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曠世之戰

當鐵楓看到信彈的時候才明白過來,他們中了飛天猴的計,或者說是無名教的計。無名教絕對不會隻派了一個飛天猴,背後一定還有比飛天猴更為可怕的人,因為能讓葉知秋陷入絕境的人,的確可怕的狠。飛天猴突然出現在林子,不過是為了牽製住他們。

於是,眾人飛快地向客棧的方向趕去,鐵楓命隨身的捕快去調出林子裏所有的官兵。

還沒有走出林子他們就看到了震驚的一幕,地上到處都是屍體。死的都是客棧裏的江湖中人。他們是相互殘殺而死,幾個活下來的人一身是血地對著地上的一件東西笑,是苦笑那件東西正是玉璽,不過已經是碎成了幾半的玉璽。

鐵楓一眼就看得出那塊玉璽是假的,因為真的玉璽不會就這麽容易碎掉。他們竟然為了一塊假的玉璽彼此殘殺!

眾人踩著被屍體和鮮血鋪成的路跑向客棧。

客棧已經狼藉一片,但鐵楓並沒有找到葉知秋,也沒有看到佘美人,客棧裏幾乎看不到一個活著的人。

之所以說是幾乎,是因為在客棧外的確還有兩個活著的人,他們正是峨眉的楊長風和柳卿嵐。

他們受了傷,很重的傷。被斬斷的銀色長槍插進泥土,楊長風坐躺在客棧的木牆邊,捂著被劍刺穿的腹部。柳卿嵐依偎在他的身旁,頭埋在他的懷裏。

他們的身邊躺著幾具屍體,屍體的臉上竟然都帶著麵具。是無名教的人!

“發生了什麽?”鐵楓問楊長風道,可失血過多的楊長風似乎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了。

“玉璽找到了……”柳卿嵐回答道。

“葉知秋呢?”

柳卿嵐吃力地抬起手,指著遠處的一片竹林,鐵楓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直起身正要走時,隻聽見和尚大步跨過去繼續問:佘美人呢?

和尚竟然在關心佘美人!一個和尚,一個美人,他們究竟藏著什麽關係?但鐵楓來不及思索。

“也在那裏。”柳卿嵐回答和尚說。

“是誰把你們打傷的?”酒癲問。

“一個影子……”

“影子?”

“是,”柳卿嵐道,“他出手的時候,就像一個影子。”

“神符呢?”酒癲又問。

“什麽神符?”

“你們拚了性命都想要得到的傳國玉璽。”

“也在那片林子裏,但在誰的手上就不知道了……”

眾人望著那片被風吹動著的竹林,竹林仿佛有了生命,像一隻巨大的獸,讓人恐懼的巨獸。巨獸在黎明的淡幕下,擺動著身上披著的一件黑色的戰衣。

酒癲、鐵楓、白無常以及和尚,四人義無反顧地向那隻巨獸殺去。

很快,鐵楓尋著打鬥的聲音找到了葉知秋,那個少年還在奮力地廝殺著,但已顯得筋疲力盡。與他交手的同樣是幾個戴著麵具的人,每個人的身手都高得讓人懼畏。可懼畏仿佛不屬於少年,因為他是六扇門的人。六扇門的捕快不是不怕死,而是他們都經曆了太多的生死。

鐵楓拔出雁翎刀正要去助陣的時候,卻被白無常搶了先。此刻的白無常似乎比誰都更痛恨無名教,因為是無名教的人殺了他唯一的親人,他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葉知秋終於癱倒在了地上,幾次掙紮著想要站起身子,卻未能成功。鐵楓跑過去蹲下身攙扶著他。

“還好吧?”鐵楓簡單地問道。

“死不了。”葉知秋笑了聲說。

“玉璽呢?”鐵楓問。

“不在佘美人的手裏,就在那個人的手裏。”葉知秋回道。

“那個人是誰?”

鐵楓的話音剛落,就聽到一聲鳥的嘶鳴。葉知秋抬頭看著那隻黑鳥,鐵楓也跟著看去。

那隻黑鳥是一隻渡鴉,而且是長著一雙人類的眼睛的渡鴉!它是“魅影”。

“魅影”又叫了幾聲飛離樹枝,在高空盤旋了幾圈後飛走。

打鬥的聲音愈漸小了,白無常很快結果了那幾個無名教的人。

可竹林裏不見了和尚和酒癲。

和尚在一開始的時候就離開了,他是去尋找佘美人的。酒癲跟著和尚而去,他要確保神符不能落在無名教的手裏,又要確保他尋找的狼人不會從他身邊溜走。

“那個人……是‘渡鴉’?”鐵楓問。

“除了他,沒有誰能在幾招之內就破了峨眉的夢綠槍。”

“渡鴉”?本以為在十年前就已經死去的“渡鴉”竟然還活著,連機靈似鬼的飛天猴都被騙了,一直監視他的人正是“渡鴉”!

