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章 生死

白天宇再次撲過來,冷夙要阻擋,陸公子示意放行,白天宇奔到伏小姮身邊抱住伏小姮,口中癡癡地叫道:“小姮,小姮,小姮,不要動,千萬不要動,我給你拿解藥。”

伏小姮躺在白天宇懷裏,渾身恐懼地顫抖著,滿是淚水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白天宇不禁淚水橫流,哽咽道:“你等我,我回去拿解藥。”

伏小姮抬起顫抖不止的手,白天宇緊緊握住,抓著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伏小姮終於發出聲音:“我總是在想,什麽時候才可以這樣摸摸你,這樣被你抱著,終於能如願了。”

“不要再說了,我去給你拿解藥。”

伏小姮連連搖頭。

陸公子在一旁無動於衷,自顧倒酒飲著,聽到伏小姮這麽說,他笑道:“要拿解藥盡管拿,不過解藥拿來了,人在不在這我就不敢確定了,你要知道,咱們都走了,人家肯定要清理場地的。”

白天宇隻感到頭痛欲裂,他自認平日行俠仗義扶貧救困,他一直相信因果報應,好人該有好報,為何到頭來卻落得如此下場,天理何在?

他恨地昏了頭腦,放下伏小姮,撿起旁邊掉落的長劍,用足全力一劍拋向陸公子,陸公子反手一揮劍又折回,直向白天宇飛去,此力道遠遠強於白天宇所擲的力道,速度更快,白天宇身子往後一仰劍直直的插到身後的牆上,插進去將近一尺的長度。白天宇再要拔劍相搏,伏小姮起身拉他,道:“天宇不要,你打不過他。”

白天宇感覺伏小姮起身拉他,暗叫不妙,此時伏小姮一步不能動,一動就會毒發,他馬上回身緊緊抱住伏小姮,忙道:“小姮不要動,不要動。”

可是為時已晚,伏小姮一張口吐出一大口鮮血,隨即臉色慘白,吐血之後又倒在白天宇懷裏。白天宇抱住伏小姮坐在地上,再看她原來坐的地方,伏小姮至少走了三四步,已經毒入五髒,此時縱有解藥也無法解救了。

白天宇胸口間生不如死的難受,眼淚要流流不出,嗓子隻是幹噎,他死死地握緊拳頭,在心底怒喊:我今生一定要雪此恥辱,一定要為小姮報仇!

他心裏痛的恨不得失去所有知覺,伏小姮眼神無力地看著白天宇,嘴唇被血染的鮮紅,她嘴巴微張,費力地說道:“我的女兒才一歲多,你要幫我跟承影好好照顧她,不要讓她受人欺辱,待她如親生女兒一樣。”情念一動,又噴出一口鮮血。

白天宇不斷點頭,麵前一片模糊,嗚咽著說道:“不要說了,你好好休息。”

伏小姮卻怕不說就沒機會,接著道:“注定我跟你有緣無分,死也和承影一起死,宋家莊的劍閣,是承影這些年的心血,承影中毒無法交代,我知道他肯定放不下他和他爹這些年搜集的寶劍,我們死後你幫著我公公繼續保存寶劍,還有,我的爹娘雖不是我親生爹娘,但撫養我長大,你記得幫我在他們墳上添土。”

白天宇隻覺得喘不過氣,心被緊緊地揪在一起。

旁邊的冷夙聽到他們說話冷哼著走過來,道:“恐怕他跟你們是一路的。”言下之意要連同白天宇一起殺。

伏小姮驚恐地看著走近的冷夙,再看白天宇,不停搖頭,她越激動害怕,毒氣在體內走的越快,終於慢慢昏死過去。

白天宇把伏小姮的頭緊緊抱在懷裏,根本不看漸漸走近的冷夙。一旁的陸公子眉頭微蹙,裝腔作勢地說道:“冷使者,我答應一個人若喝了酒,就放了另一個人。”

“黑狗?”冷夙恨道,“讓你做黑狗的刀下亡魂。”

白天宇全心悲痛,顧不上生死。

冷夙在白天宇麵前慢慢抬刀,剛要落下,有人喊道:“刀下留人!”

陸公子忙四處張望,最後把目光投在門口,門外似乎有個人,陸公子對冷夙說道:“冷使者且慢。”然後走出屋來。

待得片刻,陸公子走進屋裏,對冷夙說道:“冷使者,咱們撤。”

冷夙道:“待我取了他小命。”

陸公子又往外走,以不得有違的氣勢說道:“來日方長。”

冷夙瞪著白天宇,目露凶光,終於收起黑龍刀,氣呼呼地走了。

白天宇見他們都走了,心中升起一股希望,連忙對伏小姮道:“小姮,小姮,你堅持一會兒,我給你拿解藥,你不會死的,聽到我說了沒?”

