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普通朋友

CHAPTER 13

仿佛有一隻大蒼蠅飛進了單寧的嘴巴裏,她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愣了半秒鍾,單寧指著辛柏道,“怎麽了,請你吃飯就是喜歡你啊,在你眼裏,男生女生就沒有正常的交往嗎?幼稚,愛吃不吃!”

單寧記起上次在超市裏,辛柏也和她開過這種無聊的玩笑。辛柏是怎麽會誤會她喜歡他的呢?到底她哪一個舉動讓他產生了這種誤會?她心裏又氣又惱,說話語速也急了起來。“不管你信不信,對我來說你就是正常的同學,你幫了我的忙,請你吃頓飯太正常了。你要是覺得別扭,就當我沒說,我會賠你一個新書包。”

辛柏尷尬地笑了起來,“你說你不生氣的,我才說的。再說了,我有那麽差嗎?喜歡我有什麽不好?”

單寧一直走下天橋才回答他這個問題,天橋上人來人往,辛柏可以當著路人的麵和她討論喜不喜歡的問題,她單寧可做不到。

“吃飯嗎?吃了我就告訴你,不吃我去自習了!”

辛柏臉上又浮起那種曖昧的笑容,單寧撇過臉去,指著剁椒魚頭的大紅招牌,“就吃哪個,怎麽樣?”

辛柏是武漢人,可是從小多病,大夫囑咐,辛辣刺激的東西一概杜絕,來到西安,他才開戒吃辣,但段位一般,吃多後嗓子腸胃都要抗議。待要拒絕,單寧臉上那點似笑非笑的譏嘲落在眼裏,他把心一橫,罷了,吃就吃。

辛柏辣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拿紙巾掩著嘴不住地咳嗽,末了靠在椅背上看單寧麵不改色吃得正香。

“怎麽不吃了?”

“吃飽了。”辛柏笑,“這下我信你了。”

“什麽?”

“你不喜歡我。你眼裏隻有吃的。”單寧喝進一勺辣湯,嗓子嗆得厲害,辛柏這話更是刺激到她。看看左右無人,單寧道,“辛柏同學,我給你上上課。”

“你問我是不是喜歡你,那我問你,辛柏你喜歡我嗎?如果你喜歡我,你是準備追我嗎?如果你不喜歡我,那你為什麽問我,是想印證你自己的魅力還是想看我笑話呢?辛柏,你問這個問題總有個目的,你選哪一個?”

“嗐,那麽認真幹什麽,開個玩笑而已。”辛柏有一瞬的尷尬,隨即又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罷了罷了,知道你開不起玩笑,以後不和你開就是了。”

單寧沒想到自己使出的力氣都打在了一團棉花上,急道,“當然不能開這種玩笑,我是個女孩子,你老開這種玩笑,別人怎麽看我?”

“那好吧,對不起,以後再不開了,”辛柏溫言道,“我向你保證。”

見辛柏態度突然配合,單寧倒不知說什麽好了,沉默了一會兒,訥訥道,“不管怎麽樣,今天多謝你了。你沒吃飽吧,再加兩個菜,老板……”

辛柏製止了她,“別加了,這家太難吃了,還不如吃別的。”

辛柏看著單寧付了賬,笑道,“知道我為什麽誤會你嗎?你是第一個請我吃飯的女生。”

“啊?”這下輪到單寧驚訝了。憑她那點可憐的八卦功力都知道,追辛柏的女生可不少。

“吃飯怎麽能讓女生出錢。”辛柏看出單寧那點疑惑,解釋道。

那我不是女生,單寧幾乎要衝口而出,又憋住了,她直覺有個坑在等著她。

果然辛柏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問啊,怎麽不問了?”

單寧不再說話。辛柏幽幽地說,“其實你也不是第一個請我吃飯的女生,隻不過……”

他截住話頭,笑道,“你說男生女生之間正常的交往,那是什麽意思?”

單寧奇怪地看著辛柏,“你真不明白?”見辛柏怔怔地看著她,沒好氣地說,“就是普通的朋友,普通的同學啊,難道天底下的女生不是你喜歡她就是她喜歡你,沒點別的了?”

