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拯救老胡
老沙是來傳達一項重要的組織會議精神的：
“據悉，第五屆全國應氏杯大學生圍棋賽將於今年七月在北京師範大學舉行，交大將負責組織團隊參加。阿飛同誌是組織的好同誌，雖然莫名其妙消失了很久，但組織無時無刻不在掛念著他。經組織會議研究決定，將委派阿飛同誌做為二隊成員，參加北京應氏杯大學生圍棋賽，免於選拔！”
宣告完組織的會議精神，老沙就不由分說地將阿飛拉到了東門外。
在那裏等待他們的，是老宋，老蔣，老胡，文鋒，小楊，花花，小魏等人，還有啤酒和烤肉。
於是阿飛很快就喝高了。
這天晚上，他又做了個夢。
他夢見自己來到一個山崗上，風很大，遠處是城市的萬家燈火。
隱隱有歌聲傳來，他循聲望去，竟然看到了小洪！
小洪麵帶戲謔的笑，他唱的是:"長江後浪拍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小洪!"阿飛又驚又怒，不由大叫一聲。
“幹什麽？老家夥。"小洪漫不經心地看了看阿飛。
“老家夥!?”
“你都快大四了，還不是老家夥?"小洪緩緩站起身，手裏已多了把寒氣逼人的寶劍，"莫非，你還不服嗎？不服的話，咱們可以再戰。”
他一步一步，向阿飛逼過來。
“戰就戰!"阿飛向腰間一探，那根青竹竿果然在。
“你打不過他的。"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畔響起。
是黑暗不死鳥阿飛！
“你怎麽又來了，給我走開!"看到黑暗不死鳥阿飛，阿飛不由怒火中燒。
“為什麽對你的朋友，總是這個態度。"黑暗不死鳥阿飛歎了口氣，用一種痛心疾首的目光看著阿飛，"就憑你手中那根青竹竿，怎麽可能勝得過他手中的寶劍?”
“我，我又不是沒有戰勝過他這樣的!”
“靠掏糞坑嗎？"黑暗不死鳥阿飛臉上痛心疾首的表情更明顯了，"恐怕連你自己都不相信能戰勝他吧？”
“……”
“問問你自己，你真的還想跟他打嗎？嗬嗬，我看你一點鬥誌都不像有的樣子。你真正想打的，是這個人吧。”
順著黑暗不死鳥阿飛手指的方向，阿飛又看到一個人，正迷惑地站在那裏，赫然是小薇的男友！
“我說的沒錯吧？"黑暗不死鳥阿飛嘿嘿一笑，"看我幫你打他!”
魅影一閃，黑暗不死鳥阿飛眨眼間已到了小薇男友麵前，不由分說一招鳳翼天翔，小薇男友當場一聲慘叫，被打得橫飛出去。
“你幹什麽!?"阿飛驚問。
“幫你完成心願。"黑暗不死鳥阿飛一臉戾氣，向倒地的小薇男友走去，"你還真是夠虛偽呢，別告訴我你不想打他。好吧，既然你心慈手軟，以後這種事情，就統統包在我身上好了!”
