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誰是誰的誰,誰也說不清

上半場結束,北辰他們領先了三分,大汗淋漓的他臉上是**漾著的笑,看上去非常享受這場比賽。

看著北辰朝著她們走來,蘇若的心跳不自覺加速,當他走到自己麵前的時候還在放空中,方月連忙把水遞上。直到北辰將外套脫下放到蘇若手裏才回過神來,“幫我拿著。”那一刻蘇若驚喜卻又擔心地看了看方月,但她好像並不介意,隻開心地給北辰加油。

“對啊,幫忙拿一下衣服,朋友之間再自然不過的事。”蘇若不斷地說服自己,害怕將北辰做的一些小事放大,然後期望太大,再次受傷。就好像曾經以為自己和程殊彥關係不錯一樣,承受不住再一次的自作多情,更加無法麵對方月那直率的笑容,她隻能將這份情感深埋心底,保持合適的距離留在他身邊。

下半場比賽一開始程殊彥就奮起直追,蘇若第一次看見他露出那樣的表情,讓她覺得有些陌生的表情。是燃起的勝負欲,大概是他第一次遇到如此強勁的對手,興奮起來了。

激烈的拉鋸賽持續進行中,兩邊的隊友都默契地將球傳到他倆手中,程殊彥投中空心三分球追平了比分,贏得場下一陣喝彩,蘇若也跟著不自覺拍手。北辰剛好看見這一幕,迅速變換了表情,握緊拳頭不再分心,完全投入了進去。

離比賽結束還剩最後幾秒,此時雙方處於平分的狀態,當北辰跳起身準備扣籃時,程殊彥的第一反應是必須攔下這一球才可能進入加時賽。

程殊彥跳起伸長手的那一刻,北辰並不想輕易認輸,奈何他在空中的時間太長,往下掉的那個瞬間,程殊彥成功蓋球,巨大的衝擊力使得北辰重重落回地上,不知道踩到了誰的腳不慎倒在地上。

腳上劇烈的疼痛感傳來讓北辰忍不住咬牙,用手抱住腳呻吟了一聲。看到蘇若擔心的表情,北辰覺得自己很丟臉,大粒大粒的汗珠不停地往外冒,裁判連忙趕過來,簡單判斷之後決定送往就近的醫院。

“老師,我背他過去。”程殊彥蹲在他前麵,示意他上來,完全不能動彈的腳使得北辰並沒有底氣拒絕,盡管不樂意卻依舊趴了上去。

“你們誰幫他把左腳固定一下。”蘇若正準備伸手,方月卻早已幫忙固定好,她隻得退到旁邊默默跟著。

“看上去好痛。”方月無法掩飾的心疼,明顯是埋怨程殊彥的,“你從小就沒受過這種苦。”

“方月。”北辰製止了她,“打籃球這是常見的事,怪不了他。”

“還是要說句道歉,我會負責到底的。”“你又沒有犯規,不用內疚。”北辰笑著補充,“你是不錯的對手。”

“以後有機會再一起打球。”顯然程殊彥也是認可他的,“不過你得先把腿養好。”

等到醫院的時候腳已經腫成有一個雞蛋那麽大,看著醫生給他處理時疼的厲害的樣子,蘇若在一旁跟著幹著急。

“還要打石膏嗎?這麽嚴重!”蘇若從來不知道打球會這麽危險,追著醫生進了裏間,“那會有後遺症嗎?”

“隻要按照我說的做就不會,石膏起到固定的作用,他不是還要回去上課?”醫生見多了打籃球受傷的病人,不過少有的這麽緊張,突然開起玩笑來,“小姑娘,他是你什麽人啊?”蘇若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低下頭弱弱地回答,“隻是同學。”

“一個月之後記得來拆石膏,這段時間盡量控製左腳固定不動,上下樓梯的時候你們攙扶一下。”程殊彥在一旁認真地聽著,“這段時間就由我背你上下樓。”

“不用了,慢慢走還是可以的。”北辰才不想每天被一個大男生背上背下。“那怎麽行,這是他造成的,他應該負責。”方月實在忍不住嚷嚷起來,不管北辰怎麽拒絕,這次也要站在程殊彥這邊。

不知道為什麽北辰突然看向蘇若,然後所有人都轉頭看向她。“看我幹什麽,我覺得,我覺得讓程殊彥背你也挺好的,這種事沒什麽不好意思的。我和方月可以幫忙扶著,對吧?”“嗯!”方月滿意地點頭,“全票通過。”

“既然你們都這麽說了,那就這樣吧。”北辰以為她會因為心疼程殊彥拒絕的,還好她沒有,眼睛裏溢出的是藏不住的笑。

蘇若一直相信女生有著非常準的第六感,她也總是能夠敏銳地捕捉到別人的小情緒,常常在他們的故事裏通曉明白,笑而不語。隻是一旦牽扯到自己,很多東西都變了最初的軌跡。也許是懦弱,也許是害怕,也許隻是麵對在乎的人時骨子裏不禁流出的卑微。