見辛柏不再吭聲,單寧背上起了一陣冷戰,“啊?”她揶揄道,“難不成你辛柏從小到大都是萬人迷,女生見了你,就一見辛柏誤終身?”

“那倒沒有。”辛柏終於說話,“不過是對我比較好的女生最後都做不成朋友。”說這話時,他想起了思嘉,不知道她在法國過得好不好。

單寧卻聽出另一層意思,對他比較好的女生,難道辛柏誤會她喜歡他是覺得自己對他比較好,她想了想,沒覺得自己對他有什麽特別之處啊,可是他的這點認知卻讓單寧不自覺紅了臉。

“你知道為什麽做不成朋友嗎?不喜歡人家你卻老撩撥別人,讓人誤以為你對她有意思。喜歡的你又不好好珍惜,讓她沒有安全感。就是這樣。”單寧總結道。

辛柏道,“什麽呀,說的好像你很了解似的。”

單寧想說,你表現出來的就是這樣啊。轉念一想,把話骨碌碌咽了下去,點頭附和道,“也是,我又不了解你,我是瞎猜的。”

辛柏說,“那你呢?”說著伸出手來,“你可以和我做朋友嗎?”

單寧猶豫了一下,伸出手去輕輕握了下辛柏的指尖,“可以。”她聽見自己小聲說。

從前單寧曾經和姍姍討論過男女之間是否會有真正友誼這回事。單寧說有,她小時候是個假小子,常和男孩子一起玩,彼此之間並沒有性別之分;姍姍說沒有,她說總歸是某一方對另一方先有好感,而後種種原因不能更近一步,才慢慢轉化為友情,或是披著友情外衣的愛情。總有一方沒那麽純粹,姍姍下了定語。兩個人爭了半天,也沒說服對方。

真理總是在實踐中檢驗的。單寧決定用她和辛柏的事來做例證。但姍姍不屑和她爭辯,皺著眉頭聽她說完,總結道,“寧寧,你真無聊,和辛柏那種人也能做朋友,難怪人家誤以為你對他有意思。看,他要不是誤會你,能和你做朋友?”

拐來拐去又印證了姍姍的邏輯,單寧一時說不出話來,姍姍道,“馬上大三了,你有想過考研還是找工作嗎?都可以準備起來了。”說著翻開《稅法》不再理她,姍姍在準備CPA和CFA,預備大學四年拿下這兩個證,畢業之後去證券公司。內心深處,她覺得莊會長說的對,她不可能安心一輩子過那種平淡的小日子,她想站得更高,看得更遠,這裏舒緩的節奏不適合她。因此她和莊會長分手,是遲早的事。然而如此慘烈甚至帶點恥辱的分手方式,卻讓這段感情成為內心深處一個永難愈合的傷口,讓她難以翻篇。

雖然分手了,卻並不能阻擋姍姍在夢裏想他。有好幾次,她夢見莊會長和鄔晴手牽著手一臉甜蜜。還有一次,她夢見在舞協教室,莊其俊衝著她走來,牽起她的手,一曲接一曲地跳,不知疲倦。醒來後她惆悵了好久,像夏日裏飲的冰梅湯,心裏酸軟的發脹。

鄔晴最終,還是和莊其俊在一起了。消息傳出的時候,一幫吃瓜群眾都恍然大悟,譚晶晶在宿舍裏眉飛色舞地說著莊鄔二人的感情八卦史,說打從什麽時候他們就對彼此有意,無奈使君有婦,羅敷有夫,後來又如何雙雙掙脫枷鎖,重獲自由,最終成全真愛。

老孫聽完,轉頭問單寧,“翠花說的是真的嗎?(翠花是譚晶晶的外號,一開始她們就老譚老譚的叫,後來叫酸菜,再後來就成翠花了)你那個好朋友怎麽說?”

單寧打個馬虎道,“人家的傷心事我怎麽好問,我估計她也不知道。”

“就是,莊會長就是花花公子負心漢,見一個愛一個,這種人,不要也罷。”譚晶晶立刻倒向正義的一方,義憤填膺地說。

宿舍裏一陣熱鬧,四個女生嘰嘰喳喳地八卦,這時隔壁宿舍陳茵推門進來,“單寧,樓下有人找你。”

“誰啊?”