伴隨著小薇男友的一聲聲哀嚎，黑暗不死鳥阿飛不由狂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大，阿飛不由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他按捺住自己心裏那莫名的快感，向山頂跑去。
山頂上居然還有人。
兩個人站在一輛出租車邊，正在交談。
其中一人年齡四十多歲，已經略有些謝頂了，正表情複雜地看著另一個人。
那人年紀小一些，身材高大，穿著一件破風衣，臉上蓋著紗布，似乎受了傷，腿好像也有點瘸。他用手指著自己的心口，激動地對那個年長者說：
“我有自己的原則，我不想一輩子被人踩在腳下！你以為我是臭要飯的？我等了三年，就是要等一個機會。我要爭一口氣，不是想證明我多了不起，我隻是想告訴人家，我失去的東西，我一定要拿回來！”
他越說越激動，幹脆上前一步，用手抓住那年長者的後頸，大聲嘶喊道:“你看你，你看你像什麽？做壞人的時候被人罵，做好人的時候，走兩步都被人跟蹤！”
“你爭取過機會嗎？你沒有，你沒有啊！”
這個情景阿飛覺得非常眼熟，但一時想不出在哪裏見過，他看到那個年長者表情痛苦，似乎是被說到了痛處，那一刻阿飛感覺自己也受到了很大的震撼！
鬧鍾響了，阿飛一身冷汗地醒了。
坐起身後，他喃喃說道:"正好，假期也要計劃去趟北京呢……”
鬼屋還是老樣子，當阿飛走進鬼屋的時候，沒有人對他的到來表示吃驚，仿佛他昨天剛在這裏出現過一樣。
今年圍協將搞一個新比賽，叫交大“名人戰”，這個比賽專門設在每學年的下學期末舉行，被定位成老將的告別賽。
剛剛重返組織的阿飛，立刻被通知參加一次秘密會議，關於這次“名人戰”的。
會議參與者是老沙、阿飛、文鋒、花花、阿健、肖宇、小魏，大家進行了熱烈的討論，主要是討論一個人，老胡。
大家一致認為：
老胡的棋是華麗而奔放的，基礎紮實，棋形端正，大局觀甚佳。
老胡的人是正直而厚道的，一直以來無微不至地關懷著後輩們，其長者之風令人稱道。
老胡是珍貴的，他的資格甚至比濤哥還老，他是見證交大圍棋曆史的活化石。
老胡是無私的，在“電子保健杯”省大學生聯賽和蘭大“應氏杯”大學生聯賽上，他大義凜然地用兩盤五子棋為團體利益做出了重大貢獻。
但在交大這麽多年，老胡是有遺憾的，他從未獲取過一項個人冠軍。老胡馬上畢業了，這次交大“名人戰”，將是他大學生涯的謝幕表演。一定不能讓老胡像去年濤哥那樣，手捧安慰獎告別舞台。
最後，經組織研究決定：
一、本屆交大名人賽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將活化石老胡扶上冠軍寶座。
二、如無特殊情況，與會者必須參賽。並且，所有與會者在比賽中遇見老胡時，隻許輸不許贏！
三、為避免老胡懷疑，小魏不參加此次比賽。
四、鑒於老李已多次遭受組織迫害，間接為團隊做出了巨大貢獻。本屆名人賽不再要求老李履行讓棋義務，對於老李的問題，將在會後單獨討論。
五、鑒於有違體育精神，本次會議內容屬於極度機密，所有參會者需嚴格保守秘密，如有泄露者，以開除出組織論處！
大家議定妥當之後的第二天，首屆交大“名人戰”比賽在教一南501隆重開幕了。
參賽者有近五十人，采用雙敗淘汰製，公用時間一個半小時。
老胡一身正裝出現了，看著賽場裏那麽多年輕的麵孔，他有些感慨。這是他七年大學生涯裏的最後一次比賽，恐怕沒人能體會他此刻的心情。
像“名人戰”這樣的校內比賽，他已經有很久不參加了。他清楚地記得，他第一次參加的校內比賽，還是前輩金中組織的。而跟他當年一起年輕過一起拚殺過的弟兄們，畢業的畢業，退學的退學，發瘋的發瘋，都已不知消失到何方了。
