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酒癲道人之天書傳奇》楔子

如果山匪也算是一種職業,那麽它就是和官一樣,最是讓老百姓痛恨的職業了,而兩者的不同之處在於,對於官,老百姓是一邊痛恨又一邊向往。

朱恨天就是讓老百姓痛恨的人,因為他是山匪,不僅是山匪,而且是山匪裏的總瓢把子。“恨天”是他成為山匪之後為自己取的名字,沒有人知道他原本叫什麽。他恨的也不是天,而是天底下的人,包括他自己。

可漸漸的,“朱恨天”這個名字也不為人所熟知了,取而代之的是“朱老七”。“老七”之意,並不是他在家裏排行老七,而是兩個數字取其之和得來。那兩個數字便是“三”與“四”,因為朱老七是“眼觀三路,耳聽四方”之人。

不應該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嗎?是的,但朱老七做不到,而且永遠做不到了,他隻能觀三路、聽四方,因為他少了一隻耳朵,瞎了一隻眼!

他的耳朵是被人割掉的,眼睛是被人刺瞎的,而割他耳朵刺瞎他眼的人,竟還是同一個人。那個人是讓朱老七耿懷於心的人,卻也是最讓他害怕的人。

朱老七是鴨嘴山的山匪,所以又被人稱作“鴨嘴老七”。山匪自然要劫道,可朱老七卻劫了他最不該劫的人,而且還是兩次。於是,第一次他丟了一隻耳朵,第二次他沒了一隻眼。之後他便學會了讓道,每當那人經過鴨嘴山時,山匪們都會老老實實地窩在山寨裏他們不但不劫道,有時還會捧出好酒好肉去款待那人。久而久之,很多新入的山匪們,都以為那人是他們大當家的一位朋友,而非仇人。

今日的鴨嘴山格外的忙碌,他們忙碌的不是別的,而是做飯。他們要備一桌酒席,而且是上等的酒席。既然是酒席,那一定是有客人。

他們的確是有客人的,但他們的客人還沒有來,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沒有人看到他是何時上的山,也沒有人看到他是如何進的寨,等人們看到他的時候,他就坐在了桌子前,似乎在等待著山匪們為他端上那饞人的酒和可口的菜。

數幾山匪握著長刀跑進屋內,把桌子連同那人一起圍了起來。

“看哨的都死了嗎?”坐在高座上的朱老七皺著眉頭大聲嗬道,“連一個要飯的都可以隨隨便便進我風平寨!”

鴨嘴山風平寨,山叫做鴨嘴山,寨叫做風平寨。風平寨裏的大當家朱老七,怒眼盯著那個不修邊幅、衣著邋遢的男子,他的確像是個要飯的。

可他不是個要飯的,因為他身上穿著的是道士的衣服。

然而他的確又是來要飯的,他正是聞到了酒肉的香味才進了寨子。

敢到山匪的窩巢裏要飯的人,要麽是餓得要命的人,要麽根本就是來送命的人。

他當然不是來送命的,也沒有誰能夠要了他的命,他的命似乎比誰都大。

但有一個人不這麽認為,那人不是朱老七,而是風平寨的二當家曹可勤。他就站在“要飯人”的身後,手裏的刀已經高高舉起。

那是連石頭都可以劈開的刀,沒有誰的腦袋會比石頭還硬。

石頭不會躲,而腦袋可以,尤其是“要飯人”的腦袋。刀劈在了木桌上,腦袋輕易地躲開了那一刀。

第二刀如此,第三刀也是如此,當曹可勤正要劈下第四刀的時候,卻被朱老七嗬止住。

“你到底是什麽人?”朱老七從高座上走下來問。

“穿著道人的袍子,自然是一個道人。”“要飯人”回答。

“一個道人闖進我風平寨做什麽?”朱老七又問。

“我的酒喝幹了,”“要飯人”握起腰間的一個葫蘆晃了晃,“你們有酒,所以我就來了。”

“隻是為了喝酒?”

“順便也等一個人。”“要飯人”回答。

“等什麽人?”

“一個要死的人。”

笑聲,所有人都聽得出那是嘲笑之聲。笑的人是曹可勤,除了他之外,所有人的臉都是嚴肅的,包括蒙著一個眼罩的朱老七。也許風平寨裏,隻有二當家一個人愛笑。

“一個要死的人,去等另一個要死的人,可笑,實在可笑!”曹可勤道。

“兩個要死的人見了麵之後,也許都不想死了。”“要飯人”也笑了笑說。

“可很多時候,一個人的生死,往往掌握在另一個人的手裏。”

“你手裏有刀,”“要飯人”對曹可勤說,“但你也看到了,那刀殺不了我。”

“是我還不想殺你,”曹可勤道,“我要殺人的時候,是不會用刀的。”

“那用什麽?”

“等你快要死的時候,你自會知道。”

此時,一個小山匪箭步跨進室內,單膝跪在朱老七身旁。

“到哪了?”朱老七問。

“二十裏外的羊歇嶺。”小山匪回道。

然後,朱老七轉向“要飯人”冷冷地說了句:要死的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