,展信看了。看過之後,他麵沉似水,緩聲說道:“我本大明之臣,豈能為清虜所驅策耶?雖然,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我就此寫一封信,你帶回去,讓多爾袞不要再起此心了。以後也不必再來,否則定斬不饒。”說罷,提筆一揮而就,讓清使帶回。

到了下午未時,巨鹿當地幾位老者率領幾十人擔酒牽羊來到盧象升營中。盧象升大為感動,連忙請幾位老者入帳上座。寒暄已畢,一位清臒老者說道:“將軍自任府治以來(盧象升以前曾撫治大名三府),清廉明事,決獄斷冤,力卻山賊,大名三府受將軍之德大矣。天下洶洶且十年,明公出萬死不顧一生之計為天下先。奈何奸臣在內,孤忠見嫉。三軍捧出關之檄,將士懷西歸之心,棲遲絕野,一飽無時。明公誠從愚計,移軍廣順,召集義師。三郡子弟喜公之來,皆以昔非公死賊,今非公死兵,同心戮力,一呼而裹糧從者可十萬。孰與隻臂無援,立而就死哉。”盧象升聽了,感動得流下淚來,站起來一拜說道:“感三府父老之義。雖然,自予與賊角,經數十百戰未嚐衄。今者,分疲卒五千,以抗強虜,象聲不才,唯有盡愚臣之忠。三府子弟,荷鋤抵滿清虎狼之師,徒然是驅羊之舉。象升豈能以一己而累父老耶?!此事決然不可。”其他老者一見,急忙都站起來,紛紛勸說盧象升依從清臒老者之議。盧象升無法對他們說此中內情,隻是堅決謝絕。眾老者勸了半晌,見盧象升堅決不應,隻好去了。

到了晚上,盧象升傳令將這些牛羊宰了,將酒分與兵卒,讓大家今日開懷暢飲。盧象升親自把盞,給眾位將領各滿一杯,敬謝大家這些年來不顧生死,為國出力。眾人連說不敢,和盧象升一同飲了。盧象升說連年征戰,今日才和眾位將軍同坐飲酒,讓大家不拘禮節,盡情一醉。這一頓酒,直喝了大半個時辰,方才散了。

散場以後,盧象升親自巡營。司馬鈺悄悄跟了過來,問盧象升白天為什麽不從眾老者之議,招募民勇,抵禦清軍。盧象升聽了,讓方坤繼續巡營,招呼司馬鈺和自己一起走到離大營一裏多遠的地方,仰望天上的星鬥良久,方才歎了口氣說道:“兄弟,自我領兵以來,大小百十戰,你可見我什麽時候怕過?隻是現在朝廷分我部卒,不發糧草,分明是要逼我於死地啊。我是戰亦死,不戰亦是死。與其不戰被殺,何如戰而死之?亦可證明我對大明之忠心無他。我既然必死,又何必再連累大名父老陪我一起赴死呢?!”說著,盧象升已經是虎目含淚,聲音哽咽了。司馬鈺聽到此處,心情激憤,大聲說道:“盧大哥,天下皆知你對大明的忠心,隻是皇上被楊嗣昌之流所惑,一時不明。大哥何不親赴京師,麵見皇上自陳呢?這樣不比白白死在這裏要好的多?我昔日曾經救過皇上一命,我陪大哥一塊去,為大哥洗去這不白之冤。”

“兄弟的好意我領了。你可知道,不經宣召擅自入京是什麽罪名?皇上本就疑心我,我若再有此舉,隻怕皇上立即下令將我處斬。我現在隻有戰死,以身殉國,方才能讓皇上知道我的一片忠心。”

“難道隻有這一個辦法嗎?大哥不做這個官還不成?”

“我連上五表,皇上皆不許。你說,我還有別的路可走嗎?”說道這裏,盧象升歎了一口氣,說道:“兄弟,我料明天多爾袞肯定還會派人來說,後天就可能會來攻了。你隻有弟兄一個,尚無子嗣,我明天派你去河南搬兵,你可趁機遠離此地,以後就隱居埋名,不要再管朝廷的事情吧。”

“盧大哥說那裏話來。盧大哥舍生取義,難道讓我做貪生怕死之人嗎?當此艱難時際,我絕不會離開你的。”

“可是你司馬家隻有你一個啊。你若因我而有什麽閃失,讓我如何對得起司馬伯父?”

