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好事多磨

後來,楊辰良更換了他QQ音樂裏的所有歌曲,因為每當那些歌曲的旋律和回憶聯係在一起時,他生不如死。

如果當初沒有沈一茹那次突如其來的聯係,沉寂在他心底多年的秘密恐怕很難再見到陽光。

“你下個月要去西藏?”

當良辰看到這條微信時,一臉驚詫。他已有兩年沒有收到一茹的任何消息,以至於快忘了這個人。自從她在朋友圈曬出麗江的照片後,他便沒有再踏進過她的圈子,也從不去打聽,眼不見為淨。而今,她的出現,像一顆小石子拋入他的心海,漣漪泛開。

“你怎麽不說話,收到請回答!”

如同許多不及時回複信息的人一樣,任憑對方焦躁地催促,良辰依然無動於衷,他在驚慌,在糾結。許久之後,他才按捺住內心的起伏,回道:

“是的,你也要去嗎?”

“對呀,我一直想去,剛看到你發的朋友圈,特地來問問。”一茹迅速回複過來,似乎她時刻沒有離開過手機。

“已經是第三天了,你怎麽才看到呢?”

“我很少看朋友圈的。”

“算你運氣好,你是第一個主動來找我的人。”

“到底是你運氣好還是我運氣好?”

“都好,可是你有假麽?”

“不瞞你說,前天我偷偷去一家新公司麵試了,下月一號去報到。但如果我可以和你一起的話,我就辭掉工作。”

“別急!你還在以前那家公司嗎?為什麽想跳槽?”

“做煩了唄,先不說這個,以後我再跟你慢慢說。你想聽的話,就帶上我,我是認真的!你若是不想聽,也得帶上我!”

辰良沒想到她會如此堅決,但還不能即刻答應她,他需要冷靜下來再做進一步的了解,於是小心問道:

“你別急,我先了解下情況。你那邊有幾個人,兵哥哥也去嗎?”

“什麽兵哥哥?他早結婚了,隻有我自己去!你這分明是在故意揭我的傷疤嘛!”

辰良感到既慌亂又驚訝,回道:“不好意思,我真不知道。”

“你不關注我,怎麽會知道?僅憑這一點,你必須得帶我去。”

“別衝動好嗎?”

“我沒有衝動。我就想來看看你,你到底同不同意?”

辰良心裏猛地一顫,避開話題道:“我和朋友騎車去。”

“騎車?絕對不行!我騎不了,能不能換種方式?比如坐火車。”

“我們打算回來時坐火車,你真的不要一時衝動,我先跟朋友商量,等我消息吧。”

“那好,我等著,盡快啊。”

俗話說,江山易改秉性難移,一茹的性格始終如一,這也正是她以前能吸引辰良的原因之一。他繃緊神經破例點開一茹的朋友圈,看到她竟然每隔半年才發布一條消息,而且裏麵沒有任何關於情感方麵的痕跡,那些麗江的照片也不見了,這才舒了一口氣。此時的一茹並不知道良辰從她的話中和朋友圈裏讀出了何種信息,他正暗自歡喜呢。因為她的出現,使得那顆深埋在他心底已久的種子,像是見到了曙光,即將蘇醒、發芽。

他思緒萬千,原以為自己已經忘了一茹,但與她聊過之後,回憶一波一波湧來,心潮澎湃。

很快,他動搖了初心,緊接著刪除撿人消息,去找朋友商量,希望能說服朋友放棄騎行,改為拚車。說是商量,倒不如說是他在給朋友施加壓力,故而進展並不順利。方承宇在很久以前就夢想著有一天能騎行進藏,為了這一天,他已等多年。兩年前,他沒能騎行,後悔不已,而今辰良卻在他即將開啟夢想之旅時臨時變卦,他難免不滿,於是痛罵辰良重色輕友,出爾反爾,打算自己去尋找同伴。

