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23
程維的話讓我們當場石化,一個進入羅布泊恢複了男兒身的人,一個能夠娶老婆有正常生理需求的人,怎麽就不是人了?難不成他……
盡管隔著厚厚的衣服,但我依舊能夠感覺到自己背上的汗毛在一根根豎起來。耗子雖然也驚奇,但他畢竟見多了這些怪力亂神而事情,他沉住氣繼續追問程維郎中那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程維搖了搖頭,說他也說不準郎中那話是什麽意思,隻是後來有人傳言說張士珍其實和他那些仆從一起死在羅布泊了。他之所以能夠再次歸來並恢複了完整的男兒身,是因為這時候的他已經不是人了,隻是一個無處安放,不知道自己早已往生的生魂……自那之後,張士珍是鬼的傳聞就越傳越廣,越傳越邪乎,甚至有人言之鑿鑿的說看到過周圍有些名頭的和尚道士去張家,大言不慚說要替張士珍超度。
事情說到這裏,很明顯謠傳已經占了上風,後麵的故事不聽也罷。隻是跛子張這號人物究竟是怎麽來的,程維和他究竟是什麽關係,我倒是愈發的好奇了。
程維告訴我,他的祖上的確和張家有些淵源,他太爺爺是當時那個給張士珍看病的郎中身邊的小學徒,所以對於張家這些極其隱晦的事情他才會這麽清楚。除此之外程維還告訴我們,張士珍當年自覺生養無望,於是仗著手中有大把的家產,開始和他的父親一樣不斷流連於煙花柳巷,每日醉生夢死。沒幾年的功夫九個姨太太都跑光了,等他有一天口袋裏再也掏不出一個銀元來買春的時候,終於被那裏的老鴇給趕了出來,躺到了大街上。
這事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可能這輩子也就混吃等死了,可到了張士珍這兒,事情又不一樣了。
要不然怎麽說人家張士珍是奇人呢,人家就是有這奇遇。正當他靠著乞討為生,苟活於世間渾渾噩噩的時候,煙花巷裏一個經常被他經常照顧生意的風塵女子主動找到了他,並適當地給了他一些盤纏接濟。
一開始張士珍也沒放在心上,雖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可人畢竟是有感情的動物,兩個人老睡一塊熟悉了之後產生一些別樣的情感也無可厚非,生逢亂世,即便是一個娼妓也會因他人的命途多舛而兔死狐悲。可隨著那女子對於張士珍的接濟次數越來越多,張士珍開始發覺事情好像有點不對勁。
張士珍是個細心的人,要不然他也不會做成連李蓮英都沒做到的事。感受著那女子目光中越來越多的柔情,一個大膽的猜測浮現在了他的心裏。當夜,張士珍回到了家裏,將人去樓空早已荒蕪的張家大院賤賣,拿著賣房所得的銀元去煙花巷為那女子贖了身,兩人就這般陰差陽錯的走到了一起,成了一對苦命的夫妻。不過令張士珍欣喜的是,自己的感覺果然沒錯,那女子有了身孕,而且從她的生理期和時間上推算,那個孩子的父親極有可能就是張士珍。
欣喜過後,張士珍漸漸恢複了平靜。想了想自己這半輩子的遭遇,他終於反應過來這是上天和他開的一個天大的玩笑,但不管怎麽說他幾年前的願望也算是實現了,他不能再那樣混吃等死下去,為了妻子和他肚裏的孩子,張士珍決定離開這裏,去一個所有人都不認識他們的地方重新開始。
張士珍去了東北,找到了當年為自己診治的那位孫郎中。那是他為數不多結實的可靠的朋友,也是他唯一能夠去投奔的人。在孫郎中的幫助下,張士珍一家人在那裏安了家,幾月後他的老婆順利地誕下了一個男嬰。
按理來說當時的科技不發達,要想知道那孩子到底是不是張士珍的血脈並沒有太好的辦法,至於當時普遍流行的滴血認親之類的土法子,在思想已經逐步開化的民國開始遭到質疑和抵製。
不過在這件事上張士珍卻沒有費多少心思,倒不是說他不在乎那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的骨肉,而是他十分確定這個男嬰就是自己的血脈,那孩子的身上有一塊紫紅色的斑,那東西和張士珍身上某處地方所長的斑一模一樣,這種特殊的顯性遺傳相當於老天爺附帶送給張士珍的一張親子鑒定報告,證明了那孩子和他之間的血緣關係。
