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6章 仙劍雙合璧
此時,一孩童喊道:“爹爹!”另一孩童牙牙而語,口齒不清。他們雙雙搶將過來,扶住治子,跪倒在地,正是溫良二子。
溫子見父親身上流血,而儒子手中的君子劍恰在此時跌落在地,說道:“是你殺死我爹爹的!”雙目噴火,怒瞪儒子。良子舌頭已咬斷,無法言語,欲替父報仇,竟拔出仙劍。溫子亦“唰!”的一聲拔劍在手,兩劍齊出,向儒子身上飛刺而去。
二子年紀尚幼,卻恪守儒門忠孝節義,素來視父親有若神明。此刻見父親被殺,怒火橫生,催得仙劍上所發的劍氣逼人生痛,雖然見到儒子斷了一臂,心中驚詫不已,卻仍是揮劍刺落。
儒子見溫良二子長劍刺來,一時心亂如麻,忍不住想道:“溫良二子當真是我的孩兒?我行事不知檢點,如此惡行,與禽獸何異?又如何對得起兄長?”心中正自一片迷茫之際,突覺右胸一陣劇痛,回過神來,隻見兩劍早已從中穿過,正是溫良二子的仙劍。
此時晨曦初露,朝陽之輝灑在儒子的臉上,儒子如同木佛一般杵在當地,神色坦然,略帶一絲笑意。
慕容寒見溫良二子刺殺儒子,心中大驚,喊道:“住手!”雙手一伸,抓住二子後領,提了起來,扔在一旁。溫子罵道:“妖女!你亦是我們的殺父仇人。”慕容寒左右開弓,扇了溫良二子兩記耳光。
溫良二子不知慕容寒就是柳三妹,眼見她殺人後仍行凶,互使眼神,又挺劍來刺慕容寒。他們本就是一母雙胞的骨肉兄弟,又自幼便修習雙劍合璧的仙劍,臨陣對敵之際,隻須一個眼神便可知曉對方的心意。
慕容寒喝道:“溫良二子!不得無禮!”
溫良二子突然停住,良子指著自己的喉嚨嘴巴,不住的比劃。溫子立馬會意,心覺不錯,問道:“你聲音怎麽這麽像我娘?”慕容寒心神激動,雙眼通紅,說道:“溫子良子,我就是你們的娘!”
溫子道:“我娘是柳三妹,比你這人不人、妖不妖的魔鬼美上一百倍!”慕容寒聽得溫子罵自己為魔鬼,心中一陣絞痛,說道:“溫子、良子,我真的是你們的娘!”
溫良二子從未見過此等模樣之人,又豈會是親娘?
溫子道:“你和儒賊合謀殺死我爹爹,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先殺儒賊,再回過頭來殺你!”二子合力,使出九思仙劍訣,又向儒子逼去。他們二人修為本就不低,此時心急父仇,更是將九思仙劍訣發揮得淋漓盡致。
劍光來回縱橫,氣勢如虹,自有一股仙童臨凡之姿。
儒子本是治子的親兄弟,溫良二子應當稱呼儒子為“叔叔”,但因大仇已結,也不再提及這“叔叔”二字,直接斥之為“儒賊”。
儒子仍是心亂如麻,眼見寒光又再度逼近,心想:“溫良二子乃本門後輩中人,肩上責任重大,修仙路上,豈可背負這如此糊塗的身世?若他們二子再有任何差池,因身世糊塗而走火入魔,那我豈不是又多了一條罪名?
“反正我已對不起兄長,若是讓他們大仇得報,自此心中無怨怒,自可全心全意的修仙。我死於他們的劍下,他們就永遠不會相信我就是他們的生父。”心中閃過如此念頭,不思趨避,反而迎了上去。
慕容寒見溫良二子已失理性,卻又不忍傷害兩子,隻得提起儒子往後一拖,說道:“大逆不道!”