於是她寧願將自己在別人心中的地位貶得很低很低,也許這樣就不會受傷。隻是很多時候無法控製自己,依舊會有期待,依舊會落空,該難過的時候依舊會忍不住難過。這種事情不是提前準備就可以避免的,隻有當它真實地出現在你麵前,你才會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原來,是真的很疼。

後來好像就會習慣了,習慣了期望落空的感覺,於是以為這樣的痛感才是正常的,才證明自己是存在著的,卻也因此很可能丟失去相信的能力,錯過那些真摯的情誼。

“已經麻煩你好幾天了,我現在可以自己走的。”北辰一點點挪出教室的時候,程殊彥照舊等在門口。“既然這樣,最後一天。”程殊彥將包遞給蘇若,方月連忙上前拎過北辰手上的包。

程殊彥背著北辰走在前麵,蘇若和方月就拿著包跟在後麵。

“程殊彥,你和蘇若在初中關係怎麽樣啊?”方月覺得這幾天蘇若都沒怎麽和他說話,想要幫她一把。

隻是這句話一出,蘇若的臉上隻有不安,當著自己的麵他會怎樣回答?這個自己一直想問卻從來不敢問的近乎有些無聊的問題。

“挺好。”程殊彥遲疑了片刻,最後從嘴裏出來的也就簡單兩個字。蘇若聽不出他語氣裏的情緒,也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會是怎樣的呢,勉強還是敷衍?

就在蘇若努力微笑的那一刻,北辰突然回過頭來看她,漸漸擰成一團的眉毛讓她的心裏有一種奇怪的情緒在蔓延,仿佛要將她吞噬其中,興許是自己僵硬的笑顯得太醜吧。

“你們不是坐過前後桌嗎?”方月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一點點展開攻勢,“你們在學校肯定發生過不少好玩的事?比如傳紙條什麽的。”說完方月朝著蘇若吐舌,蘇若無奈地扶額,用胳膊肘抵了抵她的腰,示意她別再說下去了。這樣不就證明自己在她麵前提起過程殊彥,而且還說得很詳細。

“嗯,確實是。”此時程殊彥的語氣裏明顯帶著笑意,“有一次上課傳紙條被班主任發現了,之後還專門找我談過話。”

“什麽!”蘇若從來不知道有這麽一回事,控製不住自己走到他身邊,紅著臉問,“什麽時候?”

“你當然不知道,你學習好又是女生,老師不會說你什麽。不過他也沒為難我,隻是告訴我要好好學習,就算自己不學習也不要打擾別人。”程殊彥雲淡風輕地扭過頭看著蘇若接著說,“後來沒幾天你就叫我不要再找你了,於是來不及也沒有意義再去告訴你這件事。”

蘇若頓時僵在原地不知所措,歸根結底還是自己作的死。“我想過是不是老師後來也找過你,於是你決定和我斷絕關係,不然本來好好的,我到底哪裏惹你生了氣?”程殊彥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後來我想也對,你成績那麽好,以後注定和我不是一個世界,反正遲早要說再見,這樣也好。”

蘇若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心裏麵卻忍不住埋怨,“程殊彥,你是傻嗎?你不知道我為什麽生氣?算了,反正你也不會往那個方麵想,因為你從來就隻是把我當普通朋友。”

“我認識蘇若這麽短時間都知道她不會是那種人,因為這種原因放棄一個朋友太可笑了,你們可是三年的老同學,難道你一點都不了解她?”方月的話仿佛一根刺狠狠紮在蘇若心上。基於在乎才會去了解,在這段青澀時光裏從來都隻有自己在執著地堅持,因為舍不得,所以放不下。

“方月!”在北辰瞪了自己一眼之後她弱弱地嘟囔,“你生什麽氣!”北辰伸手拿了她手中的麵包直接塞進她嘴裏,“少說話,多吃飯!”方月瞪大了眼睛委屈巴巴地咬了一大口麵包,發現北辰真有點怒了,這才閉上了嘴。

“現在那些東西都無所謂了。”蘇若抬起頭眼睛裏是明亮的笑。

是啊,都這麽久過去了。她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傻丫頭,雖然依舊會開心,會大笑,會難受,會想哭,會孤單,會害怕,會輕易變得躁動,卻不會再輕易自顧自感動了。很多東西也不會想要去緊緊抓住,因為知道越是用盡全力越有可能落得一場空。

就好像她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又怎麽奢求會有一個外人去懂得自己呢?就好像她曾經小心翼翼拚命守護的那些人也在有一天對著別人微笑,談論著和別人的幸福生活了。這個時候告不告別已經沒有意義,隻是彼此漸漸地遠去罷了。

她一直在尋求在乎自己的人,可有人始終沒那麽在乎所以她放手,也有人太過在乎侵犯了她的領域所以她狠心趕走。而剩下的那些保持著不遠不近距離的朋友們,能接受她忽冷忽熱性格的朋友們。她啊,是感激的,可如果有一天連他們也走丟了,她就會笑著說這也是情理之中,理所當然的吧。

畢竟在這個世界裏,誰是誰的誰,誰也說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