“哈哈,這個你不必擔心。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家父時常訓誡我為國出力。況家中父母,自有忠仆照應。大哥能舍得妻兒一赴國難,我又何嚐不可助大哥一臂之力?”

“兄弟,你和我不一樣。我是拿朝廷俸祿的人,臨陣殺敵是我的本分,你是江湖中人,大可不必陷入其中。我既然一心許國,就顧不得他們了。況且我還有三個弟弟,可以照顧他們母子。兄弟,你還是聽為兄的話,明天走吧。”

“大哥,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難道我作為大明一民,不能為大明出一份力麽?我已決定,誓無更改!兄弟雖然武藝不精,對付幾個蠻子還是綽綽有餘的,最起碼也可以替大哥搖搖旗助助威。大哥不必再勸,我可也是打定主意,八匹馬也拉不回來的人呢。哈哈哈。”盧象升聽了,苦笑了一下,說道:“想不到我們兄弟都是一根筋。也罷,明天我打算分派諸將離此,也為國家多留一點人才。今日天色已晚,我們先回去吧。”說罷,拍了拍司馬鈺的肩膀,轉身向營中走去。

第二天上午,盧象升寫了調兵的文書,然後聚集眾將,言道現在兵力不足,要調派援兵,和清軍做長久之戰,現在分派眾人前去各地調兵。說罷,盧象升首先令賀蘭雲速回大名府,修繕城池,早做安排,以為己軍退步之地。賀蘭雲接令下去了。盧象升接著喚付奇和尉遲通上來,讓他們分別回四川夔州和達州,調兵馬過來;隨後吩咐關鳳磊上前,讓他去陝西孫傳庭處催兵;令崔濤和赫雄二人分別去河南孟州和輝州調兵。盧象升令這五將領了文書之後,立即動身,於路不得有誤。五將接過文書下去了。盧象升剛要再派將令,多爾袞的使者孔友亮就到了,這孔友亮是明朝降將孔有德的堂弟。盧象升展開信看了,見除了上次許諾的外,還許以王位,將漢人和蒙人之兵盡皆歸盧象升帶領。盧象升冷冷一笑,吩咐將孔友亮推出斬首。不一會兒,刀斧手將孔友亮首級呈上。盧象升讓孔友亮的從人帶回。

處理了這件事情,盧象升令洪誌飛三兄弟分別去山西晉州、祈州、沁州調兵,將這三兄弟打發去了。接著他令鍾泰去河南安陽調集守軍,令衛圳去山東聊城取兵。不料這二人卻不去。鍾泰言自己是大老粗一個,不識一字,這事做不來,衛圳則言自己那也不去,不離開盧象升。二人都要盧象升派其他人前去。盧象升諭之再三,二人堅決不去。盧象升無法,隻得先喚過楊陸凱來,讓他帶著自己的一封奏表送到京城,親呈崇禎。誰知道楊陸凱言自己身為掌牧,需要處理軍中後勤等諸事,此奏表令一騎送去即可,也堅辭不去。盧象升知道楊陸凱看破自己用意,隻得罷了。再分派劉之綸、邱民仰和其他將領,眾人也都言讓盧象升派兵卒傳令搬兵即可。

到了下午,盧象升看到洪誌飛和洪誌行二兄弟仍在大營,大為奇怪,叫過來一問,才知道他們二人將調兵文書都交與弟弟洪誌新,讓他去遞這三府文書,自己兄弟倆則留下來幫助盧象升禦敵。盧象升聞此,長歎一聲,隻好讓他們兄弟留下。

傍晚,盧象升將全軍召集起來。他站在帥旗前,望著這些跟了他多年的士卒,不禁感慨萬千。寒風瑟瑟,將帥旗吹的颯颯做響。掃視了全體將士一眼,盧象升抬起手來,抱拳一揖,大聲說道:“眾位將士,自盧某起兵以來,諸位跟隨象升,為國征戰,凡有七載。盧某本欲**平賊虜,使天下複歸太平。奈何國運多舛,賊虜猖獗。象升身經數十戰,幾無敗績。今日我軍糧食已盡,明天清軍必定來攻。敵眾我寡,我軍必敗無疑。雖然如此,盧象升身為大明之臣,決心明日迎戰,以死報國,不求生還!諸位將士,願戰者留下,願走者現在就可以離開,盧某絕不阻攔!”說罷,盧象升抬起頭來,越過眾人,向北方遙遠的天際望去,心裏默然念道:皇上,我盧象升明日以死殉國,以後不能再為國出力了。但願皇上能夠力挽狂瀾,使我大明屹立不墜,江山永固!