溫子道:“父仇不報,那才是大逆不道!”慕容寒道:“你們殺了儒郎,那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你們可知……”
儒子卻搶聲說道:“溫子,良子,你們可要記住,這慕容寒不是妖女,是你們的親娘。”他不願慕容寒將自己是溫良二子的生父身份說出,是以搶斷。慕容寒就是柳三妹,此事在桃源大亂之時已是眾所周知,而溫良二子因被木青牙派人劫走而未能得知。
溫子又是雙手一抖,長劍寒光閃爍不定,說道:“儒賊,你素來行事荒誕不經,竟連我父親都殺了,你的話如何讓人相信?她不是我們的娘。我們兄弟二人乃柳三妹之子。這妖女藍珠白膚,非我桃源之人,又如何能是我娘?”兩人又是長劍迸出,分刺儒子和慕容寒。
慕容寒本來心想借此天助我也的良機,一家四口就此遠離桃源,遠走高飛;此時見溫良二子不認自己,心中一陣傷痛,歎道:“原來我當真是世間苦命之人!”心中亦是一片慌亂,但覺眼前一片迷茫,不知溫子的長劍已刺到門麵。
便在此時,一人喊道:“儒門兩子快撤手!不得傷害教主愛女!”溫良二子回過頭來,隻見木青牙高舉治子屍身而來,步向懸崖,隻須稍一鬆手,即令治子落入萬仞大裂穀之下。
當今玄冥教乃黑白陰陽王掌權,木青牙雖貴為十大閻王中人,但內心中仍是敬重慕容屠欲魂,愛屋及烏,對慕容寒亦是敬愛有加。先前他聽得慕容寒有所命,要讓自己替他兄長報仇,因此他對治子的恨真可謂到了極點,即使治子早已身亡,仍是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眼見溫良二子欲刺殺慕容寒,護主心切,不惜以治子屍身相逼。
溫良二子見木青牙如此侮辱父親屍身,心中驚怒交集,當即撤劍來刺木青牙。
木青牙見二子攻向自己,喝道:“且住!你們若是踏前一步,立馬將他拋下去!”溫良二子聞言,不敢上前。木青牙又道:“治子乃桃源罪人,本該千刀淩遲處死,死後不得歸宗認祖;又是我玄冥教的叛徒,留著作甚?不過……”突覺雙手一痛,竟拿不住治子屍身,心道:“難道死屍也會作怪?”隻見手背上留下兩道血痕,而治子早已摔落崖下。
這一切溫良二子看來,自然是木青牙將治子的屍身扔下去的了。兩人飛身過去,躍向崖下欲救父親,此舉無異於自取滅亡,幸得一軟鞭飛來,纏住他們的腳踝,才化險為夷。那軟鞭在半空直舞,已將二子穩穩放落在地。揮鞭之人頭裹白布,一目被啄,正是南宮劍郎,身後跟著數十名黑衣人。
原來,綠竹翁救得溫良二子後,運法將他們藏在法陣行藏之內。後因與儒子飲酒,一時忘卻將此禁陣告之,直到靈脈斷絕前一刻,才想起此事,欲轉告儒子,卻已來不及。
溫良二子被禁在綠竹翁預先設下的法陣之中,恰好遇上南宮劍郎。南宮劍郎從誅仙台上被儒子推下,卻大難不死。他追殺羊劍容直闖桃源時,曾在鏡練河與假扮柳三妹的慕容寒有過一場惡戰,後因慕容寒中毒,在船上曾見過溫良二子。
此時,南宮劍郎又再撞見二人,回想起與“柳三妹”那一場不明不白、驚心動魄的苦戰,非但折損人馬,且自己一目被廢;兼之誅仙台上新敗,怨怒無處發泄,一切正好盡數著落在溫良二子身上。
而溫良二子被木青牙封印靈力,一直妄圖衝破,突見南宮劍郎欲對己不利,雖處危難之中,卻因出於對仇敵的憤恨之心而絲毫不懼。
溫子凜然罵道:“玄冥教惡賊,亂我桃源,快來受死!”
恰在此時,初一、十五正在搜尋溫誨人等行蹤,聽得有人大罵玄冥教,當即上前。兩人見南宮劍郎等人膽敢冒充玄冥教中人,不問情由,便大打出手;但又哪裏是南宮劍郎的對手?隻得乘機逃走,回報木青牙。
木青牙得報,隨兩人前往,發覺正是溫良二子,失而複得,當即將二子攜來。他先前夾持二子,純粹是出乎對故主的一片敬慕之情而全力護犢,並非有意以此來威脅儒子。
南宮劍郎亦識得木青牙的威名,與之略敘交情。木青牙得知南宮劍郎與南宮一劍的關係非同尋常,即領他來拜見慕容寒。
此時,溫良二子被南宮劍郎揮鞭卷起,甫一立定,即朝懸崖跪下,放聲痛哭。木青牙伸出尚有血跡的手,欲待剖明詭異的一切,不料兩道寒光直逼麵前,正是溫良二子暴起,以長劍刺殺而來。
溫子道:“你連我爹爹的屍身都不饒過!不殺你,我誓不為人!”
