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往情深

總有些人喜歡把他人的事當做是自己的事,並且更加掛心。辰良醒來時不到六點,天還沒亮,他總覺得好像有什麽事還沒做,心裏毛躁得很,雙手揪著頭發,才想到原來是一茹和佳儀等會要去納木措。他想給那倆人問候一聲,擔心她們起不來,可又一狠心,繼續蒙頭大睡。

這次,她倆不敢再磨蹭,老早收拾好後在房間裏傻坐著,期待有人會提醒她們一些注意事項,然而,沒有人來關心她們。倆人各有失落,準點來到路邊,等了不到五分鍾,一輛載著半車遊客的大巴把她們捎走了。

早上,太陽取代了月亮,給人間帶來光明和溫暖。城市逐漸恢複生機,人們照常開展新一天的工作和生活。

承宇從被子裏露出兩隻手,伸了一個漫長的懶腰,陽光打在他半張臉上,顯得十分滿足。

“你什麽時候醒的?”承宇問。

“好一會了,天沒亮時我醒過一次,後來又睡著了。”

“她們到了沒?”

“哪個Ta?是單人旁的還是女字旁的?”

“非要分得那麽清嗎?都是!”

“別自欺欺人了,你剛醒就關心她倆到哪了,不錯嘛。”

“我就問問。”

“我真不知道,現在十點了,你自己問吧,這是給你機會。”

“我問就我問,反正不會感謝你。你在看什麽東西?”

“做好你自己的事,哪來那麽多問題,等時機到了,我自然會告訴你。”

“偷偷摸摸的,肯定沒好事!”

辰良衝他露出不屑的表情,繼續專注自己的計劃。

“她們沒回我。”

“嗯。”

“她們坐的是大巴,限速,比較慢。”

“嗯,李叔呢?”

“我沒在大群問。”

“你不是說了‘都是’麽?”

“他們開車去,肯定到了。”

“想象力不錯。”

辰良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手機,大拇指不時點擊屏幕,時而眉頭緊鎖似乎在思考些什麽。承宇覺得他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他為什麽突然對她倆漠不關心。

“你好像不怎麽關心一茹。”承宇忍不住說道。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不關心她了?她們倆,我都很關心。”

“那你為什麽都要我問?”

“你怎麽這麽小心眼,你問就不行了嗎?苦了你了還是累了你?”

“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說你怎麽不跟她聯係一下?”

“她們要是到了,自然會告訴我們的。”

“那我也不問了,免得有人說我羅嗦。”

“我可沒說。”

“其實,我有一個想法,你要不要聽?”

“你不說我怎麽聽?”

“你要是不想聽我幹嘛還要說?”

“我沒說不想聽,你憋著吧。”

“我對你很無語。”

“快說,真是羅嗦。”

“你看,說我羅嗦了吧。我想去買一串菩提,然後分成四份,每人一小串,剩下的可以做備用。”

辰良停下手頭的活兒,笑道:“小子,你還是有點想法的嘛!”

“走吧,先去解決溫飽,我想吃重慶小麵。”

“才十點四十,早飯太晚,午飯太早,再等等。”

“我洗漱完就差不多了。”

他們不知道,倆姑娘在半路碰上了他倆之前未曾遇到過的天氣:天空和群山在狂風和飛雪中一片迷蒙。大巴沒有安裝防滑鏈,車輪小心翼翼地滾動著。遊客們並沒有感到抱怨和恐慌,反而更加興奮,他們大都來自南方,從未見過這種風雪,有人要求司機停車,他們想下車拍照。為了安全起見,司機隻稍作停車,不開車門。遊客們倒也理解,不下車也罷,不斷抹掉車窗上的霧氣,隔著玻璃拍照也能興奮一上午。

倆人吃過午飯,重走八廓街,光顧了四五家店後,選中一串鳳眼菩提,有一百零八顆菩提子。承宇向老板多要了一根長長的伸縮線,然後挑選出七十二顆較好的菩提子,再平均做成四串。他走出商場時,臉上的肌肉狀態難掩內心的激動,感覺整個身子飄飄然,彷如漫步在雲端。他望向天空,藍色中**漾著幾朵輕盈的白雲,寧靜高遠,心田裏似乎盛有一汪清水,心波也在**漾。

他想象著當佳儀和一茹看到他良苦用心時的表情和讚美,他幻想著佳儀對他的好感會持續增加,甚至會和他再次牽手,他憧憬著……

“走啦,你在看什麽,熱死了!”

