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的人遲早走散,而相愛的人定會重逢

你一定要相信,會有人在你顛沛流離之後,給你一個大大的擁抱,溫暖你曾經漂泊的心。

江景曾經問我:“如果我們之間的感情存在太多的阻礙,我會不會和他一起麵對。”

“會啊。”我吸溜了口快要融掉的冰激淩回答他。笑得一臉篤定。

可是後來,我還是放手了。

很多事情,不是赤手空拳一腔熱血就能勝出,我經曆過太多刺入骨血的現實,所以,連愛下去的勇氣都覺得可悲。

我叫鹿九,出生在九月,在九月的校園路認識了江景。他是個特別的男生,學法律卻不呆板,個子高高喜歡窩在沙發看電影,他衣服的顏色大多黑白灰,喜歡吃醬很多的肉夾饃。

江景是我的大學同學,不是一個係,因為一次聯誼會認識。

飯後,大家提議去K歌。這種地方我也隻有在班級聚會時才來,五音不全,震耳欲聾的聲音讓人很沒有安全感。

上大學那幾年,我是個土掉渣的乖乖女,內心卻倔強叛逆的像夾縫裏生長的雜草。

包廂裏燈光閃爍,大家吵著要玩狼人殺,輸者罰酒。我倒是不怕喝酒,隻是,我是遊戲黑洞。幾輪下來,我早被遊戲規則轉暈,大家爭相勸我喝酒。就著銀幕上動力火車放大的臉,我將瓶子裏的酒幹淨。

我沉默,但不矯情。

平常不喝酒,一喝幹幾瓶,雖然是紮啤,快速連續喝下去也會受不了,我視線裏有短暫的模糊,然後又慢慢恢複清晰,真是不勝酒力。

而遊戲之外的江景把目光從手機熒屏移開,突然衝著眾人喊了聲:“誰那天找我拚酒來著,快來,今天正好有時間。”

眾人見有拚酒的好戲,自然放過了我。

他從轉角沙發裏站起來,幹淨的板寸,陌生的麵孔,我努力搜尋曾與他見麵的瞬間,一無所獲。

散場後,回學校的公交早已停班,我想著要不要和同學一起拚車回去,江景出現在我麵前,依舊是陌生的臉,卻因為微醺而有點可愛。

“你這姑娘真倔,今天我可是為了你傷肝又傷腎。你也不表示一下。”江景無焦距的瞳孔突然出現在我麵前。

“我又沒強製你。”我閃躲著攔了輛出租車坐進去。江景厚著臉皮跟著上了車。

街景在倒退,昏黃的路燈明明暗暗的打在江景頷著雙目的臉上,那時候的我覺得江景隻是像中學時喜歡惡作劇的男生,閑來無聊逗逗女生打發時間,沒想到,他竟成了我平淡無奇的生命裏的一束光,光芒萬丈又溫暖如春。

“小九,《泰坦尼克號》上映了3D版,星期天一起去看吧。”

我為數不多的感情經曆告訴我江景在追我。

江景,顏值中上,學習中上,學生會骨幹,還有,家境殷實。提起哪一項來都有大把女生追,我不知道,他看上了我什麽。

我不修眉,不擦粉,不塗朱紅,不穿裙子。多年來,一直喜歡穿襯衣和幹淨的白色帆布鞋,能說得出口的愛好大抵也隻有讀書了。

在江景的第四次邀約後,我動搖了,可當我打開衣櫃那刹那才發現,我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最後依舊套上了那件聯誼時穿的那件駝色長衫。那是我高中畢業後母親給的禮物,她攥著剛發的工資在櫥窗前徘徊了好久。她說:“女孩子長大了就該幹幹淨淨漂漂亮亮的。”

電影院不遠,江景借了輛自行車載我去,他穿藍色的水洗牛仔褲,白色的襯衣。

過了幻想的年紀,這樣的江景竟讓我有了對日後的期待。我坐在後座手足無措。

“小九,我怎麽總感覺你有點討厭男生?”