伏小姮雙目一翕一張,渾然無力。白天宇心知一時一刻都係著伏小姮性命,他放下伏小姮,跑過去叫昏倒的蕭冠良,在蕭冠良周身不住推拿,蕭冠良最終悠然轉醒。白天宇匆忙跟蕭冠良交代了一下,蕭冠良還沒完全明白過來發生什麽事白天宇就跑走了。

蕭冠良隻知道白天宇要他看好伏小姮,不要挪動她一步,他照著做。

白天宇出了芙蓉樓,截下路人一匹駿馬,騎上趕回萬壽堂。白天宇受了內傷,在馬上來回顛簸直欲吐血,隻因心係伏小姮的性命,胸臆間一股內息支撐著他,到了萬壽堂取了解藥又馬不停蹄趕回去,到了芙蓉樓,卻見伏小姮身體筆直地躺在地上,周圍一大灘黑血,蕭冠良臉色慘白地守在她旁邊,有些魂不守舍,見到白天宇進來,蕭冠良驚恐地說道:“小姮——一直在吐血——她——斷氣了——”

白天宇一瞬間從頭涼到腳,眼前一片漆黑幾乎暈倒,胸口間的內息突然迸發出來,一口濃熱的鮮血從腹中湧出,湧到嗓子口,順著嘴角流出來。他呆呆的站在原地,直覺天旋地轉,看不清任何東西。

白天宇緊緊攥住手裏拿的解藥,一個小瓷瓶,他還是沒能救她,以前他認為自己沒能力保護她給她安定的生活,致使伏小姮選擇了宋承影,現在他還是沒能力保護她,讓她死在自己麵前,死在自己下的毒藥裏,宿命啊,躲不過的宿命。白天宇使出身上最後的力氣,大呼一聲狠狠將手中解藥摔出去,瓷瓶摔在牆上登時摔的粉碎,碎渣橫飛。

蕭冠良和白天宇帶著伏小姮的屍體離開芙蓉樓,陸公子和冷夙早已不見了蹤影,也沒人阻攔他們,出手相救的人始終未露一麵,白天宇心裏痛的不知所以,沒有細想到底是誰在緊急關頭救了自己一命。

他們把伏小姮帶到城郊一處廢廟中,由白天宇守著,蕭冠良去蕭家莊找宋萬劍等人。宋萬劍得知消息後悲痛欲絕,兒子沒救回來,兒媳又搭上性命,要他白發人送黑發人,晚年不幸。

宋萬劍帶了幾名宋家莊子弟速到廢廟中,請人買了棺材將伏小姮放入棺中,想到白天宇說過宋承影挨不過今天天黑,眼看沒幾個時辰又匆匆回到蕭家莊,隻留了兩個手下看顧伏小姮屍棺。

白天宇早已心疲身乏,別過了一幹人後獨自回了萬壽堂,到了萬壽堂後一言不發,待在屋中閉目養傷。萬壽堂中的夥計馮大連連來看白天宇,覺得他很不對勁,連連詢問,白天宇隻是不答,馮大隻好又退出去。

傍晚時分蕭冠良來了,神色委頓抑鬱難開的樣子。到了白天宇屋內,白天宇睜開眼,眼見太陽西斜,想到宋承影命不久矣,黯然歎道:“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都怪我,是我殺了她。”

“你沒有錯,”蕭冠良不忍道,“你已經仁至義盡,對誰都沒有虧欠。”

蕭冠良說的很動情,無奈白天宇心裏已經沒了感覺。過了片刻,蕭冠良想起了什麽,問:“在我昏迷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那個陸公子沒殺我?”

白天宇回想一下,當時陸公子奪劍要殺蕭冠良,但聽白天宇大叫蕭冠良的名字,陸公子突然停下,問他“你是蕭冠良”,顯然陸公子事前聽說過蕭冠良,奇怪的是,本來要下手殺蕭冠良的,卻轉而將蕭冠良打暈。當時情況危急,白天宇沒想到這一點,而且最後冷夙要殺自己的時候,同樣被人阻止。

蕭冠良一直注視白天宇,想從他口中得到一些解釋,白天宇知道蕭冠良性格魯莽,如果告訴他其中有蹊蹺,蕭冠良勢必坐不住要追查下去,深下去追查肯定對他不利,當下說道:“可能那個陸公子不願與蕭家為敵。”

蕭冠良這個答案很滿意:“算他識相。”

騙得過蕭冠良但騙不過自己,白天宇覺得事情應該不會就這麽結束。陸公子沒有理由的為難宋家人,給宋承影下毒不說,最後逼死伏小姮,究竟什麽目的,思來想去,拖著疲憊已極的身體起來去蕭家莊。

