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於向知離開百優米業就馬上來到金懷種業在鳳凰城的銷售點,如果不是旺季,辛威基本都會在這邊。

於向知送來的這份貼心便當,對長期從事銷售運營的辛威來說簡直是個難得的機會,要知道,想接觸到省農科院一把手,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更別提替他辦事。省裏事關農業的大小事宜,秦懷春有話語權,金懷種業要想在林海省壯大,沒有政府事業單位的扶持,根本做不到。

“老哥哥啊,他兒子跟我是同行,怎麽不早說啊,我們公司做那麽大,拔一根汗毛就能把他救活,委屈誰也不能讓領導委屈啊。這件事得虧你來得及時,要不然領導不高興了,咱們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辛老弟,我就知道沒找錯人,你就費費心,我也是替領導分憂。”

“這都是應該的,領導為咱們做事不求回報,咱們也該騰出手解解領導的燃眉之急吧。你去跟秦誌傑說,明天我就派人過去跟他簽訂單,他的米有多少我要多少。”

“哎呀,老弟,你們企業就是氣派,一張口全是闊綽,辦大事的人,老哥佩服。”

“氣派什麽啊,我們能在林海省做點事,不也是造福老百姓嗎,雖然掙了錢,但對老百姓絕對忠誠,至少沒有坑蒙拐騙吧,我們每一分回報後麵都有十分的付出。可是啊,你們事業機關的官老爺總覺得我們把老百姓錢賺了,我問你,你說我們賺錢有錯嗎?”

辛威好長時間沒見於向知了,上一次見麵還是因為於向知手裏的一個水稻品係,辛威一口價二十萬買了過來,經過公司包裝運營,如今價值翻了數十翻。但這兩年來,金懷種業在林海省悄無聲息的崛起,的確讓眾多眼紅的人視為眼中釘,辛威看見於向知,牢騷幾句也屬正常。

“老弟消消氣,你們把錢掙了,不掙錢的人當然不痛快了,你要理解嘛,不過嘛,這些事咱們都管不著,說難聽點,你我都是打工的,我替事業單位賣命,你替企業賣命,咱們圖個什麽?不就是多掙點棺材板的錢嘛,所以說啊,辛老弟,咱們日後還得慢慢合作,要可持續嘛。”

“也罷了,不過哥,你說起合作的事我可要先給你打預防針,這件事咱們說好了,現在我們金懷這邊管理上不像以前了,類似的合作咱們可以有,但最好是公對公洽談比較好,你我私底下那套交易就不能幹了。”

“老弟啊,你也太謹慎了吧,怎麽,害怕公司查你?你多心了,你拿著我的品種給公司掙了錢,公司感謝你還來不及,又怎麽會怪你呢?”

“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老哥,我不管你到手的錢怎麽去分配,你們所一共三個科室,今天我之所以跟你說這個話,你也明白我意思,我是聽到一些不好聽的話才跟你提這個要求的。老哥啊,不是弟弟說你,品種是大家一起搞出來的,多少分給下麵一點,這樣才能保人心啊。”

於向知這才知道辛威的意思,想來自己偷賣所裏品種的事讓下麵的人知道了,這可就不光彩了。他以為和辛威做了天地不知的事就可以蒙混過去,現在看來,這個行業沒有不漏風的牆。當然,他不能質問消息是怎麽漏出去的,但辛威肯把情況轉告給他,也算是對他厚道。他現在沒有選擇的餘地,要想談合作,隻能是公對公,也就意味著利益所得需大家共同分配。於向知不想拿自己的前程開玩笑,隻能接受這樣的結局。

很快,秦誌傑同金懷種業合作的事就傳到了秦懷春耳朵裏,這可不得了,禦駕親征來到百優米業的秦懷春,二話不說,上去就揪住秦誌傑的脖領。

“你不聽話,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爸,既然你不想管我,就永遠都別管,我做生意怎麽了,我不明白你怎麽考慮的,難道在你心中,隻有默默無聞的付出才算是成功嗎?我就是想掙錢,生來就對育種不感興趣,為了迎合你,我讀了研究生,但我現在長大了,不想再活在你規定的夢想裏了,我以後也會有家庭,我不想我以後的家像你現在這樣。媽跟你過了一輩子,沒有享福過,媽能體諒你的無私,但我做不到。”

“掙錢的事我不管,隻要光明正大,我無權過問,那是你的價值觀問題。但現在我要跟你談的是原則問題。你知道金懷種業為什麽幫你嗎?你就坦然接受?”