“不知道,是個男的。”陳茵丟下這句話就走了。

宿舍裏炸開了鍋,譚晶晶道,“是個男的!寧寧,老實交代,到什麽程度了。”

“什麽啊?”單寧心裏盤算了一下,卻想不出來是誰找她。肯定不是係裏的同學,不然陳茵不會不認識。

難道是童鄲?可他知道她宿舍電話,打個電話就行了,幹嗎要人傳話?要不就是協會的人?可是協會裏除了郝師姐和梁衡也沒別人找她啊。

單寧正發呆,老孫起哄道,“寧寧發花癡了,快點下去吧。我們也去看看是哪個帥哥!”

說著把單寧一推,幾個女孩子嘰嘰喳喳地出了門。快到宿舍樓大門口,老孫她們放慢了腳步,落在單寧後麵。單寧一眼就望見站在樹下那個讓她心動的身影,臉一下子熱了起來,真的是他,童師兄竟然在宿舍樓底下等她!

單寧小跑了幾步,忽然又覺得不妥,特意放慢了步調,似乎聽見老孫她們背後的笑聲,故作鎮定地走上前去,童鄲對她揮了揮手,她便揚起笑臉,聲音快樂的像是要從胸腔裏飛出來,“你怎麽來了?”

“係裏麵安排我們出去實習一周,可是帶不了它,我想來想去,也許你可以幫我照顧它幾天。”

單寧這才發現童鄲手裏提著一個小小的籃子,上麵蓋著一張薄灰毯子,好奇地揭開一看,裏麵是一隻白色的小奶貓,眼睛似乎還沒完全張開。

“這麽小,哪裏來的?”單寧驚呼了一聲,伸手想摸摸它,卻怕擾了它的酣夢,又縮了回去。

童鄲見她一臉欣喜的樣子,微笑道,“我們宿舍樓下撿的,沒看見貓媽媽,很可憐的。”

“它吃什麽?”

“火腿腸。牛奶。食堂的獅子頭它也吃的。”童鄲撓撓頭,“其它還沒試過。你可以試試。”

“嗯。”單寧點點頭,接過了貓,卻沒有立刻要走的意思。耳邊似乎聽到老孫的笑聲,回頭看了看,卻沒有看見她們的身影,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單寧轉過頭來,正對上童鄲溫和的目光,臉微微一紅,低頭道,“對了,它叫什麽名字?”

“還沒起,你起好了。”童鄲頓了頓,“你要是喜歡,就送給你了,反正我也快要畢業了,也帶不走它。”說著抬起頭來,看向女生宿舍外牆,單寧跟著抬起頭,卻不知他的目光落在哪一扇窗、隻是覺得他的表情說不出的失落,像是在哪裏受過傷的樣子。

單寧的快樂也蒙上了陰影,心底不知為什麽有些害怕,小聲道,“不用,我先替你養幾天,等你回來了我就還給你。”

“那也行,等我回來了請你吃飯。”童鄲笑著說,可是單寧卻覺得他不如剛來時那麽高興,也不知是哪句話說錯了。

告別了童鄲,單寧抱著小貓上了樓,把它放在紙箱子裏,對著發了會兒呆。老湯她們回來打趣,一定要單寧招認樓下的男生是誰,單寧隻說是同學,再沒有別的,大夥兒都不信,可也撬不出什麽,隻好作罷。一個個見了貓,歡喜的跟什麽似的,紛紛把自己的零食捧出來哄它,譚晶晶道,“還說你們沒什麽,送你這麽可愛的小貓,你天天見了貓,還不得天天想起他,這手段太高明了。寧寧你可得小心!”

“不是送的,是托我養幾天。”單寧有氣無力的辯白。

“還要還啊,不得了了,這一來一回,沒有感情也培養出感情了。寧寧,說真的,我覺得他長得還挺帥的,可以考慮一下。”老孫碰碰單寧的肩膀,“小寧啊,你可是立過誓的,大學期間不談戀愛,小心把持不住哦!”

單寧啐了一口,“瞧瞧你們,一腦子封建迷信思想,男生女生正常說話來往就有點什麽了,就不能是普通朋友。”

“可以可以,祝你們早點升華成純潔的革命友誼!”譚晶晶笑道。老大見單寧紅了臉,打圓場道,“好了好了,我們給貓起個名字吧,寧寧,你說起什麽?”