“原來世間真的有妖……”葉知秋對鐵楓道。

鐵楓曾對他講過血狐狸的事,可這個少年隻是把它當做前輩們對他的笑談和愚弄,他和以前的鐵楓一樣,是不相信世間有妖的,直到他親眼看到了妖之後。

“‘渡鴉’是妖?”鐵楓問。

“不,他比妖還要可怕!”

鐵楓見過的比妖還要可怕的人隻有兩個,一個是酒癲,另外一個就是“渡鴉”了。一個是朋友,一個是讓他做了十年噩夢的影子。

再次遇到“渡鴉”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幸的是他終於又可以和“渡鴉”一決高下,無論是輸是贏,他都可以從噩夢中走出;不幸的是,“渡鴉”畢竟還是“渡鴉”,蟄伏了十年的“渡鴉”,會不會比以前變得更讓人恐懼了呢?

“休息吧,”鐵楓對葉知秋道,“剩下的事就讓我來處理。”

鐵楓走後,這片竹林裏隻剩下了受傷的葉知秋,和幾具無名教人的屍體。白無常在看到“魅影”的時候就走了,他追著“魅影”而去。他永遠也忘不了黑無常死在他懷裏時,頭頂那隻“魅影”的眼神。

當白無常追到“魅影”的時候,他終於看到了“魅影”的主人,那個戴著陰森麵具的“渡鴉”!

正在與“渡鴉”交手的竟然是酒癲,一黑一灰兩個身影在竹林裏來回閃動,那是他見過的最快的身手。

玉璽在“渡鴉”的身上,用包裹纏在他的腰間。

更吸引他注意的不是“渡鴉”和酒癲,而是和尚。更確切的說是和尚懷裏的那個女人,她根本不是人!

她雖然還是人的身子,卻拖著一條蛇的尾巴!而粗壯的尾巴正在噴湧著鮮紅的血,甚至腸子。

她的腹被人用利劍破開了!

剖開她腹部的人正是“渡鴉”。她被“渡鴉”追到這片竹林,自知不是“渡鴉”的對手,於是化成了蛇形吞掉了玉璽。

她原本就是一條蛇。

原來這個偏僻的山林裏,除了有狼人,竟然還有一個蛇妖!也難怪她能輕而易舉的殺死了花有情。

可“渡鴉”是世間最殘忍的殺手,他要得到的東西無論如何也要得到。於是在他傷了佘美人之後,用劍剖開了她的腹部,然後取出了玉璽。

當和尚和酒癲趕到的時候,佘美人已經是奄奄一息的半人半蛇。

隨後趕到的鐵楓也被眼前的一幕驚住,一個狼人的和尚,竟然抱著半人半蛇的美人!

但鐵楓更關心的還是如幽靈一般的“渡鴉”,他似乎遠比十年前更為強大,連酒癲在他的劍下都漸漸不支起來。

很快,酒癲的肩膀被“渡鴉”的長劍劃破,白無常一個縱身飛去,用他的彎刀擋住了“渡鴉”的另一劍。兩個同為殺手的人,在竹林間展開了一場大戰。

鐵楓的確低估了白無常,他真實的功夫要比一年前他遇見的黑白無常合起來還要強大!

鐵楓當然不知道,白無常自幼便是習武的奇才,他的悟性遠比黑無常要高得多。在白無常的眼裏,他與黑無常一同修煉的八寒八熱斬和彼岸花都不算太難,在他練成了神荼八熱斬和彼岸花之後,他又隱瞞了所有的人,包括黑無常,偷偷修煉了鬱壘八寒斬,並運用自己的天賦,把需要兩人才能練成的“彼岸花”合並成了一種武學。“彼岸花”原本就是由“地藏決”的前三決演化而來,所以被白無常合並了的“彼岸花”極似“地藏決”,又似乎比“地藏決”原本的前三決還要可怕。

有了這樣的武學,黑白無常的位置隻要他一個白無常就遠遠夠了。他不想讓黑無常在玄冥教變成一個多餘的人,於是他隱藏了自己真正的實力,和弟弟做起了一屆普通的黑白無常。

可這樣的白無常依然勝不了“渡鴉”,彼此打了十幾個回合仍不分勝負。

“渡鴉”究竟強大到何種程度?這樣的人,還是人嗎?