辰良粗魯地打斷了他的幻想,他回過神來,失落又無可奈何地說:“確實很熱,但你不覺得空氣中飄散的藏香味很好聞嗎?”

“好聞個屁,我都快要被熏暈了,趕緊走。”

“我覺得很好聞,直熏人心。回去後,你得幫我修改我寫的情書。”

“行行行!走吧!”

小東登機前在群裏向大家告別,除了倆姑娘和江贛,其他人都在重複之前的離別贈言,傷感味越來越淡,像是一種出於禮貌的應付,大家都有各自要忙的事。江贛和小東走得近,他把倆人的一張搞怪合照發在群裏,祝福小東越來越好,而他此時正一個人在房間看電視,吃泡麵。宋大哥早早出門去找老鄉聚會了,他擔心自己去了插不上話,所以沒有跟著去。佳儀和一茹在山上,沒有信號。

“十二點了,她倆還沒消息。”承宇顯得有些不安。

“你沒看天氣嗎?有的路段下雪了!她們乘坐的是大巴,除了有限速,司機可能會停車給遊客拍照,肯定耽誤時間,才半天時間沒見到佳儀你就坐不住了?看來你是真的墜入愛河咯,不得了。”

辰良嘴上說承宇陷入愛河,心說自己又何嚐不是呢,而且難以自拔。

“我保持沉默,你趕緊給我過一遍,我寫在備忘錄裏了,拿去吧。”

辰良打開手機備忘錄,大吃一驚:“你花了這麽久時間,就隻寫了一小段?六十個字都沒有!”

“我真不會寫,書上的太肉麻,你幫我擴展點。”

“我無話可說!你要寫你內心的話,你去網上抄襲幹什麽?”

“我不會。”

“媽的!老子很想罵你一頓,真是沒用!你把這段複製了發我微信,我寫好了再發給你,不要你手機!”

“好,多謝多謝,哈哈。”

“算了,自家兄弟,不必客氣,跟你待久了,會短命。”

承宇得意忘形地戴著耳機聽歌,沒聽完十首,辰良已把改版好的情書發給了他,他急忙點開看,驚喜萬分。

“寫得太好了,就是這樣,怎麽你寫的都是我想要表達的啊?你是怎麽知道的?”

“學你,換位思考加揣摩。你再讀幾遍,有的地方可以刪掉,我做了標記。改好後,記得謄寫到紙上。”

“今晚買紙。”

“搞得像是我在追佳儀似的,受不了你。”

“你就當做練練手嘛。”

“多謝你給我機會。”

“自家兄弟,不必客氣。”

辰良想過去踢他,想想還是算了。

兩人正說時,兩張圖片出現在小群裏,他們打開後,驚歎不已。倆姑娘身著翩翩白裙,露出如玉的肌膚,光著腳丫回眸在雪地上,笑靨如花。身後的納木措湖清澈湛藍,一脈雪山在不遠的地方綿延起伏,一直延伸到目力不及的天邊。大片天空像是被湖水洗過一般,一塵不染。

