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因由

白天宇坐在床邊,心中回想他知道的各種毒,但想不出任何與宋承影的毒相似的,便問道:“宋叔叔,承影是如何中毒的?”

宋萬劍走過來,糾結了一會兒歎息道:“不敢有瞞賢侄,承影是在天柱山上和人交手中毒的,當時我不在,隻聽其他弟子說的,誰也不知道承影如何中毒,宋家莊弟子把他送回來時已經這個樣子了。”

“對方是誰都不知道嗎?”

“不知道。”宋萬劍回答。

白天宇又犯難了,不知道如何中毒,沒見到毒什麽樣子,也不知道對方什麽來頭,想解毒簡直難如登天,看宋萬劍的言語表情,似乎其中另有難以言明的因由,白天宇不便再問。但是天柱山這一個地方,白天宇大概能猜出了一二。

安徽天柱山曾是中原武林盛極一時的宇文山莊的舊址,十六年前宇文山莊不幸覆滅,鎮莊寶劍精鋼劍也隨著消失,所以和天柱山有關係的事情,定然和精鋼劍有關係,況且宋家莊莊主對劍的癡迷在武林中人所共知,他們一定因為精鋼劍惹上江湖恩怨。

“從中毒就一直這樣嗎?”白天宇又問。

宋萬劍道:“從一中毒就這樣昏迷,茶飯不進,不像其他毒那樣痛苦不堪,越是這樣才越叫人擔心,就怕什麽時候不留神睡過去,所以旁邊不敢缺人。我膝下就這一個兒子,他尚有剛滿一歲的幼女,如若此番他挺不過去,我宋家莊隻怕就此淪落。”宋萬劍越說越激動,最後差點落淚。

白天宇連忙勸慰:“宋叔叔稍安勿躁,先休息一下吧。”

宋萬劍站在屋內不肯離去,他抱拳道:“賢侄,我宋家莊的生死大計全交在你手裏了。”

白天宇連忙回禮道:“宋叔叔放心,我一定盡心竭力,今夜我守在這慢慢查看,叔叔應當歇息一下才是。”

宋萬劍十分感激,開門走了出去,留在外屋守著。

白天宇再走到床邊,掀開被子解開宋承影的衣服,燭光下隻見宋承影前腹密密麻麻滿是銅板大小的黑點,白天宇伸手摁下去,這些黑點全部僵硬,已經不像是柔軟有彈性的的皮肉,這些黑點下的血液經脈已經凝固,行氣不暢才導致昏迷不醒,白天宇推測,假如這些黑點繼續擴散變大,時日一久,全身肌肉僵硬,就真的回天乏力了。

白天宇取出針灸在宋承影頭、肩、腹部施針,一邊施針一邊叫喚宋承影,宋承影由剛開始沒有任何反應到後來眼睛微睜。

白天宇看著宋承影,慢慢想起往日種種,心中不免感慨。

將近午夜,四周萬籟寂靜,隻有外屋宋萬劍偶爾咳嗽一聲,白天宇坐在裏間臥室床邊昏昏欲睡。突然門外正屋門開了,把白天宇驚醒,就聽宋萬劍低聲叫道:“蕭兄。”

來人是蕭霓,蕭霓悄步走,大概兩人都在榻上坐下,隻聽蕭霓輕聲問:“宋老弟,承影究竟為何中這奇怪的毒?”

宋萬劍悄悄說道:“蕭兄,尋找精鋼劍一事,隻怕越來越凶險,咱們須得停手才是。”

白天宇心頭一怔,原來蕭霓也在尋找精鋼劍,他由不住聽他們談話。

“有何進展?”在外屋的蕭霓問。

宋萬劍答道:“一個多月前我聽人說不少江湖豪傑都到天柱山尋找精鋼劍,他們似乎是得到什麽消息,我想,若是精鋼劍有新的傳聞我不可能不知道,不管是真是假,跟過去看看也沒什麽,所以派了承影和幾個弟子同去,據他們所說,昔日冷清的天柱山最近突然熱鬧起來,常有不明人士出現,所以大家彼此猜測疑忌,常常有爭鬥,這不足為奇,後來過了大概半個月時間,傳言天柱山某個山峰的洞穴裏,埋藏了當年山莊覆滅時留下的金銀財寶和精鋼劍,一傳十十傳百,所有前去打探消息的豪傑紛紛前去尋寶,卻沒想到,剛進洞就不知從哪來了一群人把這些進洞的江湖豪傑全部堵在洞中,他們竟然洞外布下陷阱點了火堆,火一點著火勢就直接蔓延到洞裏,據後來我莊裏的弟子說,洞裏可能先前被人放了幹草,遇火就著,使洞裏烏煙瘴氣,洞口又被大火封死,所以那些江湖豪傑被困在裏邊,那時候知道是上當受騙已經晚了,所有進洞的人無一幸免,洞口的大火燒了好個把時辰,洞裏的人沒人活著出來!”說道最後,宋萬劍不禁拍腿歎息。

