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5章 煉丹白老怪

儒子見孟君婆婆遠去,心中甚感失落。秦軒等見孟君婆婆道法精奇若斯,卻不能為儒門所用,倍覺惋惜。

眾人各懷心事,感概萬千。

正在此時,亂石上白光一閃,在人群中穿出躥入,來去自如。眾人尚未回過神來,早有大片流民悶聲倒下,不知死活。

傻六爬了起來,顫聲道:“黑白陰陽王!黑白陰陽王……”此言一出,眾流民不約而同“啊!”的一聲喊了出來,頓時哭爹喊娘、呼兒喚女之聲此起彼伏。傻六身後又有人喊道:“玄冥教又要作怪啦!快護著孩童逃走!”正是牛二。

儒子回過頭來,隻見數十流民忙不迭的抱著孩童奪路而走,爭相逃散,驚惶萬狀。一婦人心慌亂神,抱著孩童跌撞而逃,一不小心撞在一塊大石之上。眼見兩人非摔個頭破血流不可,突然白影一晃,一道白光早閃到婦人身前,化作半月圓盤,將母子二人穩穩扶住。

那婦人嚇得雙手緊抱其子,哭求道:“仙家大人,求求你……求求你放過小兒吧!”跪倒在地,不住的磕頭,頓時額上血跡斑斑。

白光中走出一人,上下一襲白色,頭發花白,正是一老頭。隻見他兩眼精光湛湛,大袖飄飄,頗有出塵之姿。

傻六見那白袍老怪扶起那婦人,失聲痛罵道:“玄冥教白老怪,你快滾開!裝什麽好人?”欲伸手去接過那婦人,卻又不敢。那白袍老怪嗬嗬一笑,長袖輕飄,將那婦人穩穩的送了過來,然後退在一旁,以示毫無敵意。

此時,眾流民見那白袍老怪扶起那婦人母子,並將其送還傻六,一時未見其行凶,隻走出十來餘丈便了停下。

儒子見那白袍老怪鶴發童顏,超然絕俗,當真有九天玄外大仙之姿;又見其腰間纏著一葫蘆,身後背著一大白色布袋,布袋內似是沉重之物,心想:“玄冥教果然人才濟濟,對桃源早已是虎視眈眈。此白袍老者負著這般沉重之物仍能身形飄零,來去自如,我恐怕再修煉十年也達不到這般造詣。”但見他並無傷人之意,心中奇怪,說道:“傻……六兄,這老前輩是一片好心。”

牛二搶聲道:“什麽一片好心?儒上仙,這老怪明明是一大把年紀,容顏卻如同孩童一般,是何緣故?”儒子心想:“邪惡之術,無所不用。難道這老怪為了修仙駐顏,竟然采集童貞?”一時未知所以,也就閉口不答。

忽然,一少年的聲音說道:“快放我出來!”隻見白袍老怪身後布袋一動,那聲音正是發自布袋內之人。白袍老怪隻在布袋上輕輕一拍,裏麵之人便悄無聲息。

牛二指著白袍老怪的布袋說道:“這玄冥教老怪陰險毒辣得很,四處抓孩童,挖心肝煉丹藥,天下已有不少孩童喪命玄冥教。”

儒子“啊!”的一聲說道:“劍容妹子所言不爽,玄冥教果然四處搜捕天下孩童,他們千方百計加害本門後輩諸子,定是為此而來。”見眼前之人全身上下一片雪白,心道:“白陽王!白陽王!這老怪就是白陽冥王!”

果然聽得傻六道:“他……他便是專門抓……煉丹的白……白……這布袋內的是……是無辜的孩童。”驚得語音顫抖,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卻已清楚明白不過,眼前這白袍老怪便是捉天下孩童來煉丹之人。

儒子此時雖無神識,卻知布袋內必是孩童無疑,隻是見他並無加害婦人母子之意,不知其解,正欲出言相詢,忽聽得有人喊道:“儒子兄弟,快攔住那白發老怪物。”循生望去,隻見塵頭起處,一高大漢手揮殺豬刀,奪路而來。

那漢子滿臉亮黑,上身光赤,胸肌盤根錯節,毛茸茸黑壓壓一片,正是八俊中的千刀斬燕屠。

儒子心中大喜:“終於可打聽到劍容妹子的音訊啦!”