辰良心裏無比愧疚,但他仍然義無反顧要堅持改變出行方式,同時還不能讓承宇知道他的真實想法。他在網上搜集大量的關於騎行進藏的負麵言論,並以倆人的前期準備極不充分,一茹為此已經辭職以及寫下來年五月必定騎行進藏的保證書為由,才勉強說服承宇。盡管承宇幾度懷疑他和一茹關係特殊,他都矢口否認。

從一茹發來的語音裏,他可以清晰地聽到她在房間裏連蹦帶跳,連笑帶唱,那聲音像是一支動人帶感的樂曲,讓有心人聽得心跳加速。繼而,他一邊在貼吧裏發布拚車消息,一邊製作詳盡的旅行攻略。同時,一個秘密計劃也在他腦海中有了浪漫雛形。一茹原以為辰良再也不會理她,現在看來,是她多慮了,她恨不得馬上跑到他麵前獻上一個緊緊的擁抱,一邊罵他沒良心,一邊對他說謝謝。

兩天後,辰良興奮地告訴她,拚車的事情塵埃落定。有一對福建夫婦計劃在九月十五號從老家自駕進藏,想再找三人拚車同行,他們恰好會經過長沙,所以主動聯係了他。

一茹歡欣若狂,恨不得可以立馬出發。

然而,半路殺出了個“劉咬金”。

劉佳儀是一茹的閨蜜,她見一茹近乎癲狂的喊叫,就隨口多問了幾句。正在興頭上的一茹便把她和辰良準備拚車進藏的計劃興高采烈地講出來,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佳儀不僅埋怨她,還嚷著不惜辭職也要跟著一起去。

一茹做不了主,通知辰良時,吞吞吐吐,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辰良聽後,一籌莫展,因為人數和時間都已定好,如果再多加一人,困難重重,他心裏有些不快,可又不忍心批評一茹。而他和佳儀在兩年前就認識了,更不好明著拒絕。他思來想去,忽然靈光一閃,心裏打起了小九九,趕忙告訴一茹他會再去想辦法。佳儀知道後,失眠了一宿。

他癱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兩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孩突然出現,讓他有些驚喜和不安,思緒無端回到從前。

兩年半前,一茹來到他所在的部門,同年八月底,他負責組織同事們去鳳凰遊玩,當時一茹帶上與她關係最好的閨蜜同行,此人便是劉佳儀。雖然他和佳儀的交流不多,但卻給佳儀留下了很不錯的印象。

在公司裏,同事們喜歡撮合他和一茹,笑說肥水不流外人田。一茹活潑開朗,時常帶著開玩笑的口吻對他傳遞好感,甚至表白,他卻總是一笑而過,不溫不火。麵對眾人的質詢,辰良始終三緘其口,偶爾說一句‘沒那回事!’。一周後,一個其他部門的同事跑來追求一茹,她沒有拒絕,而是試著交往,眾人唏噓不已。他心裏有些犯酸,認為那個喜歡抽煙、愛打遊戲和隨地吐痰的油膩胖子配不上一茹,於是他以朋友的身份在私下裏給了她一些忠告,然而一茹卻對他說:“關你什麽事,你以為我們真的很熟嗎?”這句話無異於晴天霹靂,像一聲炸雷在他耳旁炸響,他感到頭暈目眩,刺骨寒心,當時說不出一句話,笑著點點頭,暈暈乎乎離開了。一茹原想故意演戲給他看,後來她意識到那句話的殺傷力實在太重,第二天便去向他道歉,他慪氣說她沒有錯,無需道歉,是他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一茹急了,趕忙坦白了實情,他萬分吃驚,嘴上仍說不想理她但心裏早已軟化。她時刻纏著他撒嬌說好話,用那雙迷人的眼睛望著他,那種眼神能讓人生不起氣來,哪怕他完全有理由生氣。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他原諒一茹後,並沒有向她表明自己的態度,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他也不清楚一茹到底在想些什麽,但他清楚自己當時心中的那個節。