因此，這次校內“名人戰”，一定要參加！
現在就連阿飛這些人，都已被稱作老將了。作為阿飛的前輩，他有一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他能感覺到賽場內有很多人的目光在有意無意地注視著他，他明白這些人中，有很多都是想踩著他的屍體一舉成名的，他甚至有些佩服自己的勇氣了。
他越來越覺得，競技場上真正的勇氣，不是勇於麵對實力強勁的成名高手，而是敢於麵對那些渴望踩著自己屍體一舉成名的年輕人的挑戰！
他看了看賽程表，心裏頓時一沉。
他發現自己的排位附近，竟全是熟悉的人，這些人號稱92群狼，沒有一個好對付的。看來要想以一個圓滿的結局告別賽場，還是需要一番血戰！
久違的鬥誌此刻突然灌滿了老胡全身，“來吧，群狼們！讓你們見識一下老將的風采！”他在心裏發出一聲清嘯，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第一個對手是老沙。
老沙的棋飛刀眾多，擅於鑽空子，稍不小心就會被撿漏，因此這盤棋老胡下得很謹慎。
老沙下棋時還是那樣，犀利的眼神盯著棋盤各個角落，誰也不知道他在盤算什麽。老胡被老沙的眼神弄得心裏有些發虛，時刻警惕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果然不出幾招，老沙開始出手了，目標直指老胡一塊棋的死活，招招狠辣步步緊逼，老胡沉住氣應付了幾招，突然發現老沙打了個大勺！
看來老沙一心隻想攻擊對方，卻忘了自己棋形的毛病，老胡經過計算，按捺住心裏的狂喜，果斷一刀揮出！
老沙一見，臉色先是大變，然後哈哈一笑，認輸了。
旗開得勝，老胡心情不錯，一看下一個對手，不由眉頭一皺。
下一個對手，是花花。
老胡不想和花花這樣的人下棋，花花可是當初興奮地掏出一元錢請他指導的人，現在棋力突飛猛進，一不小心，豈不就踩著自己的屍體爬上去了。
好在他發現花花這盤棋絲毫不在狀態，攻殺無力，防守菅弱，老胡手中大刀輪番亂砍，花花的棋很快就被切碎了。
連下兩城的老胡精神大振，迎來了他第三輪的對手，阿飛。
“不死神驢”阿飛當然也不好對付，韌性很強，很少能輕易地放倒他。但老胡這盤棋自感發揮極佳，刀法密不透風，自始至終占據著上風，阿飛一點波瀾都沒掀起來，就乖乖投子認輸了。
“完勝。”興奮的老胡握了握拳頭，開始迎戰他的第四個對手，肖宇。
此刻的老胡已經不在乎對手是誰了，現在的他已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無論新秀老將，都將變成屍體被他踩在腳下！他揮刀撲上前去，很快又將肖宇斬落馬下。
比賽就這樣平穩地進行到了第五輪，一切都在按預定計劃進行。賽程表是事先經過反複推敲後編製好的，弟兄們在確保輸給老胡的同時，還將任何可能對老胡產生威脅的人切掉，如果說還有一點不確定因素的話，就在老李身上。
老李分在下半區，離老胡很遠，他並不知道這次比賽正發生著些什麽，隻是略有些奇怪怎麽強手都在上半區自相殘殺。等到他連勝四輪後，總盤碰見一個真正的對手，文鋒。
文鋒是組織專門安排到下半區對付老李的，這正是秘密會議後大家單獨針對老李這個課題討論的結果，以老李的實力很可能會在下半區保持連勝，這勢必會給老胡的奪冠大業造成較大威脅，所以得分兵一支專門對付老李。
這支別動隊的主將就是文鋒，他敗給了老李……
於是，在老李和老胡之間，擋路的隻剩下阿健了。
