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麵對秦懷春和李婉琴的時候,大家麵色凝重,不知該從何說起。

“劉君,你先回去,這件事涉及到你領導,你不方便插手,有我跟老師就行,放心。”

“誌傑也是我兄弟,他被人算計了,這筆賬我替他要回來。”

“聽挽明的,你回去劉君,你在於向知手下做事,最好不要過問這些事,誌傑的情況我心裏有數,沒有外麵傳的那麽嚴重。你們坐下來,我跟你們說說。”

劉君坐下來,崔挽明拉著師母李婉琴的手,不停的安慰。

“誌傑賣的是米,屬於食品行業範疇,跟銷售種子是兩種不同概念,他剛入行,不知道大米品種,被人蒙騙了也屬正常,隻要吃到肚裏的東西沒有危險,就不會有問題。大米改名換姓很正常,要是種子改名換姓那就是大問題了,很可能把老百姓坑了。大家買米和買種子的目的不一樣,上麵說誌傑賣假米,本身就犯了概念性錯誤,大米講究的是品牌,品牌是可以隨時換的,種子則不一樣。所以說這個事好辦,明天我上一趟工商部門說明情況就沒事了。”

“老師,你不早說,這麽簡單的問題我們應該早點想到,你看把你著急的。”

“挽明,我著急的不是這個,我擔心的是於向知。北川稻1號是福也是禍,他是公報私仇,這次隻是給誌傑一點教訓,我擔心他以後還會做出什麽大的舉動。”

“老師,這件事不能輕饒於向知,一定要找他好好談談。”

“罷了,我老了,挽明,過不了幾年我就退休了,這件事就當給誌傑點教訓。我唯一擔心的就是北川稻1號落到心懷叵測的人手中,隻要守住這個底線,我這輩子也不圖什麽了。現在金懷種業在林海省已經建立起育種基地和銷售網,這是林海省前所未有過的現象。以前企業從來不插手育種行業,專門搞銷售,現在看,形勢要發生變化,你們這幾年很關鍵,能不能邁出這一步就看這幾年了。”

從秦懷春出來之後,兩人找了一趟秦誌傑,蘇慧沒有過來,哥三個簡單在街邊小吃坐了一會。

“誌傑,你也太大意的,以後盡量小心點,小人就離他遠點。”

秦誌傑惱火的不是於向知,而是蘇慧,他把所有的罪責都算在了蘇慧身上。

“要不是她,我能像這樣?挽明,你們說,她為什麽要給於向知提供米樣,現在店麵關了,以後怎麽辦?”

“誌傑,不是跟你說了嗎,這件事跟蘇慧沒關係,是於向知在後麵搞的鬼,你不要責備她了。再說,你爸說了,你的事沒有問題,最多後天就能恢複營業。”

“營業?怎麽營業?左鄰右舍都知道,我現在誠信出了問題,還怎麽做事。這件事蘇慧脫不了幹係。”

“蘇慧在後麵幫了你不少忙,你應該換個角度想問題,她那麽做也是為你好。”

“她幫忙?是,幫了不少倒忙,於向知讓她幹什麽她就幹什麽?”

“畢竟是院裏的領導,蘇慧上學的時候就沒有接觸過這個行業,上班了也腦子一根筋,你不是不知道,就不要責怪了,她也是情非得已。”

勸歸勸,蘇慧也知道避免不了要吵一次,她兩天後回到這個小屋,秦誌傑很不講情麵的罵了她一通。蘇慧再也忍受不住,她憋足了勇氣,終於跑到秦懷春麵前哭訴了整整兩小時。

“是我們家對不住你,以前是我跟他媽不好,總覺得誌傑心智不成熟,心裏上不讚成他談朋友,蘇慧,你是個好女孩,也是我看著成長的學生。誌傑這個人是匹野馬,你性格溫和,我和她媽之所以不同意,就是因為怕你吃虧,和他在一起,你拿不住他。他啊,應該找個厲害女人管管才行。我們教育了他二十多年,結果失敗了,我們做老人的從心裏希望他婚姻幸福,但你不是能讓他沉下去的女孩。”

秦懷春已經將意思表露得相當明白了,蘇慧如果再不懂,那就活該遭罪了。這種事做老人的本不該過問,但秦懷春確實站在了蘇慧幸福的角度在看問題,沒有看不起她的意思。隻是這麽多年的相處,就這樣說散就散,蘇慧其實是舍不得,也不甘心的。

秦誌傑的店又恢複營業了,於向知的如意算盤雖然沒有得逞,但起碼他讓秦懷春感到了壓力,也算是對秦懷春的一次小小警告。

明知秦誌傑看見自己會不高興,但蘇慧還是要找他談一次,就算是結束愛情長跑,有些話也要講清楚了。

看見蘇慧走進店裏,秦誌傑從凳子上站起來,背過身去。

“怎麽,現在連見我一麵都不願意了?”

“蘇慧,咱們之間問題很大,我剛開始起步你就給我挖這麽大一個坑,於向知給了你多少好處,能讓你出賣掉咱們這麽多年的感情。”

“好了好了,我最後再跟你解釋一遍,這件事我真不知道是於向知設的套,我要是知道他想害你,能這麽做嗎,你就這麽不相信我?”