蕭霓聽過事情的原委也心驚肉跳,道:“一切都是人精心設計的圈套。”

“正是,正是。”宋萬劍道。

“那承影又是怎麽回事,他沒進洞嗎?”蕭霓問。

“承影他們在路上被別的事情絆住了腿晚來一步,本來還擔心精鋼劍被別人搶了去,卻不料也因此保住性命。”

“承影他們去的晚,所以揭穿了那些人的陰謀詭計,那為什麽他們沒有殺人滅口呢?”蕭霓問。

宋萬劍答道:“問題就在這,承影他們剛到洞口就看到那些人在不斷添加幹柴,同時洞裏傳出淒厲的叫聲,他們頓時明白了七八分,想到洞裏的人白白送了性命實在太殘忍,所以和那些人理論,但對方人多勢眾,武功又高,承影和莊裏的四個弟子不是對手,很快就被對方擒住了,承影也就是那時候中毒的。”

蕭霓聽了原委後前思後想,摸出點頭緒,道:“要我看,此事和精鋼劍本身無關,設計下毒的那些人仍然沒有查出來嗎?”

宋萬劍長歎一聲道:“沒有,我幾個弟子問他們師承何派,那些人卻不說,也怪我幾個弟子見識不多,沒有一個看出他們的門派。”

蕭霓又問:“你派去的那些人,隻有承影中毒嗎?”

“一共去了五人,獨獨對承影下手,想來他們已摸清了底細,早有預謀。”

“這些人到底用意何在?”蕭霓言語中透露著恐懼。

宋萬劍驚惱交加的說道:“我也十分不解,其他一起去找精鋼劍的都被燒死在洞裏,如果那些人想要殺了所有前來找精鋼劍的人,為何獨獨留我宋家莊活口,留下活口之後偏偏下這不生不死的毒,如今承影半死不活,我們卻連中的什麽毒都不知道!”

蕭霓思忖片刻,道:“真是奇了,這些人到底什麽用意?”

宋萬劍再次長歎,無奈的說道:“更離奇的還在後麵,我那弟子帶著承影回來,路上幾天行程,途中找人醫治,都看不出名堂,都說不知道這到底中的什麽毒,可怕的是,每個來看過的大夫最後都死於非命。”

蕭霓“啊”一聲叫出來,宋萬劍趕忙“噓”一聲打住。他們想不到,這一切白天宇在屋內都聽在耳裏,白天宇登時毛骨悚然,不容他多想,外邊又談起來。

“這是真的?”蕭霓問。

宋萬劍重重歎息一聲,似乎強忍淚水,道:“所以老弟我這次是厚著臉皮才來求蕭兄和白大夫的,給蕭兄添麻煩,請受老弟一拜!”說完從椅子上下來跪到地上。

蕭霓連忙去扶宋萬劍,連聲道:“使不得,使不得,朋友有難,我豈能袖手旁觀,你放心,能做的我一定去做,宋老弟就不要跟我客氣了。”

蕭霓扶起宋萬劍,把他重新扶到椅子上坐下。蕭霓雖然曆經大風大浪,但如此怪異的事確實把他為難住了,忍不住自語道:“當真太奇怪了。”

宋萬劍失控歎道:“我們宋家作了什麽孽?”

外屋一陣寂靜,好久,蕭霓問:“後來呢,到了滁州情況如何?”

“本以為到了滁州自己的地盤上沒人敢為非作歹,我們悄悄的找了城裏醫術最好的大夫,宋家莊加強了防禦,能不能治好至少能知道是什麽毒藥,順著毒藥能找到凶手,但接連請了好幾個大夫都束手無策,沒人見過這種毒,最可怕的是,這些大夫離開宋家莊沒多久,就——”宋萬劍再次歎息。

蕭霓驚的無言以對。

白天宇覺得身上陣陣寒意。

宋萬劍接著說道:“慢慢滁州城裏的大夫全都躲起來,我們也不好意思再請大夫。”

蕭霓問:“這些大夫到底是如何死的?”