“是討厭那些為所欲為的有錢人。”

我盯著江景而後的碎發很久,他沒有接我的話,大概是被我**裸的敵意嚇到,也或許是發現了我對於生活晦暗而物質的一麵。自行車呼啦啦的穿過林蔭道。

泰坦尼克號是唯一一部讓我刷了三遍的電影,一直以來十分羨慕主人公之間的愛情,轟轟烈烈惺惺相惜。

船沉的時候眾人驚呼,我在rose趴在冰川上找jack的鏡頭前哭了,不爭氣的拭了拭眼淚,經典的不朽之處,就是讓你無論重溫多少遍都會身臨其境,江景給我遞過紙巾。我們的見麵,結束的悄無聲息。

我以為,江景不會再聯係我,畢竟,大部分人是不喜歡執有偏見內心驕縱的女生。

可後來,江景告訴我,那天,他隻是在想,這個固執的女生遍身軟肋。

我以為我很堅強,堅強到沒有軟肋。卻還是被江景識破了。

我收到了一份無名快遞,粉色的盒子,打開後是一件藕粉色的連衣裙。卡片的落款是:“穿裙子的你一定很漂亮。”

江景發來信息,他問我喜歡嗎?我盯著衣服的名牌,對於一個連買一件H&M的衣服都要咬咬牙的人來說,這裙子夠我一個月的生活費了,我不能收。

我約了江景,他說:“小九,你身上帶有太多刺,能不能不像個刺蝟一樣防著我?”

我答應了江景的追求,也嚐試著卸下所有防備,因為他那句軟肋。

江景要帶我見見他的朋友,吃飯那天約在一家西餐廳,江景讓我點我自己喜歡的,我看了看價目表上的菜名和數字說:“和你一樣就好。”

“沒見過你這麽好養的豬啊,都不挑。”江景用食指點了點我的鼻尖。我苦笑。

那句和你一樣的背後不過是我沒見過世麵的自卑感的台階,沒聽過的菜名我怎麽敢亂點,昂貴的菜價我又有什麽底氣能說得出口。

“喲,這就是江景苦苦追求的女孩兒啊,果然是個美人胚子。”話落間一個下巴尖尖,眼尾上挑的女孩推門而入,明黃色大衣上的掛飾隨著臀部的扭動叮當作響,一個戴眼鏡的斯文男生跟在後麵走了進來。

“那必須的,不許欺負我家小九啊。”

“小九,這是蔣晴,我打小的好朋友。那是她男朋友。”

我對著眼神犀利的女孩微微一笑以示禮貌。

席間,蔣晴問我有沒有常去的西餐廳,以後可以約著去。

“沒有,我不怎麽吃西餐。”

“那你平時隻吃中餐嗎?”聲音上揚,充滿了不可思議的態度,鄙夷而冷漠的表情一目了然。

我沒理會她,和江景找了借口出了餐廳。

這世界上貧窮不可怕,怕的是你窮還有一顆玻璃心。

正式約會那天,我穿了江景送的裙子,站在鏡子前有點出神,上一次穿裙子好像是在十歲那年,生日那天我爸送的一條白色的公主裙,我興奮地將裙子在床邊掛了一周才舍得穿。

江景倚在單車邊等我,好看的眼睛衝我放電。像個偷了糖吃的孩子。

“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哪裏啊?”

尾音化在風裏,單車停在郊區的一個寺廟前,遠遠地能看見一棵應該有上百年的老樹靜默的佇立著,葳蕤的枝幹上掛滿了紅色的祈福布條。

“聽他們說,這個很靈的呢。寫一個吧。”江景早已準備好了。

“幼稚鬼。”我笑著奪過。

“你寫了什麽?”江景探過頭來要看看。

“不許看。”

我寫好了想掛在最高處,踮腳的時候差點被某人奪了去,轉身時被環在懷裏,鼻尖有好聞的洗衣劑的芳香,淡淡地很舒心。

“我寫了:要和小九永遠在一起。”

“你傻啊,說出來就不靈了。”

飛揚的紅色布條出賣了我的內心,“傻瓜,喜歡我就直說啊,原來你也寫了我。”

像是一縷陽光吧,江景闖進我灰暗的生命裏。少年,我好喜歡你。哪怕我有千百種自卑的小情緒和不敢言說的心事。

我真的陷入了愛情。室友說我有時候會衝著手機傻笑,之前表情少的可憐的臉現在也有豐富的變化。人在投入一段感情時總會不自覺地改變,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2014年的情人節,我收到了江景寄來的一個相冊,整整128張相片都是他在我不同角度時的偷拍。