“別說了,事實已經發生,再怎麽說也沒用,你跟以前不一樣了,事業單位,享受國家一類撥款,我呢,一個不成型的個體戶,哪有你受人尊重啊。”

“秦誌傑,請你說話不要這麽難聽,我從來沒覺得自己工作有多優越,請你不要往我身上扣帽子,我承受不起。”

“你當然承受不起了,品質中心什麽地方,你以為想進就能進?”

蘇慧這才聽出來秦誌傑的話外之音,“你什麽意思?秦誌傑,你是說我靠秦老師的人情才進的品質中心,是嗎?”

“是你自己說的。”

“沒想到你是這種人,我告訴你,我工作的事從來沒主動找過老師幫忙,是我自己投簡曆到這邊的,你少汙蔑我。”

“投簡曆的人多了,憑什麽就要你,還不是老爺子背後打了招呼。”

“秦誌傑,請你不要再說了,給秦老師留點名節,也給自己留點口德,求求你。”

“也罷,在那工作沒什麽不好。蘇慧,知道咱們兩個為什麽會走到今天這步嗎?”

“你還好意思問我?”

“因為你對我從來不說實話,你從來不跟我講你的家庭,我跟你相處了這麽多年,連你家裏有誰都不知道,你為了自尊,對我隱瞞了家人情況,為了工作,把我出賣給於向知,以後呢,你還會為了什麽出賣我?”

“秦誌傑,該解釋的我都解釋過了,你要是連這點信任都沒有,我也無話可說。但要論在這段感情中的付出,你根本沒資格說我。你一個男人,婚姻感情的事做不了主,秦老師確實好,但他在這些事上把你管得太嚴,我一個女人能做什麽,你不出頭跟父母商量,讓我這麽等下去,你覺得對我公平嗎?”

“他管不了我,也輪不到他管我,我自己的事自己說了算。”秦誌傑最煩蘇慧看低他,作為一個男人,一旦在女人麵前成了媽寶,自尊心可想而知。

“好了,這種話我已經聽過無數遍了,不想再聽了,既然你把話說的這麽明白,那我也告訴你,沒有你秦誌傑,我以後照樣能過得好。”

蘇慧說著,就開始收拾留在秦誌傑這兒的東西,秦誌傑的臉像一張麵餅,沒有一點活力。他看著這個陪伴了他多年的女人就要離開自己,心裏雖然有些酸楚,但卻沒有挽留的力量和渴望。

他們之間的感情在漫長而尚不成熟的時光中磨成了最後的一抹灰塵,風輕輕一吹,再也聚不起來了。

得知秦誌傑和蘇慧分手的事後,崔挽明親自跑來百優米業找秦誌傑理論,作為好朋友,一方麵是覺得太可惜,但更多的是對男方的責備。

“誌傑,你他媽的混蛋,你這樣等於把蘇慧害了,你知道嗎?”

“你一個沒談過戀愛的人,有什麽資格對我的感情指手畫腳。”秦誌傑的惱火不是因為崔挽明的多管閑事,而是因為這份沒能把握住的愛情。

他恨自己的無能和軟弱,他的朋友都進了事業單位,隻有他的心馳騁原野不願歸家,他始終相信在無限的天空之下,終會有一片綠草屬於自己。但他這詩一般的願景卻以親情和愛情的犧牲作為了代價,可謂付出慘重。

蘇玉一周後才得知妹妹和秦誌傑分手的事,惱羞成怒的她從林海師大打車來到秦誌傑店裏,準備替蘇慧主持公道。

蘇玉的到來讓秦誌傑很是意外,他一時間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狀態來麵對這個人。

“你來了,進來坐。”

“坐什麽坐,秦誌傑,你什麽意思,我妹妹哪裏對不起你了,你們秦家簡直欺人太甚。”

“不是,你不知道我和蘇慧情況,我們……”

“你們什麽?我怎麽不知道,你們家不就是有個當官的爹嗎,當官就了不起啦?當官就能隨便欺負人?”

“是我們實在不和,走到盡頭,沒有辦法再繼續了。有些情況你不了解,我是一個自在慣了的人,理想對我來說就是實實在在的生活,掙錢過日子,我不像挽明和劉君那麽有誌向,做不到服務人民,也考慮不了那麽遠,老百姓吃飯問題我哪裏管得了,我能做的就是憑自己努力,盡量不拖累政府就行。你說,像我這樣一個自給自足的普通公民,不是挺好嗎。可家人偏偏覺得我不務正業,在他們眼中,我就是一個利益主義者,眼中隻有錢而沒有人民得失的大事,沒有辦法,我就是這麽一個人,你妹妹離開我是對的,她和我的生活格調相去甚遠,勉強在一起,隻會害了她。”

秦誌傑的這番話說的很像回事,其實也很在理,他並沒有矯情,而是說出了事情的真相。

“照你這麽說,我還得替我妹妹感謝你了?感謝你饒她一命。”

“不敢,大家都不小了,不適合就是不適合,早看開對誰都好,何必捆綁著呢。”

蘇玉本來是想好好收拾一下秦誌傑的,可聽他說完這些話,心裏有了一種同情之感。秦誌傑身上的浪子遊魂散發出一種獨特的氣質,正中她的心坎。

這個危險的信號一跳出來,就像罌粟花裏的生物堿,死死的粘附在蘇玉嗓子眼,讓她陷入了難以戒掉的困惑中。不管她是清醒著還是迷惑著,都逃不掉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