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在我心上流浪

我遇見過**的人流浪的心,我知道一切不可能,可我還是懂裝不懂。

高二那年我遇到了青木,彼時的他二十四歲,幹爽伶俐的短發,喜歡穿酷酷的黑色小方領襯衣,他嗓音幹淨卻含著不為人知的滄桑,我喜歡他在聚光燈下時半邊映在陰影裏的側臉,喜歡他撥動琴弦的手指,我喜歡他。

那時,雖然我怕老師父母罵我叛逆無知,怕同學罵我下流無恥,可我還是義無反顧的喜歡青木,好的壞的,遺憾的完美的,都是我的青春。

高二暑假裏班級組織聚餐,吃過飯後班長提議去K歌,我喜靜,常常離群索居,卻無奈被好友拉去。KTV挨著一間酒吧,路過那裏時我聽見了裏麵傳來的沙啞但清亮的聲音,在唱阿妹的人質,聲音穿透空氣敲在我心上,雙腳不聽使喚循著聲音進去,那是我第一次見他,彈吉他的青木,明明暗暗的燈光裏我看見他的側臉,睫毛在光影裏浮動,像隻安靜蟄伏的蟬翼。他穿黑色的方領襯衣,雖然聲音嘹亮,卻像幅靜默的油畫,就在那時,我想到了一句話:似是少年來。

那天我沒有參加後來的K歌,站在台下呆呆地聽他唱了兩個小時,然而,青木並沒有注意到我,他像彌漫著大霧的瞳孔並不看台下的人群。我看著他收拾好東西隱匿在酒吧的轉角處。原來他是酒吧的駐場歌手。

從那以後,我成了那家酒吧的常客,沒課的時候去,星期天去,我不喝酒,隻在卡座裏聽他唱歌。

去聽他唱歌的第二個星期,酒吧老板似乎注意到我這個不買單隻聽歌的客人,我有點尷尬,後來每次都會點一杯冰檸檬水,一副好學生的樣子,在格格不入的聲色裏看著青木。

2007年,我把攢了兩個星期的生活費交給了酒吧服務員,讓他幫我交給青木。

也是在那天,我有了和青木的第一次接觸,依舊是聽他唱兩個小時,我攥著書包帶走出酒吧,遇到了青木,像是在等人,他背著吉他,消瘦的背影在車水馬龍裏很孤單。我按捺著想和他打招呼的心從他身邊路過,卻聽見他說:

“那位同學,你等一下。”

青木把我給他的錢又交回我手裏。他不唱歌時的嗓音很好聽。我說這是對你歌聲的肯定。他垂著頭告訴我,酒吧會給他工資,不需要小費。然後他默不作聲地轉身離開,我萬分珍惜獨處的機會,衝著那個背影喊了聲:“我叫關關,我還會來聽歌的。”

我想那些年裏的自己打破了原則,斬斷了底線,隻為了靠近青木。

我把關注青木的事情轉為地上。他唱完歌後我會在酒吧門口等他,最開始的時候他比較拒絕和我一起走,後來因為我頻繁出現,他也習慣了我的等待。我陪他去吃大排檔,他吃炸串配啤酒,我則端著碗辣椒油滿滿的米粉衝他傻笑。我問他怎麽稱呼他呢?他笑著說,流浪歌手。我笑他:“歌手就歌手唄,為什麽要流浪,人總會有個歸宿的。”

青木不是他的本名,他原本叫薑誌遠。改名字的原因有很多,大部分人卻是想要抹掉過去。

因為酒吧的營業不景氣,青木準備換地方的駐唱,他告訴我會換在市中心商圈的一家,讓我不要每天都去了,我告訴他我家離市中心不遠,下課有足夠的時間見他,他說我傻。其實我要倒兩班公交,坐一個小時28分鍾。

青木雖然隻讀在高中就輟學去唱歌,但他除了對唱歌的叛逆其他並無。他手指幹淨修長,說謊會臉紅,煙品極好,我想那時的我定是見多了學校裏的狂妄毛頭小子,才會對青木如此上心。為了見他,不遠萬裏。不過,那時還不流行這樣文藝的叫法。

高二下學期的周五,我暗自慶幸第二天是周末可以多陪青木一會兒,可去酒吧的路上猝不及防下起了大雨,下車後我衝進雨簾直奔酒吧,卻撞上了撐傘而來的青木,他說,我傻兮兮的一定會風雨無阻,隻好出來接我。雷聲轟鳴,他穿黑色的方領襯衣幹淨挺立,讓我心裏某一角很是安穩。