單寧想了想,“就叫玉兒吧,它那麽白,又那麽可愛。”

譚晶晶拍手道,“好聽,它太小了,要快點長大,長大了就叫大玉兒,一代皇後大玉兒!”

老孫一頭黑線,“好,那它外號就叫孝莊,小莊。”

小莊這個名字比玉兒受歡迎得多,來宿舍串門的人都小莊小莊的叫,日子久了,單寧覺得小貓也自帶凜然不可侵犯的太後氣勢。

說好一星期來取,但童鄲係裏實習結束又去心儀的公司實習,一直沒空回來,兩個月過去了,玉兒從一隻小奶貓變成了一隻大肥貓,他還沒有回來。

童鄲給單寧來過幾個電話,他的聲音在電話裏和平常聽起來不太一樣,遠遠的仿佛浮在空中,笑起來又好像近在耳邊,單寧能聽見他走快時微微的喘息聲,他會問些小莊的近況,最後再問侯一下單寧。

今天他問完頓了頓,然後說,“下雪了。”

單寧看向窗外,一片一片的雪花飄了下來,有幾片落在窗台上,屋子裏的暖氣正熱,那雪花落下就消失了,仿佛在變魔術。

單寧鼻子裏“嗯”了一聲,電話那頭也是暖暖的靜默。

童鄲突然笑了起來,“有一年下大雪,我去舅爺爺家,在他家門口雪堆下撿到一個錢包。”

“你怎麽總是撿到錢包?”單寧跟著笑了起來。

“就是啊,我跟錢包特別有緣。”童鄲心情仿佛特別好,絮絮說道,“那是個牛皮錢包,裏麵有張漂亮姑娘的照片,還有十塊錢,我交給我舅爺爺,結果我表舅把我揍了一頓。”

“為什麽?”

“那錢包是我表舅的,裏麵的照片是他偷偷交的女朋友,他那時在念高中,成績一直不好,老說頭痛,這下被我舅爺爺抓到早戀的把柄,把他說了一頓,他就拿我撒氣。”

“後來呢?”

“後來,”童鄲故意停頓了一下,賣了個關子,“後來,那姑娘就成了我表舅媽。他兩個的婚床還是我暖的呢。”

單寧如釋重負地笑了起來,她聽見電話裏悉悉索索的腳步聲,童鄲好一陣子沒說話,也不知道在不在聽。

“喂?喂?”單寧對著聽筒念了兩聲,突然聽見童鄲叫她,“單寧,下來!”那聲音卻仿佛有個回音似的。

單寧心有所感,奔向窗台,隻見一個銀灰色的身影在下麵衝她揮手,“單寧,快下來!”

單寧又驚又喜,套上大紅羽絨服,順著樓梯奔了下去。繞到宿舍樓底下,兩人遠遠看著對方就笑了起來。

“你回來啦,”單寧笑道,“小莊正在睡覺,我就沒抱她下來。”

“嗯,外麵太冷,屋子裏有暖氣,讓她睡吧。”童鄲點點頭,“走吧,我請你吃火鍋。”

雪不知下了多久,觸目都是薄薄的一層銀白,童鄲帽兜上的風毛被風吹成一線,他笑問,“冷不冷?”

單寧搖頭,“不冷,走著都快出汗了。”她的臉紅撲撲的,說話就嗬出一縷白氣。

童鄲笑起來,“那就好。”

卻還是把脖子上的圍巾解下來遞給她,風大,擋一擋吧。單寧接了過去,像喀秋莎那樣用圍巾繞了幾圈,把驟然紅到脖子的臉遮住,隻留下一雙大眼睛,像天上的星辰一樣閃閃發亮。

“我拿到offer了。”

兩人剛一落座,童鄲就告訴單寧這個好消息。

單寧心道,難怪他今天這麽高興。這兩個月來他心思都懸在上麵,總算是落定了。

單寧舉起飲料,“恭喜你!”

