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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情形,不大好。”

馮清低下頭。

“你知道這些年影州的那些怪物一直威脅著我們,大家盡力了。他們很想念你在的時候,他們說,你是這一代最強的弟子,可是我毀了你……”

她露出嘲弄的微笑。

“誰敢這麽說你?”

“沒有人當麵說,可是我明白。我明白那些人心裏是怎麽想的。隨便為你尋一個搭檔,結果都不至於如此,不是麽?”

“你沒有錯。你不過喜歡練功。我跟誰練都是這個結果。”

“難道你要說峨眉的功法有錯?”

“我不知道。”陳明朝答,“我不喜歡規定人何時行房、何時禁欲的功法,我也不喜歡將感情同習武扯到一塊兒。馮清,這世上沒有什麽默契無間,你看山下村子裏那些夫妻,他們很美滿,可有什麽身心合一可談?我本來就不應該上山,我被家人拋棄在那兒,曾經逃過,卻沒有逃掉。你知道我就是這副樣子。我是沒救的,這不怪你。”

“你打算逃一輩子麽?”

“誰知道呢?難道我有地方可回?”

“那就是你的家,你不肯承認罷了。”

陳明朝轉過臉去。

“就算它曾經是,現在也不是了。”他低聲說。

他頓了頓。

“逃下山、離開你,是我年少無知時犯下的一個錯誤。”

“但是現在它無可挽回了,我必須承擔這樣的後果。”

她唇角顫抖。

“你剛才說的那麽多又算什麽?”她問。

“說給你聽,希望你不要再管我。”

“是真心的麽?”

他不再言語。

她伸出手去,撫摸他的臉頰,她顯得那麽憔悴。記得那時候,她最大的願望就是他們能夠共同修習功法,將其他同門遠遠甩在身後。可他們關於許多事的想法都不同。起初還能夠忍受,隨著功力精進,卻變得越來越尖銳,越來越刺目。她每天灌輸他許多事情,盼望他終將同她的心走到一塊兒。結果是他經脈錯亂,內勁時常失控。他本天賦異秉,失控的內功威力更是尋常弟子的十倍,旁人觸之如遭雷擊。她不敢再碰他。他打獵時抓起一頭受傷的鹿,那頭鹿登時奔赴了它的命運,再也沒有生息。

那時山上的人都清楚:這兩個人,完了。

她的手指起初輕撫在他的麵頰上,皮膚如常,內勁不再倒衝進她的身體,她因此將整個手掌都貼了上去。

“我不會再逼你。”她說,“我沒有什麽新搭檔,我是騙你的。你不用回去,也不用再練功。你跟我走,行麽?”

門外守衛的弟子之一扭過頭,看著他們。

“馮清,”他握住她的手腕,“你說謊時手就會抖。”

他慢慢將她的手拉開。

她掙脫了。

馮清咬著嘴唇,走到門口。

“看好這個地方,”她命令弟子,“我去找百草門的家夥,說他們要的人,我們峨眉找到了。以此為交換,他們必須幫助我們對付無名和影州的怪物。”

“是。”那些弟子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