那是三年前的一個平安夜,北京城流光溢彩,燈火輝煌。當晚,他在朋友家與一個女孩一見鍾情,女孩後來主動向他吐露芳心,於是倆人便順理成章走到了一起。那是他第一次嚐到戀愛的滋味,他有滿腔的熱忱隻想一心一意對她百般好,恨不得為她傾盡所有,他能接受她那時候的所有缺點。可惜好景不長,由於兩人聚少離多,半年後,對方提出分手,從此音訊全無。他悲痛欲絕,三年未能完全走出陰影,害怕談到愛情。

再後來,當有人再次提起那個女孩時,他的心裏已不起波瀾,即使有輕微的漣漪也能很快恢複平靜。他告訴自己是時候去大膽擁抱新生活了,過分沉湎於往事或者害怕昨日重現,是不成熟的表現。人,終究得麵向未來。

可是,一茹道歉後,他並沒有立即去大膽擁抱新生活,還想再緩一緩。但他不知道,倆人的親密關係即將結束。那年國慶前夕,他在下班時意外從同事嘴裏得知一茹在和一個兵哥處對象,那一刻,他隻覺得胸口鑽心地疼,快速逃出公司後,沿著枯黃的路燈又走了很遠,最後癱軟在草地上,像一堆垃圾。他仰天長歎:“命運弄人!”。匆匆過往的行人不但沒有為他停下腳步,反而帶著警惕的眼光掃視他,以為他有神經病。雖然他和一茹在公司還算親近,但他當時已明白,倆人的情誼到此而止了。就好比兩條平行線,無論彼此距離靠得多麽近,拉得多麽長,終究還是合不攏來成為一體的。他望著無星無月的夜空絞盡腦汁地想,如果一茹當時已經有了兵哥,她為什麽還要和一個胖子在自己麵前演戲呢?她是想見異思遷還是鍾情曖昧?他不敢再繼續往這個方向深想,一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還不能就此坍塌。如果她當時沒有對象,那麽她的做法倒也合乎情理,隻是時間也太短了些,雖然讓人難以置信,但她確實有男朋友了,唯有怪自己太窩囊,沒有把握好時機,有的機會的確會稍縱即逝。至於到底是哪一種猜想或者還有沒有其他可能,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國慶第二天,一茹在朋友圈曬出幾張麗江古城的照片,連住宿的房間也在其列。雖然有一個人沒有露麵,但她的字裏行間已經透露了那個人就在身邊。他狠下心屏蔽了一茹的朋友圈,發誓再也不會點開,希望兩人互不打擾各自安好。他總是不願在人前,甚至是在自己內心深處承認他對一茹有過哪怕一點點的喜歡,如果他能表現得勇敢一些,結局可能會被改寫,但為時已晚。那時的他,把感情看得太名貴,不敢隨便施與,不敢再輕易相信眼見為實,容易得到的,也容易失去。他依然害怕再受傷害,說到底,是他還沒有變得成熟,勇敢。直到他知道一茹心中有人時,才恍然明白,原來愛情可以來得如此悄無聲息,喜歡一個人與否,以及喜歡的深淺程度都可以通過另一個人來測驗。他把這些歸咎於同事們的不好,開玩笑開得自己心裏悄悄種了根。

國慶期間,他和幾個朋友提前訂好了月底飛往西藏的機票,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間天堂,沒有人能夠再阻擋,他認為離開且不打擾才是最好的喜歡,但有人認為他是在逃避。節後第一天,他便早早向經理提出離職,經理似驚非驚,問他為什麽要走,建議他再慎重考慮三天。他說,因為他沒有故事,所以想去旅行,已經考慮了一個月,無論公司是否同意,他在第二天都不會再出現。

對他而言,西藏的迷人之處就在於當他現身在那裏時,很容易假裝其餘的世界都不存在,他所有的問題都會隨風而去。但他當時並沒有意識到,由假裝產生出來的效果隻是暫時的,風還會再吹回來。