“白裙,墨鏡,黑發素腰,女神姿勢撩人。”辰良第一時間在群裏發出讚美之詞。

“白雪,碧湖,藍天纖雲,姑娘天人合一。”承宇緊隨其後。

“哎喲喂,你倆今天在家偷偷喝了蜜還是咋的了?嘴巴這麽甜。”一茹問。

“我倆啥時候嘴巴不甜?你倆真的好美哇,讚美之情溢於言表。”承宇隔著屏幕說時,臉不紅,心不慌,辰良給他豎起一個大拇指。

“看見你倆,整個世界頓時變得更加明亮美好了。”辰良說。

“真受不了你們。”佳儀說。

“別這樣好嗎?從照片上看,風景的確秀色可餐,湖天一色無纖塵呀。”承宇說。

“還有,湖如明鏡照青天。”辰良跟上。

“完了完了,你倆今天是哪根筋不對還是吃錯藥了?”一茹說。

“我們好得很,全是肺腑之言。我剛在想,女人真是一種奇怪的生物,多穿一件和少穿一件,視覺效果完全不同,雖然都很美,但風格各異。”辰良說。

“你們男人才是奇怪的物種呢!你倆適可而止好嗎,盡說一些沒用的大實話。”佳儀說。

“就是!”一茹附和道。

“敢問姑娘,哪句話沒用?你說!”辰良回道。

佳儀和一茹相視而笑,互吐舌頭。

“我們憑什麽要告訴你們?你倆自己去琢磨!忘了跟你們說,我倆沒看到李叔和荷花姐,他們也許走了吧,也許在湖的某個地方。”佳儀說。

“他倆人真好,希望我們以後還有機會與他們碰麵。”

“是的。你以為我倆容易嗎?這麽冷的天,為了達到理想效果,我們簡直是在用生命拍照。“一茹說。

“確實不容易,記得保命。”辰良說。

“滾!”一茹回道。

“我又滾回來了。不是下雪了麽,為何天氣那麽好?”辰良問。

“我們在半路時確實下雪了,後來沒多久就停了,而且天空很快放晴,運氣超好!”

“人美優勢多,連老天都會眷顧。”

“那當然,賞心悅目吧?”

“何止賞心悅目,我倆看得心曠神怡,如癡如醉。真沒想到這麽冷的天,兩個弱女子竟敢在聖湖邊穿夏裝拍照,是有蠻拚的。你倆趕緊穿好衣服保暖,在這裏感冒可不比家裏。”

“知道啦,我們現在大巴上,準備回來了。剛才有段時間沒有信號,後來我倆一直在玩命拍照,所以忘了及時跟你們說了。”佳儀說。

“沒關係,隻是害得某個人提心吊膽,老是找我問東問西,特煩。”辰良說。

“承宇,你不知道在群裏問一下或者私聊麽?”一茹直接點名道。

“我不是問過一次嗎?”承宇說。

“一次很多嗎?”佳儀說。

“一次很多嗎?”辰良複製了佳儀的話。

“辰良一次都沒有呢。”承宇說。

“我拿你沒話說。”一茹說。

“好吧,我的錯。”承宇繼續說。

“你沒錯,是我們的錯。既然我們有錯,那麽你們得幫我們彌補過錯,我倆大概在下午六點半到布宮,你們提前選好吃飯的地方,為我們接風洗塵吧。”一茹說。

“我們今天要吃湘菜!”佳儀補充道。

承宇和辰良直搖頭,露出兩副生不如死的麵相,內心倒也歡樂。

“那裏這麽幹淨,哪來的塵?”辰良問。

“怎麽?你們不願意是嗎?難道路上沒有塵嗎?”一茹回道。

辰良大驚,回道:“也不是不可以,除非你倆現在再發幾張美照過來。”

“等會發。”一茹道。

“現在發!”承宇說。

“你倆想反了還是怎麽著?我說了等會發!”