木青牙拉開架式,立馬舉手還擊。慕容寒怒斥:“木青牙,你膽敢以下犯上?”木青牙聞言,不敢還手,見二子憤怒不已,一時無可奈何,隻得往林中逃命而去。二子長劍同時一抖,緊追不舍。儒子欲追,卻被慕容寒攔住。
慕容寒早已看到南宮劍郎,見他揮鞭救下溫良二子,心中雖有感激,神色卻仍是冷漠,說道:“南宮一劍隻是我爹爹的屬下,而你隻是他老人家掛名的孫子,膽敢對我無禮。”
南宮劍郎知道慕容寒的來曆,又曾兩度領教過她的手段,見她大怒,心中不由得甚是惶恐不安,向慕容寒拜了下去,說道:“小人無知,多有冒犯,還請慕容千金恕罪!”慕容寒道:“你一路上苦苦追殺的羊劍容呢?”南宮劍郎道:“回慕容千金,小人無能,不知那臭女人所蹤!還望慕容寒千金指點一條明路,讓我滅門大仇得救!”
慕容寒向著儒子一指,說道:“這廝就是她的相好,你先將他的頸上人頭給我取下來。”
誅仙台上,南宮劍郎被儒子突發的妖藤攻得措手不及,心中對他畏懼不已;但見慕容寒已有所令,亦是不敢不從,隻得硬著頭皮,叫道:“布陣!”身後黑衣人立馬張弓搭箭,對著儒子。
慕容寒道:“儒郎……”
儒子早將生死置於度外,麵對鋒銳的利箭仍是昂然的道:“慕容寒,我已對不起兄長,斷臂明誌,亦是在所不惜。此時你要取我頸上人頭,我也無話可說。”慕容寒道:“天大地大,你何必苦苦固執己見?自此以後,咱們一家四口……”儒子又立馬打斷道:“慕容寒,承蒙錯愛。儒子心裏隻有柳三妹一人。”
慕容寒問道:“羊劍容那賤人呢?”儒子道:“劍容妹子與我曲韻相交,亦是人生知己。”回想舟中那一片月色融融,何止是知己?
慕容寒心中一酸,長睫一眨,淚水奪眶而出,心中已冷到了極點,手腳為之一軟,本來指向儒子的手臂也垂了下來。
南宮劍郎並未看清慕容寒此時的神情,見她手一揮,隻道她下決心誅殺儒子;就算慕容寒不下令,他也要報誅仙台上的大仇。當即號令隨眾放箭,長箭激飛而出。
慕容寒不由得大驚失色,欲呼喝停止,但為時已晚。
眼見儒子非死在利箭下不可,突然,眾人隻覺眼前一花,一人從慕容寒身後躥出,揮動長竹竿兜攔眾箭。眾人尚未明白眼前何以突起變故,隻聽得“啪啪啪!”幾聲,不知儒子著了何等手法,已被奪了過去,放在一旁。
儒子身旁那幾人伸手摸臉,劇痛難當,當中數人緊捂住肩頭,肩上各插著一支長箭。
一片驚慌中,隻覺眼前多了一人,正是一老態龍鍾的老太婆。她擋箭、奪人、打臉和甩箭,一氣嗬成,迅捷若電,如鬼似魅,令人不寒而栗。儒子身形魁梧,肩寬體重,而那老太婆竟是舉重若輕,渾然不將牛高馬大的儒子當一回事。
那老太婆喝道:“活得不耐煩啦!竟敢到老婆子的地方撒野?”儒子陡見那老婆子,說道:“原來是老前輩。”上前拜倒在地,說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那老婆子道:“倒算你這儒子有良心,還記得老婆子。這就隨老婆子去吧!”不等儒子回答,長竹竿揮出,將儒子淩空提了起來,掛在竹竿之上,倏然而去。儒子心道:“這老婆子何許人?她先是劫持了劍容妹子,如今又來劫持我。”
慕容寒見那老婆子來去飄忽如鬼魅般,心中暗自佩服,卻不知那老婆子來曆,見她將儒子劫去,喊道:“不得無禮,快將儒郎放下。”而南宮劍郎等人見那老婆子來去自如,神功若斯,嚇得呆立一旁不動,哪裏還敢吱聲?