燕屠奔將過來,對著白袍老怪便砍,手中的殺豬刀舞得呼聲颯颯,寒光閃閃。流民不住的點頭,讚歎燕屠運刀如風的絕技。

儒子急道:“燕大哥!不可對老前輩無禮!”他深受儒門禮法熏陶,縱然遇上十惡不赦的人,仍是待之以禮。燕屠生性急猛魯莽,聽不進儒子之言,將手中的殺豬刀舞得密不透風,當真不愧“千刀斬”的名頭。

他原是雙刀並用,但因對付假冒儒子的慕容寒時,早已丟失了其中一柄,此時用的是單刀。

那白袍老怪得意一笑,微微側身,輕描淡寫的避開殺豬刀。燕屠急舞直進,無論舞得如何勇猛急狠,始終沾不到白袍絲毫。眾流民見燕屠揮刀直逼白袍老怪,忍不住大聲為其助陣呐喊,鼓勇殺敵。傻六叫得更是聲嘶力竭,恨不得上前幫燕屠一把。

燕屠見傷不著白袍老怪,心中大急,又聽得流民鼓噪催促,喝罵道:“羅哩羅唆些什麽?老子一刀就把他殺了!”右手當真一刀直逼那白袍老怪的腹部。白袍老怪長袖輕輕一揮,拉住燕屠的左手擋向腹部的殺豬刀,隻聽得“當!”的一聲,燕屠右手殺刀斷為兩戳,另而左手因被白袍老怪灌注了內力,竟完好無損。

流民突見白袍老怪反擊,忍不住替燕屠驚呼。燕屠手中殺豬刀被逼斷,滿臉羞愧,罔顧對方早已手下留情,仍是罵道:“嚷什麽?老子這一刀定能把他結果了。”殺豬刀回劈,尚未劈出,直覺虎口一麻,刀已落地。原來白袍老怪先前在他左手一捏,灌注了內力,趁他右手殺豬刀劈落之際,又逼得內力傳了過去。這內力一傳,也隻是一瞬間的事。此刻內力頓消,受此一震,燕屠右手的殺豬刀再也拿不住。

燕屠怒氣難消,撿起殺豬刀,卻見那白袍老怪氣定神閑,一時不知是否上前再攻。

傻六仍在一旁催促道:“快!快!殺豬刀!殺豬刀……”

燕屠聽得有人在旁大呼小叫,問候了一聲他的母親後,又罵道:“這老怪物會妖法,這刀你來飛。”說得一時氣憤,撿起斷刀飛劈傻六。眾流民都“啊!”了一聲,擔心傻六遇險。白袍老怪雙眼咪咪,長袖一揮,卷住那一柄直逼傻六的殺豬刀,然後倒轉飛向燕屠。

儒子急道:“老前輩,手下留情!”燕屠驚得合不攏嘴,躲避不及,直瞪殺豬刀,豈料那殺豬刀隻是上下舞動,刮得胸前的毛發嗖嗖直落。

齊牧等三人與燕屠同屬八俊中人,情逾兄弟,暗暗替燕屠憂心,忍不住要想:“燕兄弟這輩子殺豬無數,此時卻被人當豬一般開膛破肚,慘不忍睹,當真是報應不爽。”

燕屠驚得急往後退,那長袖中的殺豬刀也跟著逼去,毛發仍是翻飛四散,而胸上肌膚光潔白淨,絲毫不見破損。正如眾俊所想,燕屠生平殺豬宰牛無數,削骨剔肉嫻熟至極,但這般被人剃胸毛卻是第一回,稍有差池,便剖胸裂肚。如此情狀,如何能不嚇得魂不附體,大汗淋漓?

儒子見那白袍老怪如此修為,行雲流水,揮灑自如,不由得大為折服,左手胸前一豎,以示行禮,道:“多謝老前輩手下留情,儒子在此謝過。”

那白袍老怪收住斷刀,問道:“閣下便是儒子麽?”見儒子右臂已斷,仍是英風颯颯,又恭敬有禮,心中亦是忍不住暗自讚歎。

燕屠不住摸摸胸口,一下子懵然,歎道:“剃了也罷!剃了也罷!”心中早已羞愧難當,也不向儒子告辭,頭也不回的急奔而去。

儒子本欲向燕屠詢問羊劍容的音訊,此時見他遠去,不便當眾出言,隻得任由其便。

那白袍老怪又道:“儒子大才,音律上的造詣果真有驚天地、泣鬼神之能,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儒子一怔,心想:“木青牙所言不錯,黑白陽陽王見我曲韻上有些造詣,便勞師動眾來加害儒門。此時這老怪直承其事,又抓了不少孩童,必是白陽冥王無疑;而兄長所中的又是黑白陰陽散,這番血海深仇,今日正好清算。”想到這裏,怒氣橫生,說道:“老前輩,請你將布袋中的孩童放下!”

玄冥教的惡行劣跡,天下昭著。此時,眾流民見儒子打抱不平,圍了過來,均盼他為自己出一口惡氣。

牛二和傻六等見白袍老怪持強行凶,本來嚇得臉色如土,此時見儒子出頭,心中積存已久的惡氣衝口而出。牛二憤恨的說道:“玄冥教中人做盡傷天害理之事,無人不恨!咱們們本事低微,無可奈何;如今有儒上仙在此,你休得放肆!”