到了蕭家莊門口,二人正要進門,有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跑過來,開始他們沒在意,以為是皮鬧的孩童在玩耍,這當口也管不了那麽多,後來那小男孩卻往白天宇身上抓了一下,白天宇連忙轉身,以為他要偷自己東西,一把抓住男孩的手,男孩疼的大叫,求饒道:“大俠饒命,有人叫我來送東西的。”

白天宇這才在意男孩手裏拿了一個很小的木匣。白天宇連忙搶下木匣打開來看,木匣裏一個錦囊,打開錦囊,錦囊裏一個細頸瓷瓶,瓷瓶上寫著一豎行狹小的字:朔望散。

白天宇心裏一驚,朔望散。朔望為三十天,“朔望散”這個名字,以白天宇身為大夫的直覺,很像一種藥,白天宇腦中火光一閃,難道和宋承影中毒有關?

等他反應過來時小男孩已經逃開白天宇的束縛遠遠跑開了,白天宇想男孩肯定受人所托送這木匣過來,定然什麽都不知道。來不及多想,趕緊跑進蕭家莊,蕭冠良緊跟身後。

跑進宋承影所在的小院,院子裏一派肅穆,門口守著十多人,正屋內蕭霓無可奈何的來回踱步,而內屋,宋萬劍正伏床痛哭。

白天宇一路撇開眾人直往內屋跑,跑到床邊抓起宋承影的胳膊,宋承影已經全身烏黑,猶如染了墨汁一樣。白天宇試了脈搏,再試鼻息,宋承影已完全如死人一般,白天宇顧不上他究竟死沒死,拿出那個小瓷瓶,開了蓋,搬起宋承影的頭放在自己身上,捏開他的嘴往他嘴裏灌瓶中的藥汁。

宋萬劍止住哭泣忙問道:“賢侄你這是幹什麽?”話剛脫口又臉現喜色,“是解藥,一定是解藥!”

白天宇不確定到底是不是解藥,但對原本毫無生路的宋承影是個機會。

灌完藥水後蕭霓和蕭冠良都奔進來,大家都沒明白白天宇到底怎麽了,總算蕭冠良腦筋轉的不慢,他馬上喜道:“難道有人送了解藥來?”

白天宇十分不確定地說道:“我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解藥,也不知有沒有晚,等等看看吧。”說著,他把宋承影的頭放在枕頭上,然後抓住宋承影的手腕隨時試他脈搏。

宋萬劍退後一步雙膝一跪向白天宇重重磕了一個響頭,激動地說道:“賢侄若能救回犬子,我宋萬劍今後做牛做馬報答賢侄!”他話沒說完已經被白天宇扶起來,他這一舉動驚呆了在場所有人,蕭霓和蕭冠良不禁看得目瞪口呆。

白天宇連忙說道:“宋叔叔萬萬不可,要折我壽了,”白天宇拉起宋萬劍,“我隻是做些力所能及的,我沒能做到的,還請宋莊主不要怪我才是。”他在說自己沒能保護伏小姮的周全。

宋萬劍幾乎站不起來,白天宇把他扶到一邊坐下,白天宇又歎道:“咱們遠遠低估了對方的陰險毒辣,他們毫無人性,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到的。”

“你確定這是解藥嗎?”蕭冠良問。

白天宇沒有回答,他再仔細想想,“朔望”二字意指三十天,而據宋萬劍說,宋承影中毒正好三十天,那這應該是解藥了。想了一會兒走到宋承影身邊抓住宋承影胳膊試脈搏,在他身上按了幾下,翻開眼皮看他眼珠,沒有一點變化,心裏不禁打起鼓來。

如果那不是解藥,這時候也沒人會開這種玩笑,那陸公子雖說毒辣異常,但肯定不會玩這種小兒科的遊戲,況且宋承影本是必死無疑,情況已經不能更壞,這個時候有人送假的解藥或者是別的毒藥,根本多次一舉。

如果是解藥的話,那又是誰送的?肯定不是陸公子。

最大的可能就是出聲製止冷夙殺自己的人,當時自己滿腦子悲傷和氣憤,忘記追出去看是誰暗中幫助自己。

再進一步想,那陌生人能製止陸公子殺人,並且從陸公子那得到解藥,那為何一開始就阻止呢,偏偏等到最後生死關頭才出手相救,如果一開始沒打算致宋承影與死地,有為什麽繞這一大個圈子?

饒是白天宇心思縝密聰明不凡也想不透其中原因。

唯一能肯定的是,都是精鋼劍的問題,一切都出在精鋼劍的身上。

在白天宇苦思冥想之際,**的宋承影開始慢慢退了周身的黑色,慢慢有了呼吸和脈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