此時的阿健也已升上3段，水平長進了不少，但比老李還是稍差點。可是當接到這個艱巨的任務之時，阿健的表情令阿飛想起了戰鬥英雄董存瑞接到炸碉堡命令的那一刻。
“我一定完成組織交給我的任務！”阿健鬥誌昂揚地走進了賽場。
這輪比賽開始後，大家盡快結束了自己的戰鬥，紛紛來到阿健身邊觀戰。
肩負著使命的阿健抖擻了十二分的精神在下這盤棋，他的三連星布局發揮的非常好，並且一反往日較為軟弱的棋風，作風十分頑強。
或許是有點輕敵，老李今天有點大意，他沒想到阿健就像吃了興奮劑似的凶悍異常，一個措手不及，就掉進三連星的步調裏，處於劣勢之中。
阿飛也沒想到今天阿健會如此神勇，難道他還因為黃色錄像事件在生老李的氣？
對老李來說，這次比賽其實是無關緊要的，自從“古城棋院杯”打了個翻身仗後，他已解開了自己的心結。
大家屏息凝神關注著戰局，阿健如有神助，竟然將老李壓得一直沒翻過身來，近乎完美地將優勢保持到了終局。老李認輸後，看著四周表情怪異的眾多圍觀者們，莫名其妙地走了。
阿健立了大功，現在萬事具備了，大家鬆了口氣，看來要成功了！
決定命運的最後一輪，或者說決定老胡命運的最後一輪開始了。
此時的老胡，已是整個比賽唯一保持全勝的人，本輪他下調對一位新生，小潑。
自從被阿飛在鬼屋狠狠修理了一頓後，小波低調了很多，對前輩們也明顯尊敬起來。他懷著學習的態度前來參加了這次比賽，被分在了下半區。
令他高興的是，比賽很順利，他的成績很好。
他幹掉了幾個糞人，又趕上對手棄權了幾次，六輪戰罷，他竟然隻輸給文鋒一盤，就連他最害怕的阿飛，成績都不如他好。他有些飄飄然了，他甚至看到不遠處閃閃發光的冠軍獎杯了。
關鍵的最後一輪，他對保持不敗的前輩老胡。在眾多圍協名將的圍觀下，他渾身上下充滿了新生特有的鬥誌，向前輩發起了無畏的衝擊！
戰至中盤，小波漸漸獲取了優勢。
此刻在一旁觀戰的阿飛等人，都快哭出來了。
小波能打出這個成績，完全是因為賽程編排的結果，為了扶老胡上位，高手們在上半區自相殘殺你死我活，這才讓他脫穎而出。即便如此，沒有人覺得他能對老胡構成任何威脅。
可是想象中局勢一麵倒的情況並沒有出現，老胡實空雖然領先，但中腹卻有兩塊棋十分薄弱，似乎對手隻要稍下重手，就要死。
雙方又拆了幾招，令圍觀者們都感到莫名其妙。此時誰先在中腹動手，誰就能掌握主動，可這兩位卻不著邊際地在角落裏整一些沒用的。小潑糊塗可以理解，怎麽久經沙場的老胡也犯糊塗了？
莫非，在即將獲得冠軍殊榮、以完美的成績告別自己大學棋戰生涯的老胡，現在也遇上搗亂的黑暗老胡了！
終於，小潑先動手了，老胡陷入了長考。
阿飛等人心中叫苦不迭，事情怎麽發展成這樣。一個棋力平平的新生，竟舉著大刀滿盤追砍老胡這位資深圍協前輩。一旦讓小波得手，不但大家數日來的一番心血就此白費，更糟糕的是，他還有可能奪得冠軍！
這簡直是比當年交大杯趙偉奪冠還要悲劇的結果，一想到小波耍著他那張貧嘴滿校園吹噓自己是冠軍的情景，阿飛連死的心都有。
此時的老胡，麵皮微微發紅，額頭已沁出細細的汗珠，看上去正在緊張地計算。被追殺的感覺當然不好受，何況他的孤棋處境確實很凶險，換作交大群狼中的任何一條來下，老胡的大龍就立刻會像攥在老鷹利爪裏的一條被敲了牙的土蛇一樣死去。老胡啊老胡，你要挺住啊！
感謝上帝，感謝小潑，他的火候還是差了點，關鍵時候小波手一軟發了記緩手，讓老胡的大龍跑了！
每個人都像剛跑完一場馬拉鬆一樣長舒一口氣，老胡如履薄冰般獲取了這盤棋的勝利，他完滿告別了自己曾經奮鬥過的舞台！
大家紛紛向老胡表示祝賀，老胡看到這麽多人都如此關心自己，腦門又開始發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