五千將士靜默了片刻,猶如有人指揮了似地,山崩海嘯般地齊聲喊道:“我等情願追隨將軍,以死報國!”盧象升聽了,虎目含淚,動情的看了眾將士一遍,向著眾人深深一揖,顫聲說道:“我盧象升替大明給眾位將士施禮了。眾位將士,大家今晚飽餐一頓,明天一早,整軍迎敵!”

漫天星鬥,閃爍著冰冷的寒芒。夜色中,一騎如箭矢一般,向著北方馳去。當剛踏上蒿水橋的時候,隻聽一聲“阿彌陀佛”,一個身影從北邊橋下轉了出來,正好攔住了去路。馬上的黑影倏然跳下,訝然說道:“是玄止大師?”“正是老衲。”隻見那黑影施了一禮,說道:“玄止大師現身於此,莫非專為司馬鈺而來?”“是也。神君此去,可是去刺殺那多爾袞麽?”“正有此意。”原來這疾馳的黑影正是司馬鈺,日間他見了盧象升的境況,想到如果今夜能刺殺了多爾袞,清軍必然會軍心大亂,不戰而潰。遂趁夜欲行此事。

“若是如此,我勸不必去了,此去神君徒然是無功而返。”玄止大師淡淡說道。“哦?何以見得?”“大明承祚近三百年,如今氣數已盡;滿清雖偏處一隅,不久當興起神州。大明縱有若幹忠臣,奈何獨木難支大廈,也隻是虛耗心血罷了。神君此去,也隻是使多爾袞虛驚一場,殺幾個無辜之人。於大勢無礙。”“大師如此偏護滿虜,莫非——”“嗬嗬,老衲已入佛門,又豈會惹此閑事?明日一戰,我不忍玉石俱焚,故而來對神君一語。希望神君跳出紅塵,入我佛門。國事如此,神君何必做無謂犧牲?”“多謝大師厚愛。佛門慈悲,為渡眾生,盧總督竭力抗清,亦是為大明子民抵禦外侮,兩者用心,亦是相同。現在敵眾我寡,盧總督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舍生取義,是天地間第一等英雄也。我司馬鈺雖然不才,亦甘附驥尾,為我大明出一份子民之力。至於成敗利鈍,則非我所計。大師好意,容司馬鈺他日有報。”“神君如此打算,難道不為你師父考慮嗎?他這一門隻傳你一人,若因你而劍派消亡,你又豈能對得起劍派的各位先輩?”“大師放心,昔日恩師所傳,我已經轉授他人,必不墜我師門英名。”司馬鈺心中大為奇怪,不知道玄止大師怎麽知道師父的來曆。但現在他卻無暇考慮這個了。他不知道,玄止大師就是師父尋找的當年的結拜兄弟,後來出家為僧了。

“阿彌陀佛,如此,老衲就不多費唇舌了。徒兒,我們走吧。”玄止大師說道。“如果是我——請求神君呢?神君可願離此而去?”隨著話音,一個麵罩輕紗、雀領翠衫的窈窕人影從暗影裏麵閃了出來。“你——你——”司馬鈺一見,腦中頓時一片空白。原來此人正是司馬鈺苦尋不得,失蹤了幾年之久的亓兒!“不錯,是我。”司馬鈺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隻是呆呆的看著這個在自己麵前兀然出現的人。停了良久,他才長籲一口氣,緩聲說道:“你,你安然無恙,我就放心了。”亓兒聞言,身軀微微一顫,緩聲說道:“謝謝司馬大哥。玄止大師是得道高僧,已悟玄機。他的話非為無因。國運如此,何必做無謂的犧牲。現在生死執於你的一念,聽我的話,就算為我,跟大師一起走吧,好嗎?”