“遵命!”辰良回道。

“喳!”承宇說。

一茹和佳儀各自猜想並表演辰良和承宇此時的表情,抱頭大笑,晚飯有著落了。開心過後,才想到還沒回複小東,於是兩人在大群裏重複著其他人的話,離別之情已淡如水。

承宇保存了佳儀的照片,這一刻他忘記了情書,隻對照片情有獨鍾。水天一色下,她迷人的笑容,綽約的身姿,令人神魂顛倒。她穿得那麽少,他好想能抱抱她,給她溫暖。

辰良深情地凝視一茹的照片,心說我很喜歡你穿白裙子的樣子,甜美可人,幹淨清爽,但我不會私下告訴你,隻會在心裏偷偷讚美。

陽光照進房間的角度,好像一直沒有變化,房間裏昏昏沉沉,兩人沉寂著,不知不覺睡著了。

海天路上有一家口碑不錯的湘菜館,前天晚上他們沒有去,重油重辣的湘菜味,能讓每一個身在拉薩的湖南人找到熟悉的感覺。

辰良醒來時,已經五點半,他叫醒承宇後,倆人手忙腳亂收拾了一番,可越忙事越多,承宇上個廁所就花了二十分鍾,然後倆人竄下樓攔了一台的士,直奔餐館。

當兩個毫發無損的瘋狂女孩出現在他倆眼前時,倆人連忙抬起屁股離開久坐的椅子,給兩位姑娘拉出座椅。

“喲嗬,兩位帥哥今天是怎麽了?這麽紳士,我真有點不習慣呢。”一茹說。

“我也是,似乎有詐。”佳儀說。

辰良笑說:“你倆能再搞笑點嗎?我們像會使詐的人嗎?人逢美女精神爽,哪有那麽多七七八八的的原因。”

“說話就說話嘛,幹嘛老看著我們,我們臉上又沒有花。”佳儀說。

“不需要你們臉上真有花,你倆本來就貌美如花。”

望著辰良炯炯有神的雙眸,佳儀不好意思地低頭淺笑。

一茹接過話,藏著笑說:“這還要你說?我和佳儀本來就貌美如花嘛。”

“對對對,我這不是情不自禁再強調一下嘛。來,你倆點菜。”說著,辰良把菜單推到一茹麵前。

“我以為到了就有吃的呢,餓死了。”

“不好意思,我們睡過頭了,剛到幾分鍾,也不差這一會,你倆先點吧,趁菜還沒上,我們聊會天。”

一茹轉著眼珠笑道:“都快七點了,如果我倆準時到的話,你倆豈不是遲到了?”

“照這麽說,確實是的。”

“好吧,看在你倆的誠意上,我就不計較了。——你計較嗎?”

“我像斤斤計較的人嗎?”佳儀說。

“多謝兩位體諒,我覺得你倆今天特別好看,很有勇氣。”承宇說。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在說我倆以前不漂亮,也沒有勇氣?”佳儀說。

承宇慌道:“哎呀,我不是這個意思,真不是。”

“你就是這個意思,你最近倒是越來越有勇氣了。”一茹補充道。

“真不是,我的意思是說你們本來就好看,也很有勇氣。隻是,我覺得你們今天有一種不同於往日的美,而且勇氣十分可嘉,畢竟我之前沒有見過任何一個在大冬天穿裙子,光腳拍照的女生,今天我算是大開眼界了。”承宇極力解釋著,有點語無倫次。

“這還差不多,見你如此孤陋寡聞且有悔改之意,我勉強原諒你了,至於佳儀,你得問她。”一茹說。

“謝謝你啊。”說時,承宇眼巴巴地望著佳儀,等她開口原諒自己。

“罷了,我不跟你一般計較啦,畢竟吃人嘴短嘛。”

承宇悶頭笑了,如釋負重,心說以後可不能隨便開口說話了。

“我點好了,你看下還要點些什麽?”說時,一茹向天空一揮手,氣流旋轉,把菜單吹到佳儀麵前,動作瀟灑連貫,看得辰良心裏直發癢。

“你笑什麽?”一茹問。

“笑你們的對話。”辰良說。

“哼,不老實。”

辰良避開她的眼神,玩起手機。

“先上這些吧,不夠再說,不能浪費。”佳儀說。

“好,就依你倆。趁菜還沒上,我倆給你們準備了一個小禮物,不貴,希望你們喜歡。”承宇說。

“哇!還有禮物送呀?說吧,今天你倆到底他媽的怎麽回事?”一茹叉著腰說道,心裏既慌又喜。

佳儀輕拍桌子道:“就是,不說清楚,我們決不要,也不敢要!”

