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0

可能是知道冬天不會搭理他,所以劉子銘問我問的特別勤,時而這個,時而那個,跟一個鍾擺一樣滴答滴答響個不停。我看了一眼在豎井下麵翻看著書本樂得清閑自在的冬天,決定以後也要少搭理劉子銘。

白蠟的火光在洞口燃燒的很奇怪,忽明忽暗極不穩定,劉子銘說這是墓室裏的其他氣體正在往外流的表現,等什麽時候火光穩定一點了,那就說明裏麵的廢氣跑的差不多了,可以進去了。

那隻白蠟很不爭氣,火苗搖曳著就沒有停過。在我們眼巴巴的注視下,直到它快要燃燒到頭的時候火苗才稍微穩定了一些,不再忽左忽右的搖曳,這時候劉子銘的臉上終於認真了點。他給我打了個手勢,我叫上拉克申一起跳了下去。

由於豎井下麵狹窄,這時候冬天已經率先進到了墓裏。紮西扶著馮教授,在提前拉好的一條繩子上慢慢滑了下來,劉子銘和拉克申負責在下麵接應,一番折騰之後終於把馮教授給安然無恙的請到了豎井下麵。

“給大家添麻煩了!”馮教授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一臉的歉意。但隨即,他話鋒一轉指著墓磚後麵的墓室說道:“墓室裏麵氧氣有限,這盞燈用處不大,我看我們還是用手電方便一點,你說呢,劉先生?”

“燈?什麽燈?冬天點燈了?”

我們有些不解,轉頭看向裏麵,果然,肉眼可見的墓室一角有一盞正發出幽幽火光的油燈掛在墓壁上。就在我們聚精會神的盯著那處幽光的時候,和它對稱的墓室另一角墓壁上,同樣的一盞油燈突然亮了起來。沒有人去點那盞燈,冬天並不在那盞燈的下麵。

我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對火光和明亮充滿懼意過,老祖宗們千萬年的經驗告訴我們,黑暗往往意味著危險,而光明則象征著安全。可現在在這個詭異的地宮中,一切都顛倒過來了,突然亮起的燈光點燃了我的恐懼,讓我們有些不知所措。

“不要疑神疑鬼,應該是燈台裏提前注入了白磷之類的東西,這玩意遇到新鮮就會空氣自燃,老掉牙的把戲。”劉子銘不屑的瞥了瞥嘴,輕車熟路的邁步走了進去。

雖然我們都認同他這個看法,但這種事畢竟是我們第一次遇見,而我們幾人也都是第一次進入墓穴,所以難免還是覺得有些詭異。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太願意跟著劉子銘進去。我呼了口氣正想邁步,但拉克申卻先我一步喊了聲:“怕球!”,大踏步走入了墓道,我緊跟著拉克申,紮西和馮教授有我們二人做表率,也隻好硬著頭皮跟了進來。

墓室裏的詭異並沒有因為我們的進入而停止,反倒是愈演愈烈起來。

正當我探頭探腦的觀察四周之時,走在我前麵的拉克申突然怪叫了一聲,嚇得我差點栽了個跟頭。

“風少爺抱歉,我沒想嚇你的。”

拉克申憨厚的撓了撓頭,原來剛才是他頭頂的一盞長明燈台突然自燃了起來,緊接著,冬天身邊的那盞長明油燈也亮了起來。墓道兩邊的四盞燈都亮了,其他地方的燈台也陸續響起了嘩嘩嘩的燃火之聲,片刻不到,昏暗的地宮在我們眼中清晰明亮起來。

墓室呈倒扣的碗狀,也就是拱形,這一天符合古人對於天圓地方的想象。墓室的頂上刻著各種各樣的圖畫彩繪,不過可惜的是這個墓葬為了收集水分做防盜機關,所以沒有做過除濕處理,墓頂的壁畫早已被潮氣侵蝕脫落的七七八八,我們也隻是從殘存的邊邊角角看出原先裝飾在墓頂的那些東西。

不知劉子銘是不是有意為之,他探到的這麵牆正好就在地宮墓門的邊上。也就是說我們現在的位置幾乎就在整座墓葬的最前方,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這樣的位置和從地宮墓門大搖大擺的走進去沒什麽兩樣。

墓道兩邊除了長明燈外,還有兩排被做成鎮墓獸的龍螈,這些龍螈左右為一對,對稱放置且大小一致,但越是往後,龍螈的個頭就越大,其長相也就越神似蛟龍。最後麵的兩隻龍螈看上去足有成年藏獒那麽大,比起我們在祭祀密道所見的那隻有過之無不及。很難想象當年修建陵墓的先民們是如何將這些凶物捕捉到此,並製作成標本的。

“你們說,這龍螈不會還有活著的吧?”