他在登機前,收到一茹發來的信息:我知道你辭職的真正原因,但願我們仍是朋友。雖然你不能時刻保持開心,但我希望你能永遠平安。

她有想過要告訴辰良,早在國慶前,她和兵哥的關係就已經亮紅燈,由於他倆都很想去一次麗江,於是倆人決定以五天的麗江之行來和平結束他們三百多天的戀愛,從此分道揚鑣。她猶豫了,畢竟人走茶涼,再說那些已經沒有意義,隻要辰良不提,她也永遠閉口不談。

既然他答應要把佳儀帶上,就不得不每天在貼吧裏尋找同路人,經過漫長的五天後,終於為佳儀拚到一台在成都的別克車,隻能載四人,車上已有三人。他向別克車主介紹自己這邊的情況後,建議兩台車一起出發,人多熱鬧,還能相互照應。別克車主倒是很爽快,願意和同伴調整出發時間,與他同行。

就在所有人歡呼時,變數再次不期而至。兩天後,福建那對夫婦決定改乘朋友的車進藏,不再自駕,別克車裏的一位夥伴因突發嚴重感冒而遺憾退出。這是他們始料不及的,彷如天要坍塌般令人措手不及。

辰良和別克車主不得不通過多種途徑繼續想辦法,其他人則負責每天帶著愉悅的心情坐等出發那天的到來,隻有他倆才能深刻體會到當中的煩躁和辛酸。

三天後的一個晚上,一個四川人找到辰良,他和愛人決定在九月十號自駕哈弗進藏,需要再找三人同行。辰良大喜,牢牢抓住了這個機會,對著電燈大吼三聲。別克車主也比較順利,又過兩天,他找到一個廣東人。於是別克車主再次調整時間,他們九人約定在九月十號早上一起從成都出發。

萬事俱備,隻等日期,所有人總算鬆了一口氣,但每天過得小心翼翼,生怕還會節外生枝,用好事多磨來形容他們的經曆一點也不為過。

佳儀能再次跟隨辰良一起去行萬裏路,令她激動不已。公司要求她待到九月一號下午,但她早已沒有任何心思繼續工作,時不時對著電腦發呆、傻笑,心已飛向川藏線,飛到了那遼闊壯美的青藏高原。一茹拿到其他三人的身份證號碼後,在網上買了四張開往成都的硬臥票。

由於承宇在出發前一天下午才到長沙,辰良提議當晚在他住處吃飯,一是為了四人提前見個麵,相互認識,二是為了慶祝失業,迎接美好明天。一茹和佳儀認為出發前一天需要做大量準備,很耗時間和精力,與承宇遲早都會認識,不急那一會,他隻好把聚餐時間推前了一天。

辰良已有兩年沒有見過她倆,此時的他,對一茹的漸忘已轉為了想念。三人見麵,不僅可以重拾友誼找回從前的感覺,而且可以鞏固和加深友誼。一茹自不必說,自辰良離職後,她再也沒有見過他,她知道自己有錯,但對密友的突然離開和斷絕聯係仍然抱有不舍和怨恨,有時想念他了,隻能偷偷關注他的朋友圈,了解他的近況,從不評論和點讚。後來她有了新生活,關注他的頻率才有所降低。佳儀早已聽說辰良的廚藝了得,對他的印象本來就不錯,這次受到邀請,她更是充滿期待。