倆人哭笑不得,承宇說:“真的沒有什麽,我們有幸一起來到這裏,除了照片,總該留點別的紀念吧。所以,我們買了一大串鳳眼菩提,從中選了七十二顆較好的菩提子做成四串,每人一串。”

“哇,真的呀?好感動哦。”一茹睜大眼睛說道。

“就是這樣的,每人一串,自己挑吧。我這還有多餘的菩提子,可以做備用。不過,這種菩提沒有一茹買的那種漂亮。”

一茹拿著一串菩提在眼前來回晃,目不轉睛地說:“哪裏哪裏,我覺得挺好看的,非常有意義,謝謝你們了。”

“是的,你們有心了,謝謝謝兩位帥哥。”佳儀說。

“你們喜歡嗎?”

“喜歡。”兩人異口同聲道。

“我得糾正一下承宇的說辭,不應該用‘我們’,而應該用‘我’,因為這是他想出來的,沒我啥事,我隻是陪他去了一趟八廓街而已。所以,我們得感謝他。”

“別這樣,你把我說得好尷尬,我這人超級不喜歡搶風頭的,就喜歡謙虛,還是謙虛一點好。”

“小夥子,不錯呀!真的挺好的,可我們都沒什麽送你們。”一茹說。

“不用送我們什麽,能認識你們,我賺了。希望我們友誼長存!”承宇說。

“你想得挺周到的,這串菩提,我們會一直戴著,就算有天不戴出來了,也會永遠留著。”佳儀說。

“謝謝,我也會永遠留著的。”

見她倆如此開心,承宇心裏也跟著開心,這是他想要的結果,與他買完菩提時的幻想幾乎沒有差別。

四人在說說笑笑中,菜也上齊了,有辣椒炒肉,剁椒魚頭,鐵板魷魚,外婆菜,青菜。雖然不是地道的家鄉味,但也徹底激活了他們的味蕾和胃口,被他們一掃而光。由辣產生的後果就是導致他們的飯量大增,因此,他們催過服務員添了幾道米飯,服務員見多不怪,待客也很禮貌。事實上,很多湖南人不是特別能吃辣,但他們有時偏偏要吃辣,越辣越覺痛快,否則就像煙癮發作的人沒有香煙來緩解時一樣,渾身不舒服。

“今天的納木措之行怎麽樣?兩位簡單描述一下,讓我和承宇開開眼。”

“一邊去,你們又不是沒去過。”一茹說。

“今年花勝前年紅嘛。”承宇說。

“是嗎?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佳儀回道。

承宇一時語塞,麵色難看。

辰良笑道:“我們明年不來,哈哈哈哈。我們下次再一起來就是啦。”

佳儀笑道:“納木措的確美得令人窒息,天地間隻有純粹的白與藍,隻需一眼便可讓人沉淪。如果我們還有機會來,可以在那裏過夜,聽說夜景非常漂亮。”

“我認為可以有,後年吧,明年是不是太趕了?”辰良說。

“也不一定,也許我們明年就憋不住了。”一茹說。

“我讚成,算是我們的一個約定吧。到時候約起來,不能找借口哦。”承宇說。

“提前說就行,隻要是好看的地方,我和佳儀都想去。”一茹說。

“我們也是。有句話說得好,對自然美抱有直接興趣,永遠是心地善良的標誌,所以,我們都是愛美善良的孩子。”辰良說。

“沒覺得你倆善良,哈哈。”一茹回道。

“說這話的人也不是什麽好人。”承宇說。

一茹皺著鼻子道:“你再說一遍,信不信我當著佳儀的麵打你哦?”

“別,我錯了我錯了。”說時,承宇自顧低頭吃飯。

佳儀對一茹沒法奈何,輕輕打了她一下,一茹邊躲邊笑。

“吃完飯,我們去走走,到廣場看噴泉如何?”一茹說。

“你覺得,我和承宇可以說‘不’麽?”

一茹大笑道:“我可沒強製任何人哦,你們的腳又不長在我們身上。”

“對呀,我們哪敢要求你們嘛。這事啊,得全憑良心。我說得對吧,一茹。”佳儀說。

“非常正確!”