那老婆子本已落在數丈之外,忽聽得慕容寒大聲斥喝,回過頭來喝問道:“左一句儒郎!右一句儒郎!你是何許人也?儒郎是你叫的嗎?”話音未落,已回到慕容寒身前,目光如刀,細細的上下打量著慕容寒,說道:“哪裏鑽出來的醜八怪?沒點人樣!也沒點規矩!”
慕容寒父母並非漢人,模樣與漢人自然大異,以致那老婆子直斥她沒點人樣。其實慕容寒容貌姣好,隻是那老婆子從未見過這白膚藍珠之人而以之為怪罷了。
慕容寒被她這淩厲的目光掃過,立覺體無完膚,懼於她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心中一寒,卻不忿她如此平白無故的劫走儒子,怒道:“得山野婆子繆讚,小女子受寵若驚!”突然一陣黑煙白氣呼嘯而出,直攻那老婆子的門麵。
那老婆子“咦!”的一聲,仍是長竹竿一劃,“呼!”的一聲,將突如其來的黑煙白氣盡數逼回,打落在慕容寒的臉麵上。情急之中,慕容寒立馬收住,但那老婆子竹影如電,來勢凶猛,力道又強勁無比,早已將慕容寒熏得全身上下黑乎乎的,極是難看。
那老婆子道:“小妮子有些門道,隻可惜盡是些邪門歪道之術,難登大雅之堂!”
慕容寒心有不甘,立馬祭出長劍,劍勢奇快,拿捏極準,力道亦是不弱,顯然是攻敵毫無招架之功的厲害招數。她劍去如風,眼見便可將那老婆子料理,孰料那老婆子應變奇速,眼見劍尖直抵胸口,斜地裏閃身避過。她不等慕容寒變招,手指在半空一夾,已將她手中長劍斷為數截;又聽得“啪!啪!啪!”的三聲響後,順勢打了慕容寒三巴,致使其臉麵頓時浮腫熱辣。
響聲甫畢,那老婆子早已站回原先之地,說道:“藍珠高鼻的模樣,裝神弄鬼!”言下之意,慕容寒古怪模樣並非天生,而是人為故意易之。同時也表明,她顯然亦是不識“胡”為何樣。
慕容寒兩度偷襲失手,心中不免驚慌,叫道:“你……老前輩,請你將我的儒郎放下!”不敢直斥呼喝,隻得改稱老前輩。那老婆子點頭道:“果然是要教訓兩下才乖!這是你的心肝寶貝麽?自己的心肝被人搶了,有本事自己來拿!”慕容寒道:“既然是我的心肝寶貝,豈容前輩奪去?這豈不是要了小女子的命?”
那老婆子看了慕容寒一眼,又看了儒子一眼,說道:“你這小子豔福倒是不淺!兩個小女娃對你都是那麽的癡情!這樣吧!老婆子就隻帶走你的一半,留另一半在此!”倏然奪過南宮劍郎身後黑衣人身上的一把長刀,說道:“醜八怪,你要哪一爿?左爿還是右爿?”說著揮刀便向儒子頭頂劈落。
那老婆子行為稀奇古怪,說砍便砍,若是真的砍了下去,儒子豈不是就此殞命?
慕容寒急道:“不可傷了儒郎!我要整個儒郎!”那老婆子道:“你想要整個?那另外一個女子怎麽辦?你要整個,老婆子偏偏連半個也不給!”隨手一拋,那長刀悶地一聲,竟沒入石中。
南宮劍郎等人看得傻了眼,不知眼前是真是幻,呆若木雞,一動不動。
那老婆子見眾人呆立不動,又道:“老婆子可要帶他走啦!你這醜八怪沒異議吧?諸位亂七八糟的也沒異議吧?”也不等眾人回答,挑起儒子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