小插曲總是意外而來,它有時可以振奮人心,有時卻讓人心灰意冷。六號早上,辰良去菜市場買回當晚做菜所需要的食材,有生薑,幹辣椒,青椒,大蒜子,花甲,排骨,玉米,豬蹄,豬肉,青菜。他用兩根油條解決早餐,中午,他用一份蛋炒飯草草果腹。有午睡習慣的他,那天中午格外亢奮,蜷在沙發裏幻想他們見麵時的情形,並把每道菜的操作流程像放電影似的在腦海裏過了一遍又一遍,力求做到極致。他把開餐時間定在六點半,但從兩點半開始,他就坐立不安了,一會看看時間,一會看看盆裏泡著水的花甲,一會打開袋子瞧一眼他早上買回的菜,並伸手去摸一摸,生怕它們會憑空消失。三點剛過,他實在坐不住了,起身去洗菜,把肉淖水瀝幹,做足前期準備後,隻等時間到了五點四十時開火即可。隻可惜,他沒有機會開火,好不容易等到五點鍾,家裏再次毫無征兆地停水了。他火冒三丈,對著空房大罵小區物業腐敗,收取了物業費卻不幹實事,盡壞他好事,並揚言旅遊回來後一定要搬走,似乎他的搬走能給物業帶來一定的威脅。這已是他第三次沒有機會表現自己了,有兩次他邀請同學和同事來做客,小區不是停水就是停電,他臉上掛著笑說去外麵用餐更便捷、美味,心裏卻已是萬馬奔騰。

他不得不遺憾地向一茹和佳儀說明情況,把晚餐訂在了一家湘菜館,開飯時間不變。最感到遺憾的是佳儀,她想著旅遊回來後再讓辰良彌補自己,可她沒有考慮到回來後是否還有機會。

幾天前,辰良理過頭發,但帥氣的理發師並沒有準確理解到他所表達的意思,剪出來的發型和他描述的大相徑庭,他睜開眼後,大吃一驚,連他自己也看不順眼鏡子中的醜八怪。但他不擅長當麵罵人,隻好對自己生悶氣,在心裏把理發師羞辱了一頓,出門後,見誰都想去踢一腿。出門前,他找來一頂黑色鴨舌帽,身穿灰色T恤,齊膝牛仔褲,腳上踩著一雙駱駝色人字拖,故意以另一種風格出現在她倆麵前,期待她們的反應。他在離門口不遠的靠窗座位上**不安,時而點開手機看時間,時而用手指來回輕敲桌麵,時而摩挲大腿,時而抱怨女人太麻煩。六點五十剛過,兩個年輕女子出現在門口四處張望,她們穿著一致,黑色人字拖鞋,超短藍色牛仔,白色上衣簡約飄逸且不失潮流,一身清涼。一茹長發飄飄,佳儀一頭波浪,四條腿像兩雙象牙筷,白皙修長。

辰良看見她倆後,趕忙站起來招手,迎上去笑道:

“哎呀,好久不見,兩位越來越漂亮啦,真是如沐春風哪!你們連穿著都一樣,我差點沒認出來呢。”

佳儀低頭淺笑,一茹以為他會過來握手,他卻站在眼前三步遠的地方笑臉相迎,目光在他身上迅速打量一番後道:

“那可不,我倆啥關係呀,你變化挺大的。”

辰良心裏咯噔一下,他知道一茹說的變化大,指的是自己衣著和談吐上的變化,但他不願被人當成是一個油嘴滑舌的人,因為他剛剛是真心實意的讚美,忙道:“我說的都是大實話,我今天看起來有點邋遢,拉低你們檔次了,真是不好意思呀。”,又對佳儀招手道:“嗨,我們又見麵了。”

“是的,我們又見麵了,不好意思讓你久等啦。”

“沒有沒有,我正好可以趁機平複一下心情,兩位請坐。”

“我以前常聽一茹說你做菜有一手,隻可惜我們今天沒有口福了。”

辰良瞟了一眼一茹後笑道:“我很感激她對我做的菜如此念念不忘,其實是她在有意誇我,因為我隻會做一些家常菜,口味不怎麽好,所以她一直記得。如果你們不嫌棄,等我們回來後,希望你們能來我家坐坐。今天兩位願意賞臉,我很開心。”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謙虛,我們有免費晚餐吃,更開心。看你今天這身打扮,不像是你以前的風格呀,但整體效果還不錯。”一茹說。

“是嗎?我們男生的衣服穿來穿去就那幾件,隻要覺得舒服就行,有點隨意,沒你們女生的款式多,別見笑。”

“哪裏的話,我們幾個,隨意點比較好。”