他說:“好想快點開學,想見你。”

我們在假期裏極盡可能的聯係,吃飯時要聊天,睡前要視屏,連逛個街都要連著電話。

其實,我也是,很想很想那種。

然而,開學的前幾天我得到了祖母去世的消息,那個曾照顧過我一整個童年的女人,那個麵對我爸胡作非為的女人,就這麽走了。

在葬禮上遇見了他,那個拋棄我們母女的男人,風塵仆仆,絲毫沒有當年走時的意氣風發。我在祠堂裏坐了很久,往事像電影一般略過腦海。

第二天醒來發現手機裏有62個未接電話,全是江景的。

撥過去後隻嘟了一聲就被接起。他急切的聲音讓我莫名的想哭。

“江景,我這就去找你。”

晚上,我們並肩坐在樓頂的空地。我從書包裏掏出一紮雪花,或許,今天說的話需要借著酒勁兒。

“小九,沒想到你還是個酒袋子。”江景給我拉開一罐,知道了我祖母的事情後,他便不再多問。

“江景,我很喜歡你呢,從你說不讓我偽裝自己那天起,因為,裝作沒有軟肋真的很累很累。”

“江景,我們分開吧!”

我感受到他微顫的肩膀和突然沉默的空氣,就這麽突如其來,猝不及防。

他問我為什麽?

因為我們差距懸殊,因為我無法做到愛另一個世界的人嗎?

那天晚上真的挺冷,在我的記憶裏,他將我擁入懷裏,帶著溫暖的氣息。

自那天後,我沒再見江景。

江景:

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或許我們早已各自天涯。我想我是個不配有愛的人,在遇到你之前。

我說過,我討厭像你一樣因為擁有該有的物質生活就對著別人虛與委蛇的人。

可我也相信你不是。

我始終記得2009年時,我爸帶著情人打我媽的那個晚上,那個我心中英雄人設坍塌的晚上。他掐著我媽的脖子說:他就是看不起她,看不起她其貌不揚,看不起她目不識丁,看不起她身無分文。那個走狗屎運一夜暴富的男人的嘴臉我始終記得。

還記得你帶我見蔣晴那天嗎?那個不會點西餐的我,那個讓你的朋友嘲笑的我。

江景啊,我一點都不覺得我可憐,我從來沒有把貧窮當做看一個人的標簽,可當我麵對你時,我必須給自貼上這個標簽。

後來,蔣晴去找過我,說你的以後有多美好的前景,說你的父母都是高幹,說我們之間相隔著千山萬水。

我真的動搖了,不是你多優秀,而是我怕曾經的自己配不上你。

我媽帶著我生活,我受到過因為貧窮而種種不公平的待遇。服務員的白眼,同學的嫌棄,同事的質疑,甚至,掃街阿姨的同情。你一定沒有體會過逛超市時就連買紙巾都要算出每層的價錢的感覺吧?促銷區的售貨員一邊推銷便宜的東西一邊投來鄙夷的眼神,我們的差距不僅僅是你一件衣服是我半個月的學費,還有更深層次的差距,我們的人際,我們家庭,算我懦弱算我退縮,所以,我無法與你並肩。

江景,原諒我自從知道你家境優渥,你優秀時就抵觸你,因為我不敢。

我見過太多世俗的醜態,我不想再讓它繼續上演。

畢業後,我留在了當地,在一家私企當財務助理,每天看密密麻麻的報表。時間會讓我忘了最愛的人。

我習慣了獨來獨往,一個人下班回家,開火煮飯,一個人逛超市買很多的東西,右手被購物袋勒的通紅就換到左手。害怕上班遲到會隔兩分鍾定一個鬧鈴,連著定五六個,胃痛的時候吃藥也不管用,我蜷縮著感受它不斷地**,每當這時我就拿江景當年送我的相冊抵著,百用百靈。