馮教授戰戰兢兢的嘀咕了一句,頓時嚇得我和紮西趕緊握緊了手中的工兵鏟,生怕那這些催命鬼突然活過來。

“放心吧,這龍源指定是死透了。”劉子銘拿著銅燈台晃了一圈,打量了一番地宮的四周及穹頂之後笑道:“從墓葬的樣式以及地宮的花紋裝飾來看,這應該是西漢末年的墓葬,距今少說也得有兩年前。兩千年前的墓裏邊要是還有一隻活著的龍螈,那大羅金仙來了也收不住,我們就乖乖的等死吧!”

劉子銘這話一出,我們總算安心了一點。眾人再次慢慢的向前推移。約莫十來米之後,我們在神道的後麵看到了一扇緊閉著的大門,大門的兩側則是由那兩隻藏獒一般大的龍螈負責鎮守。

“教授,感情這龍螈跟我們常見的石獅子是一個道理啊,原來就是個看大門的?”拉克申笑著把手搭到了其中一隻龍螈的腦袋上,頗有興趣的摸索了起來。這時候我注意到那隻龍螈的額頭上居然隱隱有兩處凸起,如果那凸起要是明顯一點的話,還真和畫上神龍的龍角有些相像。

馮教授也笑著了,他搖搖頭:“我也不清楚,想來兩者應該都是有鎮守邪祟的意思在裏麵,不過這龍螈作為鎮墓獸的話未免多了點吧?”馮教授看向了劉子銘,想要尋求後者的幫助,在這方麵教授學者的確不如靠著行維生的土耗子懂得多。

“鎮墓獸起源於東周。”劉子銘接過話頭說了一句,然後指著穹頂上殘存下來的一隻用朱砂畫上去的鹿角怪獸鎮邪圖繼續道:“東周時期的楚地墓葬中常會出現一種頭插鹿角怪獸形象的漆木器,研究者將他們稱為楚式“鎮墓獸”,是典型的楚式喪葬器物。據後來的人們推斷,那種漆木器其實就是春秋早起較為多見的龍螈。但後來由於環境因素龍螈的數量急劇減少,而見過龍螈的人更是鳳毛麟角。因此即便是楚地的王公貴族也極少能成功捉到龍螈做成標本來守護自己死後的安穩,所以這才有了後來的鹿角鎮墓獸的漆器。”

馮教授微微點頭,一臉的心服口服,但突然,他的臉色又變了:“不對啊,東周楚地的鎮墓獸我也有所耳聞,但楚地盛行巫文化,那也就是說鎮墓獸其實就是巫文化的組成部分了?如果真是這樣,那這種喪葬形式就不可能流傳到西漢後期!”

“為什麽不能?”拉克申有些不解,“難道教授你的意思是這裏是昆侖,和楚地離得太遠?”

“不是”,劉子銘歎了口氣,對上了馮教授震驚的眼神:“巫蠱之禍以後,巫文化在西漢禁絕,所以這些鎮墓獸不應該出現在一個西漢後期的墓葬裏!”

漢朝奉行黃老學說,對於迷信之事異常信服,正所謂“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就連當時的統治者,對於鬼神之事的好奇甚至超過了對自己人民的關懷,試問在這樣一個重視玄學的國度,巫文化這種帶有濃重神秘色彩的玄學一旦被禁絕,又怎麽可能流傳到後世呢?雖然這昆侖墓葬處於西漢王朝的管轄邊緣,但墓中陳設卻延續了漢代的風格,顯然是受漢文化的影響深遠,這樣的說個墓葬裏居然出現了巫文化的代表之物,這實在是讓人費解。

馮教授越想越不對勁,在他幾次提出假設,又親自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之後。終於向劉子銘問出了那個我們所有人都很好奇的問題。

“劉先生,你看上的這到底是什麽人的陵寢,該攤牌了吧?”

劉子銘不以為意的聳了聳肩:“如果我說我也不知道,你們信嗎?”劉子銘朝馮教授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應該問站在墓門前的冬天。

“你不知道還會找的這麽準?”拉克申皺了皺眉不悅道:“你不知道你瞎挖個什麽勁?你要找什麽法器我們不攔著你,可你總不能瞎搞吧?難不成你為了找到那什麽法器要翻遍昆侖的墳頭?”

“那倒不必,我雖然不知道這是何人的安息之地,但這並不影響我做事。更何況,我也不是完全沒有線索,隻是我所掌握的線索都是有關那件寶貝的,並不能判斷墓主人的身份。當然,這一切都是從小瓢把子的那本日記裏發現的,我還得好好感謝感謝你。”劉子銘相當的可惡,都到這時候了還不忘惡心我一下。

“那你呢?少爺?你總該知道點啥吧?”拉克申求助似的看向了冬天,但可惜這家夥還是像之前那樣水米不進,他像是沒有聽到拉克申的問話,徑自合上書本走到了墓門前。

拉克申無可奈何的朝我們攤了攤手,他指了指冷冰冰的冬天,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做出了一幅愁眉苦臉的樣子。不過他這個表情還沒來得及收回去,墓門那邊卻傳來了轟隆一聲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