“你倆就別繼續演了,還好我倆都是有良心的人,能陪兩位美女夜逛拉薩,我們倍感榮幸,哪有拒絕的道理?”承宇笑說。

“很好,看在你倆今天表現還算優秀的情況下,我和佳儀允許你倆再多吃幾塊肉,不能浪費糧食,都是血汗錢呀。來,你們把這幾塊肥肉吃掉!”一茹把辣椒炒肉推到辰良麵前,對他努努嘴說。

佳儀捂著嘴巴笑,眼睛眯成一條縫,承宇完全招架不住,為了掩蓋臉上的猥瑣,他果斷夾起幾片肥肉和著米飯一口咽下去,同時洋溢出肥肉極其美味的銷魂表情。辰良沒有退路,他一片片夾起剩下的肥肉,混著青椒一並吞下,不知是太辣還是太感動,麵部猙獰,眼裏噙淚。

一茹忍住笑,抽了兩張紙巾道:“給!”

辰良接過餐巾紙說:“我夾最後一片肉時,那塊肉彈了點油進我眼睛裏了。”

“真的?要不要緊?”一茹皺著眉說。

“不礙事。”

“你激動什麽,好吃嗎?”佳儀笑道。

“你問承宇就知道了,反正我每吃一塊,屁股就夾緊一次,你猜好吃不好吃?”

話音剛落,三人捧腹大笑,服務員從門口探頭進來,笑聲戛然而止,她悄悄縮回去,笑聲再次響起。

“行啦,你們別笑了,人家都看著我們呢,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是瘋子呢。”辰良說。

“誰讓你說得那麽形象,因為我也是這樣的,沒辦法不笑啊。”承宇說。

“畫麵感太強了,我想忍,可忍不住,我怕鼻孔噴飯。”佳儀說。

“你別再說了,要不然我真要噴了。”一茹拉著她胳膊說道。

一茹安靜下來,有點心疼辰良,他笑得很大聲,像在掩蓋些什麽。心想他是真的被辣椒油刺激眼睛才流的淚還是另有原因,她憑直覺傾向後者,雖然她不知道具體是什麽原因。

飯後,四人視人行道寬窄而定,一會並排橫走,一會成口字形而走,倆男生跟在後麵,像跟班。

他們加快腳步來到廣場時,噴泉已經開始了表演,一茹停住腳步欣賞十來秒鍾後道:

“我覺得布宮廣場上的噴泉和別處的噴泉沒有什麽不同。”

辰良不以為然,但不能和她直接發生衝突,小心說道:“各地噴泉確實相差不大,但對於這裏的人們來說意義非同尋常,世界上有幾個如此高海拔的音樂噴泉呢?整個西藏估計也沒幾個。”

“同樣的東西,出現在不同地方,就會產生不一樣的反應,有不一樣的理解。人們見過很多的噴泉,甚至都懶得再多看一眼,可是當人們在這裏見到這個噴泉時,還是會有很多人毫不猶豫地拿出手機和相機拍個不停。你說這個噴泉真有很漂亮麽?我認為一般。但是,因為這裏是拉薩,是西藏的首府,所以又顯得它不一般。”佳儀說。

“你們都分析得很有見地,一套一套的,一個噴泉,還能說出這麽多東西。——今天怎麽沒有人跳舞呢?”一茹說。

“不會天天有,但我能想象得到當廣場上響起音樂,拉薩人民在這裏載歌載舞,歌唱美好生活時的那種宏大場麵。”承宇說。

“他們的廣場舞與我們平常見到的廣場舞區別可大了。”一茹說。

“我們說遠啦,來拍兩張合照吧,一張以噴泉為背景,一張以布達拉宮為背景,可能不是很清晰。”辰良說。

“來吧,不管清不清楚,至少我們四個來過這裏,留作紀念吧。”一茹說。

“好,別動,我開始數了,一,二,三!”辰良說。

照片的質量正如他們所料,一張看不出是誰在哪個公園的水池邊,一張證明有人來過拉薩。

“又黑又醜!”一茹說。

“光線不好,你別曬出去就可以了。我還忘了一個事,剛剛我們經過的那個觀景台,你倆去過沒?”辰良問。

“沒有,怎麽了?”一茹說。

“五十元錢背後那張布宮圖就是從那裏拍的。”