經過幾年的打拚,張士珍再次置辦了房舍開始做生意,就這樣他在東北紮了根。張家的鋪子就在孫郎中藥鋪的對麵,這兩家人就這樣成了鄰居。幾年後孫郎中去世,他的學徒繼承了他的衣缽,做了個自采草藥的郎中,這個人被後來的人尊稱為程大夫,他就是程維的爺爺,也是後來目睹了張士珍慘死的那個人。
孫郎中臨去世前並沒有教給自己的弟子什麽壓箱底的本事,而是要他注意張士珍這個人。孫郎中說張士珍這個人本性不壞,但他的身體裏似乎藏著另一個和他格格不入的東西,所以他才說從羅布泊回來之後的張士珍不再是人。雖然孫郎中也無法言明那到底是什麽,但他臨終前斷言張士珍的身上一定會發生一些異變。
果然,就在孫郎中走後的第三年,一個鵝毛大雪鋪滿全城的夜晚,熟睡中的程維爺爺被人叫醒。
程大夫起的很快,而且沒有什麽怨言,因為叫醒他的是張士珍的兒子,他說張士珍得了急症。
程大夫帶著自己的藥箱去了張家,隻見炕頭上的張士珍青筋暴起,目眥盡裂,而他胳膊上原本黑褐色的那個奇怪斑紋也像是鑽入了昆蟲一般,布滿了白色的粘稠物質,像是母蜘蛛產卵以後再吐絲將其包裹。
程大夫雖然年輕,行醫看病卻也有些年頭了,不過像張士珍身上這種奇怪的病症他卻聞所未聞。眼看著張士珍疼的滿炕亂滾,他的老婆孩子哭得眼淚汪汪,程大夫也是急的直跳腳卻不知道該如何診治。或許是急中生智,程大夫這時候忽然想起西醫口中有一個說法,叫做“感染”。意思就是一些肉眼看不到的細菌小蟲子進入了人的身體之後亂折騰,致使病人渾身不舒服且常伴有高燒和疼痛的症狀。
想到這裏,程大夫下定決心打算死馬當做活馬醫,他給張士珍開了一幅藥方,上麵羅列的是最有效,最金貴的打蟲藥。張家人當即就去了藥鋪抓藥,沒多久煎好的藥就被送到了張士珍的嘴邊,他一飲而盡。
就在眾人以為張士珍終於有救了的時候,最震撼的一幕發生了:隻見趴在炕邊的張士珍手臂上突然爆開了一大塊,那個像是蟲繭一般的斑紋中突然竄出了大量的黑褐色小蟲。那些小蟲速度極快,很快就蔓延到了張士珍的全身,隨著小蟲的不斷蔓延,張士珍整個人都變成了一個血人。等到周圍的人手忙腳亂的將那些蟲子撥弄到一邊的時候,眾人這才發現張士珍的身上早已沒有了一丁點的皮膚,他像是受了剝皮的酷刑,成為了一個血肉模糊的肉球。
張士珍死了,活活疼死的。等到眾人為他整理好慘不忍睹的儀容之後,程大夫等人驚奇的發現那些從張士珍身上鑽出來的黑褐色小蟲子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就連被他們踩死的那些都沒了痕跡,就好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般。
程大夫幫著張士珍的老婆孩子埋了張士珍,並打理了一切後事。臨別前,程大夫清楚地記得張士珍的兒子這時候才隻有十二三歲,但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好像為他判了死刑。那個被張士珍當做是自己遺傳印記的黑褐色斑紋在他兒子的肩部同樣清晰可見,所有了解內情的人都知道,那不是什麽胎記或者其他,而是閻王爺的索命符,至於因果,可能就是因為張士珍本該是個閹人,卻違反自然之道娶妻生子,此乃天譴!
……
程維告訴我們,他們家和跛子張家算是故交,雖然當年因為戰亂的緣故張程兩家人各自搬去了別的地方,但後來和平了以後他們一直都在互相通信,雖然此前他們並沒有見過麵,但很早的時候就互相知道有這麽個人。張家的子孫極難生養,但若是有幸尋得合適的女子倒也可以延續後代,張家幾代都是單傳,而且奇怪的是他們從不會生下女嬰,每每生育都是男孩,這個怪現象不知道和那詛咒一般的斑紋有沒有關係,但令人絕望的是張家的後人每一代都遺傳了那種斑紋,也就是說每一代都不得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