他是人,有血有肉的人,是人就有弱點,有弱點就能被打敗。可鐵楓根本找不到他的弱點。

當白無常敗下陣來的時候,鐵楓的雁翎刀再次出鞘。他要同他的噩夢一戰,要麽死在夢裏,要麽把噩夢毀掉。

如今的鐵楓早已不再是十年前的鐵楓,他“七絕”的名號也絕非浪得虛名。雁翎刀與“渡鴉”的長劍不停地碰撞出刺眼的火星。“嗖嗖嗖”!一聲聲刀與劍劃破空氣的聲音蓋過了竹林裏的風。

可他還是敗了,“渡鴉”仿佛是永遠無法戰勝的“渡鴉”!

酒癲、白無常、鐵楓,三人竟然同“渡鴉”打起了車輪戰!

如果說“渡鴉”在十年前的刺架一役是驚天動地的一役,那麽如今這一役也必將是鬼哭神嚎的一役,天下沒有幾人能經得起這三人的車輪戰。

與這種驚心動魄的畫麵相悖的,是一旁的和尚和佘美人,畫麵到這裏成了淒愴。

佘美人依然躺在和尚的懷裏,漸漸失去神采的雙目望著身前的和尚,雙目裏竟滿是深情。

“好久沒有離你這麽近了,”佘美人說,“也很久未能好好看一看你的臉。”

她伸手要去摸他的臉,手垂到半空的時候卻又垂了下去,再也沒有抬起來。

她死在了他的懷裏,他為她拭去眼角的淚。

和尚把佘美人小心地放在地上,然後慢慢站起身子。

他徒手斬斷了一根竹子,又把竹子截成了竹棍。

竹棍在和尚的手裏,仿佛成了世間最可怕的殺人武器,它如長槍一般刺向了正在同酒癲交手的“渡鴉”。

餘劍!和尚使出的是少林的餘劍。

餘劍並不是劍法,而是棍法,是少林的不傳之密,因其殺力太強故稱之為劍以警世人。

“渡鴉”鋒利的長劍竟然破不開一把竹子!枝頭的“魅影”也慘叫了一聲,似乎也懼怕這佛之一怒。

“魅影”撲扇著翅膀掉下了幾根羽毛,“渡鴉”的長劍在竹棍的攻擊下一點點敗退。

和尚稱自己為佛,卻最終還是成不了佛,因為六根清淨的佛不會怒。

能讓和尚如此發怒的到底是什麽呢?是對佘美人的情?還是對“渡鴉”的恨?也許兩者都是。

但無論是什麽,“渡鴉”都不該去招惹這個和尚的。

也許是“渡鴉”高估了自己,也許是他低估了這裏所有的人,單憑應對那三人的輪番之戰就已經讓他倍感吃力,更何況又來了這麽一個深不可測的和尚!

對於“渡鴉”來說,這遠比十年前的那一戰更為艱辛,這些人是他遇到的最可怕的對手了。

但隻要玉璽還在他的手上,就足夠了,他不需要殺死這裏的所有人,他隻要能保證自己全身而退足以。

可他通過“魅影”的雙眼得知,竹林外麵已經圍滿了鐵楓帶來的官兵,全身而退似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白無常的彎刀也加入進來,鐵楓和酒癲始終分站在不遠處,不留給他任何逃走的機會。

被竹棍和彎刀打傷的“渡鴉”,動作終於慢了下來,並顯出了疲憊之意。

蟄伏了十年又重出江湖的“渡鴉”,第一戰就如此受挫。他是無名教最得意的殺手,也是那個神秘教主的左膀右臂,更或許他自己就是教主,因為沒有人知道無名教的教主到底是誰,就連無名教的教徒也不知道。

和尚的竹棍突然掃在了“渡鴉”的頭部,順著力道趔趄了幾步的“渡鴉”,甩掉了他臉上的麵具。

這是人們第一次看到他的臉,那張一直躲藏在麵具之下的臉終於可以向世人展示。

可當鐵楓看到那張臉的時候,整個人都呆住了。

那張臉是他再熟悉不過是臉!

沈遊江!

竟然是已經“死”去了的沈遊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