“對呀!我們都忘記這事了,昨天我和佳儀參觀布宮前還說下山後去觀景台拍照呢,後來直接去了八廓街,所以沒有去成。”

“明天去吧。”佳儀說。

“好,明天我們先去那裏拍照,然後去西藏博物館,最後去藏大和自然科學博物館。”辰良說。

“行,你已經把明天的行程安排得井井有條,很棒。”一茹說。

“有你在,我們三省了好多事。”佳儀說。

“是嗎?誰讓我是好人呢,有時候好人沒好報,他還是要當好人。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做,反正不做心不安,哈哈!回去吧,我們慢慢往回走。”

一茹原想說些什麽,但被辰良最後一句堵死了。她走前麵,從噴泉旁邊往東走,有一個水池,突然驚呼:

“你們快來呀,這裏可以看到布宮倒影耶,好美啊!”

周圍的人紛紛把目光投向這個不矜持的女人,她裝作若無其事地靠在欄杆邊,憋著一口氣,兩手緊緊握著欄杆,等到他們回過臉後才開始鬆懈。

三人跟上來後,佳儀說:“這個湖的位置恰到好處,剛好可以看到兩個金碧輝煌的布宮,相互映襯,真是難得一見,我得拍幾張。”

湖邊圍著很多人在等待時機,因為一直有風從湖麵掠過,布宮的倒影像碎片,成不了型,他們必須在風力最小的時候果斷按下快門方能記錄好這一美景。

“還是走吧,自己去網上下載,這裏人太多了,水麵一直不平靜。”一茹說。

“有這個必要麽?還要去下載。”辰良說。

“怎麽?你管我?”

“沒有,我管不著,走吧。”

一茹從他話裏,聽出了無奈和淒涼,她很想聽他說‘管’,但也隻是空想了。她繼續走在前麵,三人緊跟她的步伐,闖紅燈過馬路。辰良摸著手腕上的菩提,心想佛祖很可能會怪罪下來,他趕緊衝上前拉住她的胳膊使其放慢腳步,要她遵守規則。一茹掙脫了他的手,甩了甩胳膊沒有理他。

經過一家小商店時,佳儀停住腳步說:“我……我想吃甜筒,有沒有人一起的?”

三人定住腳步,想確定這話是出自佳儀之口。

“你確定?”承宇問。

“你還問什麽,趕緊去買呀,我也要。”辰良衝承宇眨眼道。

佳儀低頭想笑,傻傻站著。

承宇得悟,又對一茹說:“我請客!你想吃什麽?”

“我今天有親戚來,你們吃吧。”

“騙人的吧,你今天玩得這麽嗨,還有空讓親戚來串門?”承宇笑道。

“哼!你管我?我就是不吃。”

“別理她,讓她看著我們吃吧。”辰良說。

“哪有你這樣的。”說時,她踩了辰良一腳。

“哎喲,腳尖好痛,大不了我的給你吃一口。”

一茹忍不住笑出聲道:“我才不要。”

“那你要什麽?”

“我什麽都不要。”

“太好了,我們去買吃雪糕咯。”

承宇趁機顯示出單身汗的闊綽,人在得意時,是什麽都不會在乎的。

“我要草莓味的。”佳儀說。

“可以,還要別的嗎?”承宇問。

“不用了,謝謝。”

“你不用跟我客氣的。”

辰良想到在然烏湖那天,他遞給佳儀一顆草莓味的棒棒糖,現在她要吃草莓味的甜筒,是巧合還是故意?他猜不透。

“我吃巧克力味的雪糕。”

佳儀看著他說:“你喜歡巧克力味?”