童鄲如願以償進了實習的A公司,地點在深圳,那裏新設了分公司,機會難得,隻是服務協議一簽就是五年,童師兄看來要長駐深圳了,深圳,單寧長吸了一口氣,對於她來說,那是個遙遠而陌生的城市,她生於江南長於江南,畢業後隻想快快回到家鄉或是離家近的城市,西北的天氣她真是受夠了。那麽從此以後,她見到童師兄的機會,真是少到渺茫,心裏微微的有些失落,不由自主輕歎了口氣。

“怎麽了,不好吃?”童鄲笑看著她,“還是沒帶錢包?”

反正他也快走了,單寧這麽一想,大大方方地說了出來,“就是覺得深圳那麽遠,以後很難見到你,有點失落。”

童鄲倒是罕見的臉紅了一紅,幹笑了兩聲,“那你可以來深圳玩,順便看看我。”

“好啊。”有那麽一瞬間,單寧好想把自己的心事和盤托出,或者像辛柏問自己那樣直接地問童鄲,你是不是喜歡我?但她不敢,問了之後,也許一切都不一樣了,也許變好,也許更糟。

那就假裝什麽都沒有,普通朋友。

單寧低下頭吃東西,童師兄向她傳授找工作的種種經驗,末了像姍姍一樣指導她,“你以後想做什麽,現在也可以早點準備起來了。”

單寧渾渾噩噩地點點頭,她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深入下去,以免顯出她和童師兄間的巨大鴻溝。她直覺童鄲是個特別有想法有計劃有實踐有作為的四有青年,而自己隻是隨波逐流混混日子,想到哪做到哪。

以前她隻覺得這麽簡單的生活是一種快樂,現在卻為自己的庸碌無為而感到羞恥。

看著她有些懵懂迷茫的表情,童鄲抿嘴輕笑了起來,不再多話,轉而勸她多吃些菜。

油麥菜脆而微苦,油豆腐醇厚飽滿,牛舌彈性十足,蝦球爽滑鮮嫩,羊肉熱氣喧騰,在芝麻醬裏打個滾,趁著火鍋氤氳的熱氣,對麵人的麵容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模糊,單寧隻覺得一切都那麽美好,秀色可餐,舍不得停下筷子。

過了好久,她發現童師兄坐在位子上笑著看她,“吃飽了嗎?”

“飽了。”單寧有一點懊惱,她是不是光顧著吃飯,讓童師兄覺得她對他沒意思,像辛柏認定的那樣,這似乎是她想達到的目的,卻又不完全是那麽一回事。

到底要怎麽表現才好呢?

雪積了厚厚一層,走在返校的路上,清冽而寒冷的空氣撲麵而來,讓單寧反應遲鈍的大腦瞬間恢複了運轉,“童師兄,小莊怎麽辦?”

“再幫我養一段時間,好嗎?”童鄲的聲線溫暖又模糊,像撲簌簌的雪花,落到耳邊便化了。

“可是馬上要放寒假了。”單寧小聲地抗議。

“放假時我來接它。”

單寧點點頭,童師兄很迷人,在他麵前她有一種漂浮著不真實的快樂,然而遠離地麵太久,她迫切的需要降落,需要呼吸。她自我保護的機製發出強烈的信號,要她離這段前途渺茫的未知感情遠一些,再遠一些。因此她想把小莊快點送走,好斬斷他們之間這種曖昧不明的聯係。

童鄲有些沮喪,“我以為,你會舍不得小莊,這麽著急把它送走,是它太調皮了嗎?”

單寧歎了口氣,“不是我的貓,養得越久走的時候越傷心,不如早點送走,這樣也不會太難過。”

有幾片雪花粘在單寧的睫毛上,倏忽化了,看上去似乎她的眼睛裏都是水汽,霧茫茫的。童鄲的心微顫,剛認識她的時候,她還是那樣單純的小姑娘,幹淨的像一張白紙一樣。現在似乎哪裏不太一樣了。

“單寧……”

“嗯?”

童鄲喊了她一聲,卻又不知說什麽好,站在路燈下麵衝她微笑,她也笑著不說話。

“那我走了,保重。”童鄲終於還是把手插在口袋裏,轉身走了。走了一段路,回頭看見單寧紅色的身影還站在路燈下,手臂衝她大揮了幾下,大聲喊了句,回去吧。再看看她慢慢成一個紅點消失在宿舍門口。

童鄲的心裏也像是一團紅色的火苗在跳躍,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