其實,我一點都不怪他當年的看著我離開都沒有挽留,他一定很了解我的性格,倔強而敏感,他的強留隻會讓我更加逃避。

公司要開年會,我在商場挑選了一條簡單保守的黑色裙子,晚上回到小區時我看見門口有一個人影,西裝革履的模樣站立在昏黃的路燈下。在能看清楚臉的距離,我呆在了原地。那個我反複告訴自己要忘記的人,就這樣真實的站在對麵,沒有激動也沒有傷心,空氣如凍結一般靜止,對麵的江景成熟了不少,寶藍色的西裝襯著很是好看,一副年輕有為的樣子讓人一不開眼睛。

“小九,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嗎?”江景指了指我左手裏巨大的購物袋。

我還來不及反抗,他順手將東西提了過去。

“天色晚了,你還是請回吧。”我越過江景,打開防盜門。

“小九,你真這麽狠心嗎?”一門之隔,眼淚在門關上的刹那間落了下來。我還是無法麵對江景,我害怕自己反悔。

再次拉開門,我看見了江景蹲在門口疲憊地垂著頭,終是不忍看他這樣。

“江景,你醒醒。”

江景環著我的公寓走了一圈,躺在沙發上解開襯衣領口的紐扣說:“一個人還過得這麽滋潤,應有盡有。”他有些痞痞的笑了笑。

“難不成我要可憐兮兮去睡大街啊。”我沒好氣的遞給他一杯涼白開,從見到他時就發現他嘴唇泛白,應該是很渴了。

順勢將我的手攥進手裏:“嗯,好久沒有握,越來越瘦了。”我抽出手還了句:“天色也不早了,我明天還得上班。”很明顯的逐客令,他卻回了句:“好啊,那我們睡吧。我也困了。”

“我是說,江先生你該回家了。”再挨著他坐下去,我真怕自己反悔挽留他,於是轉身走進了臥室。

沒料到江景也跟著走過來:“我剛到這,連去的地方都沒有,你忍心看我流落街頭啊。”

“這裏也不缺酒店,星級隨你挑,房型任你選。”我故作冷靜的回他。

“蛇蠍女人。”他攤在我剛鋪好的**,繼續說:“可我就是喜歡怎麽辦。”大抵是真的累了,我也沒再擠兌他,隨後便聽見微微的鼾聲,無奈之下我便給他脫了鞋和外套。自己去沙發上窩著。

一夜好眠,醒來時卻發現自己是在**,還蓋著被子,江景早已不見了身影,正好是上班時間,我收拾好便打算下樓,餐桌上有煮好的白粥和一個便簽:我又不是豺狼虎豹,幹嘛睡沙發。

我邊喝粥邊挑了挑嘴角,鬼知道你是什麽生物。

江景在那天之後每天晚上都來住,將床據為己有,在我第三天睡沙發的時候,他將我抱到**後自己去了客廳,我聽見他在外麵悉悉率率的聲音,應該是在邊翻文件邊發微信,淩晨一點的時候看到外麵還亮著微光。

“怎麽還不睡?”我用手遮了遮眼睛,他見狀關了燈,在黑暗中朝我走過來。

“吵醒你了?”

“我正好渴了,你工作很忙嗎?”

“嗯,剛來這邊,打算和朋友開家事務所,事情比較多。很多證件挺難辦的。”

他將手搭在我的肩上,摩挲著我的肩上凸起的骨頭說:“快回去睡,我也馬上睡了。”

“我還以為你回來打算去你家公司上班。”我還是提起了這個敏感的話題,又不便多說。

“在你心裏我就是靠家裏生活的人嗎?”黑暗裏他精準的蹭了蹭我的鼻尖,繼而說:“來到你的城市,當然要盡快做好事業,不然怎麽養你。”

瞬間有暖流從心底浸入,我雖然主張女性獨立,但這麽多年,突然聽到這樣帶著世俗卻不俗氣的情話竟然紅了眼眼眶,就像當年江景在我敏感的心底撒入的那束光:你總是堅強到沒有軟肋。

感到我情緒的變化:“喂,鹿九你不會感動哭了吧?”

“才沒有,我去睡了。”躺在**我思緒裏都是我們的過往。

“小九,我想你。我想好了,我們從來不曾相互虧欠,你的所有傷疤,我來治愈。

這世界悲傷的事情太多,既然相愛為什麽不在一起。”

有些人,明明隻來過一陣子,卻在心裏住了一輩子。相愛的人定會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