“當然,不就是為了拍你馬屁嘛。”

“知道你還幹這種事,你這樣做,就是給我的工作找麻煩,你知道我平生最恨跟這些人打交道,你還拾人牙慧,你怎麽這麽沒出息呢。”

“別說了爸,你不就是為了保全你的一身清白嗎,何必說的那麽高高在上,你就是怕我給你的政治帽子上抹黑。”

“畜生,怎麽跟我說話呢。”

秦懷春揚起手就要打下去,被衝進來的蘇慧製止住。

“秦老師,您消消氣,誌傑他不懂事,你別跟著上火,我們不跟金懷種業合作了,以後買賣怎麽做,我們自己憑本事經營。您先回院裏去,您那邊還有重要的會要召開。”

秦懷春走後,秦誌傑就跟蘇慧吵了起來。

蘇慧恐怕是唯一支持秦誌傑的人了,雖然省農科院品質檢測中心也是秦懷春麵子才要了蘇慧,但蘇慧這個孩子確實也能勝任其職,到了單位後,先從樣品實驗員開始做起,願意在一線服務,算得上是很有骨氣的孩子。

隻是秦誌傑跟秦懷春的關係一直不好,讓她夾在中間很不好做人,她理解秦懷春,也理解秦誌傑,所以,說誰都不好。秦誌傑發火就讓他發吧,這件事很快就會過去,總有一個人要主動忍受。在愛情關係裏,智慧很重要,犧牲也在所難免。

於向知沒想到秦懷春會主動到育種所找他,所裏的人見他氣勢洶洶的下來,趕緊找理由出去避難。劉君慢了一步,被秦懷春一摔門,關在了裏麵。

“秦院長,您過來……”

“於向知,我早就想找你了,要不是最近忙,我真想好好收拾收拾你這個人。啊,平時在會上你都怎麽說的,表麵一套背地一套。今天我給你吃個定心丸,北川稻1號的事你想都別想,人家水稻所經營的好好的,你非要摻和進來幹什麽?你們育種所活不下去了還是怎麽的?每年你的年終獎哪兒來的?不都是北川稻1號創下來的紅利嗎?你還不知足,這樣下去你會犯大錯的。”

於向知沒想到秦懷春會主動提出此事,他正愁找不到合適機會呢,“秦院長,水稻所的經營做的好,這個沒錯,但有一點不知你注沒注意,自從北川稻1號到了省水稻所,你查看查看,二十年來,他們審定過品種嗎?我的秦院長啊,他們懶惰了,手裏握著尚方寶劍就不作為了,相反呢,你看看下麵這些兄弟院所,品種審定了這麽多,卻還是一窮二白,即便咱們拿的是納稅人的錢,但這點錢哪夠養家糊口的啊,要是沒有橫向課題和自主經營,根本就活不下去嘛。不是我非得爭取這個經營權,最起碼應該實施均等分配嘛,這麽大個院所,搞出來貧富差距,多難看的局麵。”

秦懷春確實沒留意到於向知反應的問題,這個問題值得深思和追究。

“我不是一言堂的人,你說的問題我會查實,咱們農科院不允許養閑人,如果是因為北川稻1號滋養了水稻所的惰性,我完全可以把經營權收回來。我不能讓真正的育種家餓著肚子,也不能讓育種家變成純碎的企業家。”

“秦院長,你終於看清事實了,終於……”

“不過,就算拿回來,我也不會落在你們育種所,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麽如意算盤?於向知,你作為咱們省院育種所所長,可以說代表了全省育種行業的最高點,你這裏要是出了問題,全省的育種家都會揭竿而起,這個責任你負不了,我也負不了。省裏下設這個研究所,你要明白其用意,搭建這麽一個平台不容易,用的是幾代人的血汗。可不能在原則問題上毀了台麵。”

“秦院長,你也說了,我們所是全省育種的標杆,那北川稻1號放在我們所怎麽就不好了,盈利歸院裏分配,我們所做的是服務大家的事,又不多拿一分,我隻是想替院裏做點事,秦院長你誤會我了。”

“行了,別說了,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北川稻1號在部分地區開始發生輕微病害,我打算讓它退市,省裏現在也要實施宏觀調控,解決目前林海省糧食種植存在的品種單一化問題,我看你就死了這條心,好好搞你的育種,哪一天你有了好品種,咱們一起推廣嘛,人心不可鑽到錢眼裏,否則容易出不來。”

秦懷春看了眼站在窗戶邊的劉君,歎了口氣。

“老於,還有件事,我希望你盡快處理。劉君剛來這半年,怎麽就成了科室副主任,我希望你好好核實,有些事該做,有些事不該做,他是我學生,剛剛踏入行業,你少往他身上抹狗屎,趕緊撤了。”

說完,摔門離開了,沒有給於向知回嘴的餘地。劉君膽怯的看了眼於向知,於向知抬起手將他趕了出去,心中無奈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