司馬鈺此刻腦海裏已經是一團亂麻,他不明白亓兒和玄止大師如何在一起,當初亓兒為什麽放出假死的訊息,現在的他更是麵臨著痛苦的抉擇。聽到亓兒那令自己朝思暮想的聲音,他的身子禁不住晃動了一下,喃喃說道:“這麽些年,你為什麽這個時候出現?這個時候出現?”他苦笑了一聲,澀聲低語道:“太晚了,太晚了。”退後了兩步,哈哈大笑著,轉身疾馳而去。

亓兒愣了一下,少頃,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麽,揚聲喊道:“司馬大哥,我明早在你大營東山坡上等你。你去找我,我們一起離開。”是晚,多爾袞大營喧囂了半夜,良久才複平靜。

次日一早,盧象升吩咐將剩餘的一點點糧食熬成稀粥,給每個將士分了一碗,自己則一口未進。他悄悄喚過楊德先來,讓他立即到離此不到五十裏的高起潛處,請高起潛引兵到蒿水橋,和自己合力抗擊清軍。盧象升囑咐楊德先,讓他不遺餘力說動高起潛來援,這五千士卒的性命都在高起潛手上。楊德先揮淚上馬,急急而去。看著楊德先騎馬離去,盧象升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因為他知道,雖然高起潛必然會拒絕來援,但楊德先卻能夠離開此地,也可以為國家多保留一個人才了。

盧象升集合隊伍,自己麵向北方,跪倒在地,鄭重的磕了一個頭,沉聲說道:“臣盧象升今日率兵迎敵,不懼一死,盡忠報國。願我大明江山永固,臣死而無憾!”說罷,站起身來,翻身上馬,大聲喝道:“出發!”他的身後,依次是洪誌飛、衛圳、方坤等人。在黎明寒冷的北風裏,五千明軍在盧象升的率領下,逆風向北方行去,很快就沒有了蹤影。空空的營柵中隻有寒風毫無忌憚的肆虐。

東麵的小山坡上,一個麵罩輕紗的翠影呆呆的看著愈行愈遠的隊伍,身形越發顯得孤寂。隻聽她喃喃的說道:“你還是選擇了這條路。我們的追求還是不一樣。無影神君,永別了。”

盧象升行軍到蒿水橋,正遇到清軍大隊人馬攻來,人數有五萬之眾。前麵是騎兵,後麵是數不清的步軍。盧象升令軍卒據守蒿水橋南岸,將部卒收攏,圍成一個方陣,外圍是快刀手,中間是長槍手,三四排是弓箭手。盧象升分遣眾將,督守四方,來戰清軍。但聞殺聲震空,蒿水橋邊,一片腥風血雨。

是役,史書載曰:“旦日,(清)騎數萬環之三匝。象升麾兵疾戰,呼聲動天,自辰迄未,炮盡矢窮。奮身鬥,後騎皆進,手擊殺數十人,身中四矢三刃,遂仆。掌牧楊陸凱懼眾之殘其屍而伏其上,背負二十四矢以死。”

死難之時,盧象升年止三十九歲。麾下幾乎全部戰死。

(高起潛聞盧象升死難,隨即不戰而逃。戰後,楊廷麟在戰場上尋獲盧象升遺體,甲下尚著麻衣白網(服父喪)。三郡之民聞之,痛哭失聲,聲震天地。)

(盧象升死後,楊嗣昌怕其沒死,以後崇禎知道真相,派了三個親兵前去查看。其中一人叫俞振龍,歸報楊嗣昌,言盧象升果真死難。楊嗣昌聞聽,希冀手下人說盧象升沒死,這樣他就可以把怯懦畏戰之類罪名加到盧象升的頭上。但俞振龍非常硬氣,楊嗣昌把他鞭打三天三夜,垂垂待斃,他仍然瞪著眼睛說:“天道神明,無枉忠臣。”順德知府上奏盧象升死狀,楊嗣昌故意刁難,過八十天盧象升屍體才得以收斂。 )

(後清兵南下,盧象升之弟盧象觀起兵抗清而死,盧象同投水死,盧象晉出家為僧,盧家抗清殉難百餘人。)

正是:

“盡瘁鞠躬,死而後已,有明二百餘年宗社,係之一身,望旌旗巨鹿城邊,詎知忠孝精誠,齎誌空期戈挽日;

成仁取義,沒則為神,惟公三十九歲春秋,壽以千古,擷芹藻斬蛟橋畔,想見艱難砥柱,感懷那禁淚沾襟。”

(清)周小棠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