“沒有特別喜歡,我都可以。”

承宇把草莓味的甜筒遞給佳儀時,她嘴角有笑,眼神羞澀。他在想,如果眉目可以傳情的話,眼前的人再怎麽冰冷也一定能感受得到他正為她神魂顛倒。然而,當佳儀與他對視時,他自己卻慌亂了,恨不得趕緊退到千裏之外,那雙眼睛能讓人發狂。佳儀發現了他的心思,不敢再抬頭與他相看,連謝謝也忘了說,狠咬一大口甜筒吞下,一直涼到丹田。

一茹氣得直跺腳,氣衝衝走到前麵,不時停下來回頭看看。當他們快跟上她時,她又加快腳步,直到紅燈前才停下來。

“哎呀,拉薩的雪糕還真是不一樣,夠冷夠甜!是吧?小方!”辰良說道。

“是的,好吃的不得了,巴適得很喲。”

一茹瞪了他倆一眼,作衝過來的動作,嚇得辰良急後退,雪糕差點掉在地上。

“你倆不要再逗她了。”佳儀說著,快步上前挽著一茹的胳膊,“別理他們,我們走,我的可以給你吃!”

話音剛落,一茹抱著佳儀一頓亂拍,佳儀直喊救命。

辰良在後麵喊道:“你倆先回去,記住,我們明早十一點準時下樓,不指望在清晨和傍晚時去拍布宮了。”

“你倆幹嘛去?”佳儀問。

“我倆老了,慢慢走,你們要注意安全哦。”

辰良和承宇在後麵走走停停,不敢笑得太大聲。

“你有沒有把握了?”辰良問。

“很難說,她——她昨天拉我的手了。”承宇說話時吞吞吐吐,臉上卻是掩飾不住的賊笑。

辰良驚詫,又轉為笑臉道:“好家夥!現在都改口為‘很難說’了,不出手就不出手,一出手就手拉手!好厲害!可你昨天怎麽沒跟我說過,今天也沒說,很能憋嘛。”

“唉,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覺得沒有說的必要,因為我拉她的手純屬幫忙。昨天下午我們回去的時候,你倆走前麵上樓了,她走最後,當我的手剛好背在後麵時,她的手碰到了我,我猜測她當時是正準備拉我衣服,根本不會認為她是想拉我的手。沒等我開口,她就說要我拉她一把,我能怎麽辦,當時慌得不得了。”

辰良大笑道:“鄉巴佬!你慌個屁,開心死了吧,看來有戲,加油!”

“沒譜呢。”

“不會的,你是一往情深。”

“我談不上,你才是一往情深,你倆怎麽樣?”

“我本來就沒想太多,她有男朋友。”

“你一直不肯承認你喜歡她,現在你不用承認了,你已經默認了。就算她有男朋友又能怎樣?結了婚的都還能出軌呢!”

“滾,你說什麽呢!我說了你也不明白,不出意外的話,回到家的那天下午,一切都將見分曉。”

“好吧!不管啦,想那麽遠幹嘛。”

“拉她的手是什麽感覺呀?是不是很爽哦?哈哈。”

“一邊去,和你拉一茹時的感覺應該一樣。”

“不逗你了,我們走吧,去買信紙,如果沒有就買筆記本。”

佳儀和一茹趴在**,忙著從五百多張的照片裏選出最滿意的三十來張,每一張相差不大,她倆已經眼花繚亂,認真得忘記了時間。

辰良不明白佳儀為何會變得主動,這不是她的風格,難道這是她對承宇的回應?或是故意做給他看的?她知道承宇在自己麵前時,嘴裏藏不住事。又或是她的確太累了,需要承宇拉一把,要不然她昨天也不會急嚷著要回去。辰良突然意識到自己很孤獨,今天一茹沒有跟他有太多的接觸,他對一茹仍有怨氣。所以,當他知道佳儀和承宇拉過手後,一下子控製不住自己,把注意力轉移到了佳儀身上。如果接下來的幾天,他和一茹都是這麽平淡,那麽他注定是沒有機會了。

承宇把手機休眠時間調為十分鍾,蜷著身子躲在被子裏,點開佳儀的照片,久久欣賞。他幻想自己當時也在納木措,和佳儀在湖邊嬉戲打鬧,在如畫的風景裏牽手散步,好生浪漫。想到她的每一次笑臉,他都會不自覺地跟著笑起來,幸福極了。直到他睡著時,臉上還掛著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