白袍老怪也不著惱,問道:“請問這位小哥,你見識過玄冥教中人的手段?”牛二咬著牙根說道:“眼前之事,大夥有目共睹,牛二又不是瞎子。”白袍老怪道:“這位小哥這麽說就是沒見過啦!莫非是為了孩童之事,才對老道言語不敬?”

牛二道:“當今天下以玄冥教最為陰毒,到處抓童子挖心肝。喪命於你手的中原各派孩童,何止萬千?”

白袍老怪愕然,“哦?”了一聲道:“天下當真有此事?如今的中州各派竟然如此鼎盛,真有這多孩童麽?”牛二窘道:“沒有成千上萬,也有成百上千吧!”白袍老怪一捋長須,點頭道:“看來傳聞不假,確有此事。”

儒子道:“老前輩,這位牛二哥所說屬實?”

那白袍老怪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說道:“傳聞不假,確有此事。”儒子見其直承其是,怒道:“老前輩道貌岸然,卻喪盡天良,儒子要替這些窮苦人家討個公道。”退了一步,以示敬重尊長之禮,又道:“老前輩既然如此誠心要欣賞儒子的琴技,今日就讓你大飽耳福。”左掌一伸,橫在大石上的長琴應聲而飛,擺在當空。

那白袍老怪微微一笑,說道:“好!好!好!”解下腰間的葫蘆,拔開酒葫蘆,咕嚕的喝了一口。酒葫蘆一開,眾流民不禁伸長脖子,呼氣之聲大作。那酒當真是“開壇香十裏,隔壁醉三家”的佳釀。

儒子聞到酒氣,濃烈香醇,立馬認得是魯釀所釀,不禁心癢難搔,心想:“你不僅打我音律的主意,就連魯大哥的酒也不放過。”左手揮了一揮,示意眾流民塞住耳朵。

白袍老怪卻道:“不必啦!”長袖一揮,一道白光衝天而起,布成結禁,將眾流民擋在結界之外,然後說道:“今日得聆儒子雅奏,平生之福。儒子隻管彈奏不妨,餘人決不會有絲毫損傷。”

儒子見他如此眷護流民,這般神情並不似作偽,又是大出意料之外,心想:“這白陽冥王非但不是一個凶神惡煞之人,且十分體恤流民,這與黑白陽陽王惡毒陰險的名頭,似乎有些不相稱吧?但世間虛有其表者多有所在,表麵上越是顯得麵善,內心就越是狡詐。玄冥教與儒門的深仇大恨,不可不報。我此時雖無靈力,也一樣要取你性命。你為音律而來,我就讓你喪命於音律。”心念一動,又將長琴撥弄得錚錚作響。

那白袍老怪微笑道:“以琴下酒,世間一流。”當即一邊側耳細聽,一邊慢慢的喝酒。似乎他並未意識到風平浪靜之下隱藏著洶湧暗流。

儒子見他一副專注的神情,似乎全副心神都投到自己所彈奏的曲子上來,立覺於心不忍,大覺此舉非正人君子所為,有違儒門之道。

但隨即又想:“對付你這等邪魔外道,豈能與你講什麽仁義道德,江湖規矩?如今難得賺你入甕中,正要好好折磨你一番。”當即曲調一轉,殺機驟然而起,但奇怪的是,那白袍老怪似乎絲毫不覺有異,仍是舉著葫蘆咕嚕嚕的喝酒。

如此情狀,大出儒子意料之外,心想:“這白陽冥王道法修為果真了得,曲韻上奈何不了你,也隻好暗中偷襲。”當即發足四下走動,唯恐他識破自己的心思,一時也不敢過分逼近,而是來回遊走,假裝全副心思盡數傾注在長琴之上。

齊牧等人身在光幕之外,雖聽不見長琴所發之音,但見儒子如此賣力的為這白袍老怪彈奏,頗覺驚奇,均想:“儒子兄弟身在桃源中素無音律上的知音,此刻得遇同道中人,一時忘形,難道早已將儒門與玄冥教的深仇大恨拋之腦後?”他們熟知儒子的脾性,不禁暗暗擔憂。

眾流民更是不解,本以為可親眼目睹一幕儒上仙力戰玄冥教白陽冥王的大戰,驚心動魄,卻萬萬沒想到兩人隻是在禁界內彈奏喝酒而已。

眾人正自迷惑之際,忽聽得“轟!”的一聲巨響,震耳欲聾,那白袍老怪先前所布下的那道光幕倏然而消,正是儒子輕輕的一掌,飄向那白袍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