一茹沒有想到以前中規中矩的辰良會以這身打扮出來和女性朋友見麵,一時還拿不準他到底是不重視她倆還是有意為之。佳儀著實被辰良驚了一跳,心說他兩年來變化真大,不過她喜歡他這身打扮,至少他看起來更有活力了,不像以前,太呆板。辰良感歎女生越長大越會打扮自己,雖說一茹以前也挺漂亮,但現在的她更有氣質,都不敢多看她一眼。佳儀的變化完全超出他的預想,煥然一新的發型給她增添了幾分成熟,臉蛋粉嫩了不少。

他把菜單推到倆女生麵前,她倆又彼此互推互讓,一茹索性對他說‘隨便’。而他最怕在點菜時有人說隨便,因為沒有‘隨便’這個菜,在不太了解他人口味之前,每點一個菜時都要如履薄冰似的詢問一次說隨便的人的意見,很費勁。那些在點菜時說隨便的人,心裏大抵是在說我也不知道要吃什麽,但你的決定最好得讓我滿意。

佳儀看出了他的難處,便說:“你不是打算給我們露一手嗎?既然我們今天沒那口福,要不就在這裏點你原本想做的菜吧。這樣的話,我們下次去你家,也好有個對比,好不好?”

辰良喜笑顏開,總算有人替他解圍了,否則他隻能多點些菜,讓她倆都嚐嚐,這樣不好吃,還有那一樣,總有一兩個菜會受她倆喜歡。他笑道:“我豈敢和餐館裏的大廚相比,你們太高看我了,我做的菜上不了台麵,寒磣!”

“我不信,你原本打算今晚做什麽菜的?”

“也沒什麽,就是一份香辣花甲,辣椒炒肉,玉米排骨湯,紅燒豬蹄,還有些青菜,可惜物業不給我機會獻醜。”

“這也叫上不了台麵?寒磣?”

“他就是這麽愛謙虛。”一茹說道。

辰良摸著下巴道:“真沒有,食材是好的,成品見不得人。”

“你也太謙虛了,是你們物業嫉妒你吧?你下次補回來就可以,我們會給你機會獻醜的,哈哈。可是,你買的菜怎麽辦?”佳儀繼續說道。

“我今晚回去把花甲做了當夜宵,其他的菜留給承宇。”

“也好,他明天什麽時候到?他是在忙什麽?”

“他家裏臨時有點事,明天下午可以到。”

辰良沒有細說,佳儀也不便細問,又說:“沒關係,你認識的人都挺好相處的。”

“是嘛?我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麽誇自己的,學到了,厲害,厲害!”

佳儀一愣,沒想到自己在無意之中確實誇了不少人,幹脆順著他的意思,噘著嘴道:“不可以嗎?難道我說錯了嗎?

“可以,完全正確。”

“這不就得了嘛,不過今天真是太麻煩你啦。”

“不麻煩,能給兩位美女做飯,不知是多少男生求之不得的美差,我是幸運的,巴不得你們能天天來呢。隻是我今天還不夠幸運,下次一定要在你倆麵前好好表現一回。”

倆姑娘掩麵而笑,一茹道:

“兩年不見,你越來越會說了。我倒還好,之前吃過好幾次你做的菜,確實很不錯,色香味俱全,佳儀沒有嚐過,她比較遺憾。但我不介意再去你家吃一次,順便檢驗一下你的廚藝提升了多少。”

“熱烈歡迎你們隨時光臨寒舍,無論幾次都可以。不過我已經很少進廚房了,別說提升,沒有退步就不錯了,到時候你們可別嫌棄。”

“怎麽會呢,我相信你!你看你,點這麽多菜,我們三怎麽吃得完,你口中的家常菜在我們家裏常常吃不起喲,少點一些吧。”

“你又說笑了,一般來講,飯店裏的菜,分量不是很足,隻要味道好,我們是可以吃完的,我還擔心不夠呢,不夠再加!其實我很少下好館子,這不今天剛好可以沾著你倆的光才有機會解解饞嘛,肯定要多吃點啦,感謝你們給我機會呀。”

一茹驚道:“天呐,還有這種道理?我倆麵子真大!”