也是在那天,我有了17年以來的第一次無因夜不歸宿。那年夏天的雨格外的多,像是積攢了許久的悲傷在一晚都要傾瀉出來。聽完歌出來後連出租車都很難攔到。我磨磨蹭蹭不知道該怎麽辦,青木沉默了很久才鼓起勇氣試探性地問我:“要不先去我那裏吧,明天一早我就送你回去。”最後,還加了一句你放心。我不知道我是懷著怎樣忐忑的心情坐上了青木的機車後座,在雨夜裏隻能互相取暖的我們,風夾著雨劃過鬢角,青木成了我的英雄。

他是租一間單身公寓住,房間很小,一臥一衛,我站在門口看他整理的整齊幹淨的房間,取笑他原來還這麽愛幹淨。他把僅有的男士拖鞋遞給我,自己光著腳給我拿毛巾擦濕頭發,倒了杯熱水。他房間裏放著許多唱片,他說自己沒事的時候會練練新歌,但因為隔音不好,總被樓下的一個女生投訴。我在餐桌邊喝熱水,青木站在窗戶邊抽了支煙,見我看他,就掐滅了走過來,他說,頭發幹了就早點睡吧。

他在臥室門口的地板上鋪了薄薄的毯子,看著是打算打地鋪。我躺在青木的**思緒萬千,他的床一點也不軟,還有點硌後背,但枕頭上有他的同款味道。夜很深,雨始終沒有停,淅淅瀝瀝整整一夜,聽著雨聲我睡得分外安穩。

伴隨著我日漸下降的成績,我粗劣的謊言被父母識破,她們逼問我每天的去向。後來,她知道了青木,高三那年我被設了門禁。班主任也開始對我嚴加看管,同學們議論我和校外不正經的混混交往,因為喜歡青木,我背負了叛逆和不學無術的雙重壓力。青木給我打電話讓我好好學習考大學,不要分心,他還會在原來的酒吧唱歌。

高三的第二次模擬考試前,我站在樓上看著校門口的攤位,我很想青木,但我也知道此時的我該做的是完成高考。我看見了一個黑色的身影在校門口徘徊了好久,消瘦的背影,細碎的頭發。我跑在校門口時青木已經不在了,警衛大叔說剛才有個男生讓他給高三21班的關關轉交一下。我說我就是。那是一個我喜歡的哆啦A夢的形狀的蛋糕,拿紅色果醬寫著:關關你一定要堅持下去。我知道青木給我講的堅持的意義,他還記得我的生日。我在那個傾盆大雨的夜裏告訴過他。

我在高考完的當天晚上去了青木駐唱的酒吧,可酒吧老板說他已經走了一個月了,走的時間,恰好是給我送蛋糕的那天,應該是他最後的道別。我給他打電話是無人接聽,再後來變成了空號。我回去問我的父母青木的去向,她們隻是淡淡說不知道。我甚至有些懷疑,我有沒有遇見過青木,闖進我生命裏的那個人已經紮根常住,而我卻隻是他的過路和人。

我勸慰自己可能青木隻是我青春年代裏的一場意外,或許另一個開始會讓我走出悲傷。大學兩年裏,我始終單身,有人問我的前任是一個怎樣的人,我說:一個不需要我的人。

又是一個雨夜,總會在這樣的天氣想起和青木一起度過的那個晚上,他說自己注定流浪,讓我別停在他心上。

回到學校時已經很晚了,我把包放在頭上衝進雨簾,一雙黑色板鞋站在停在我麵前,傘外大雨漣漣,傘內淚眼朦朧,消失了兩年的青木站在我麵前,穿黑色的方領襯衣,抿著薄唇衝我笑,他說:對不起,我來晚了。

我在校門口哭得像是迷了路的孩子,還好我的等待沒有背棄我,我的青木沒有回來了。

後來,青木告訴我高三那年我媽去找過他,為了不打擾我學習,他答應我媽不去找我,他換了酒吧換了住處換了城市。他說他後來去了很多城市做了很多工作,他依舊喜歡唱歌,但現在有了穩定的工作。他以為自己注定流浪,可自從遇見我之後就覺得想要有個歸宿。

我聞著青木身上好聞的味道,和那晚枕頭上的味道一樣,過鼻難忘。

感謝你曾路過我心上,我也沒有想到你會就此常留,但我也更感謝你的勇敢和執著,我們才沒有錯過,那個陪我走過青春的男生,我想和你走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