“可不是嘛。”

“榮幸之至,你不要再說了,我們吃就是。”

“這就對了,兩位想喝點什麽?”

佳儀不想讓辰良太破費,便說:“我喝白開水就可以,你呢?”說時,她給一茹使了個眼色。

一茹明了,回道:“我也喝白開水,飲料不健康,容易長肉。”

辰良猜得到她倆的心思,不便強求,他感激道:“還是你倆有講究,能克製,難怪身材保持得這麽好,像白楊樹一樣,真是羨煞旁人啊。”說時,他往隔壁桌微微努嘴,那張桌上坐著三個紮實的姑娘。

一茹和佳儀不禁莞爾,嘴上罵他壞得很,心裏卻樂開了花。

吃飯時,三人聊了一些兩年來的工作情況,原來她倆一直沒有離開過各自的公司,雖然他換過公司,但和一茹還算是同行,而今,他們三都已辭職。他們還討論了一些在旅行中可能會遇到的問題,唯獨在情感方麵,三人表現出超乎意料的默契,隻字不提。

飯後,三人約定在火車發車前半小時到進站口碰頭。他把她倆送上的士後,騎上共享單車,哼著小調慢悠悠地回家去。

一茹心裏憋不住話,她在車上對佳儀說:“你說辰良是不是不希望我們和他一起去呢?我感覺他不怎麽重視我們,總覺得我們給他添麻煩了。”

佳儀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說道:“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呢?我覺得他看到我們時很開心,很熱情呀。雖然我們是給他添了麻煩,但我認為他是樂意遭罪的。”

“是嗎?我們和他討論的時候,他有點心不在焉,而且他穿的……”

“他穿的怎麽了?我並不覺得他邋遢,他看起來幹淨簡單,隻是穿得比較隨和一點,說明他沒有把我們當生人,穿隨和點才沒有距離感嘛。我倆不也穿得很隨意麽?我倒覺得他是故意這麽穿的,想借此打探一下我倆會不會嫌棄他,所幸你我不是那種人。而且,我發現他有新打理過他的胡須和頭發,挺用心的,就你喜歡亂想。”

一茹聽後,語氣柔和了很多:“看來真是我想多了,你比我觀察得仔細,哪像我大大咧咧的。”

“他剛剛是有點心不在焉,但不能怪他,誰讓我們總是拿同一個問題問他兩三遍呢,他能不煩嘛,哈哈。”

“確實也是,我怎麽沒想到這點呀。”

佳儀握著她的手說:“誰知道你呢!放心吧,我覺得他沒有變,不會不認你這個朋友的。”她沒有把自己添加進去,因為她還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辰良的朋友。

一茹點點頭,心裏得到一絲安慰。

第二天下午,承宇來後,辰良把他接到家裏,用前一天買的食材來招待他。倆人對酌小酒,談古今,論女人。辰良著重向他介紹了佳儀,還說佳儀打聽過他,承宇明了,自覺幹了一杯酒向他表示感謝,並信誓旦旦地說,一切都不在話下,從此心裏對辰良也不再有怨言。

出發那天,四人準時出現在進站口,辰良給雙方做了簡單介紹,相互打過照麵後,一起走進車站。

上車前,辰良再次叮囑承宇,他說有時計劃趕不上變化不一定是壞事,如有可能,要抓住一切機會,不要輕易放棄。承宇會意一笑,倆人心照不宣。

這天,長沙的天空無雲,但藍得不夠透徹,總有一層煙霧蒙在空中,讓人看著很不痛快。所幸氣溫不是很高,否則沒有幾個人能接受得了她的熱情。她像是在用溫暖歡送每一個即將離開這座城市的人,她要讓每一個離開的這裏人都能感受到這座城市的溫暖,並把溫暖帶到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