宋萬劍道:“遭人毒手,當時斃命。”

“既然阻止有人救承影,為何下這種半死不活的毒藥,是死是活,他們已經完全掌控在手中,究竟為何如此玩弄?”蕭霓不解地問。

“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事,我們宋家素來不與人為敵,即便稍有衝突,也不至於被人如此大費周章的暗算,老弟我實在沒有法子才來投奔蕭兄。”宋萬劍道。

蕭霓道:“宋老弟放心,我蕭家莊一定保你父子周全,臨安城都是我們的勢力,我一定布下天羅地網抓凶手,隻是,隻是。”蕭霓為難起來。

宋萬劍知他擔憂什麽,道:“現在,我隻怕,致白大夫於險境,此事若被他知道了,隻怕他不敢幫忙,所以才瞞著他把他請來。”

“這事換做任何人都會膽怯的,但我知道天宇那孩子的心性,別說他和承影曾經是結拜兄弟,就算是素不相識的路人,他也會傾力相救。”蕭霓道。

“如今,萬萬不能讓他離開蕭家莊半步,離開一步就凶險萬分。”宋萬江認真囑咐。

“來之前我並不知道這個情況,早知道的話應該讓他做足準備。”蕭霓道。

宋萬劍似乎憂心忡忡,道:“宋某人發誓,若此次承影能夠起死回生,我再不尋找那精鋼劍了,那是禍端,蕭兄,及早放棄尋找精鋼劍。”

蕭霓十分苦惱的說道:“到底是誰從中策劃,這世上還有誰如此想得到精鋼劍。”

宋萬劍輕輕歎息,不再說話。

白天宇在屋內將他們一言一語悉數聽入耳內,危險使他越來越清醒,他看看**躺著的宋承影,自己現在隻怕比他還要危險,如若宋萬劍的話是真的,那麽也許現在他走出蕭家莊便一命嗚呼,自己就這麽不知不覺的被卷進殺機重重的陰謀裏。

外邊安靜了,白天宇的心難以平複,過了一炷香工夫,院子外有人進來,先推開了正屋的門,腳步極輕,關上門後一個女子說道:“爹,蕭莊主,喝口熱茶。”

原來是伏小姮,此時白天宇聽到伏小姮柔軟細膩的聲音,心中莫名的酸楚。

“回去歇著吧,盡量少走動。”宋萬劍囑咐道。

伏小姮應了“是”,然後,臥房的門被推開了,白天宇望去,伏小姮端著茶盤走進來,眼睛直直的望著他。白天宇起身,低著頭,等伏小姮把茶盤端過來,白天宇伸手去端茶,他克製著自己,最後還是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她雙眼有神,用力的看著自己,眼睛裏全是說不出來的話,白天宇心念一動,連忙躲避了她的目光。

伏小姮仍然站在原地呆呆不動,一雙眼往外放光,好像能從她眼睛裏撒出一對魚鉤,想要勾住白天宇雙眼內的魚,白天宇端著茶走到一邊放在桌子上,他覺得伏小姮似乎在等他的眼光,白天宇就是不看她。

門外就是她的公公和蕭霓,她沒有時間留在這,見白天宇如此絕情,伏小姮失望的轉身離去。等她把門關上,白天宇才轉臉往門口看,隻看了一眼隨即又轉過來。伏小姮又關上了外屋的門離開了。她經過臥房的窗子,窗子緊閉,白天宇的身影被燭光拋在窗紙上,伏小姮似乎在窗口站了一下,白天宇似乎感覺到那一雙熾熱的雙眼,同兩年前沒有任何改變,他沒有發出任何聲息,等伏小姮舉步離開,他才深深的喘了口氣。他沒有動那茶水,原原本本放在那一夜未動。

白天宇又回到床邊,掀開被子再次給宋承影施針,事已至此,他已經無法逃避,或許隻能聽天由命了。

伏小姮奉過茶水之後放下茶盤沒有回她的廂房,她悄悄查看院內的動靜,確定院內沒人,悄悄的穿過院子,來到蕭冠良門前。輕輕推開蕭冠良的門,蕭冠良粗心大意,自認為在蕭家莊內,睡覺總是不鎖門。伏小姮推門進去,徑直走到蕭冠良床邊,蕭冠良呼呼大睡沒有察覺,伏小姮俯下身輕輕推動蕭冠良,蕭冠良這才朦朦朧朧的睜眼,一睜眼模糊的見到床邊有人差點叫出來,伏小姮趕忙連聲“噓”,用極輕的聲音說道:“是我,小姮。”

蕭冠良被嚇的出了一身虛汗,反應過來之後又驚又恐,道:“你幹什麽?”

伏小姮又把食指放在嘴邊“噓”了一聲,用微乎其微的聲音說道:“冠良,你聽我說,我說的你一定要記住。”

蕭冠良神智漸漸清醒,不知道她一個女子半夜潛入自己房間到底幹嘛,若是被外人知道定要傳出閑話,這是禮教大防,他一下子慌起來,忙低聲道:“沒人看見吧?”

伏小姮並不解釋,隻顧說她的,道:“一定要聽我說,記住,不能讓天宇離開蕭家莊半步,一定要暗中找人保護天宇,即便在莊裏也要多加小心。”

蕭冠良沒來由聽到這一番話十分不解,道:“為什麽?”

伏小姮有些恐慌的說道:“照我說的做就是了,他現在處境十分危險,我現在沒時間跟你說太多,一定,不讓他走出蕭家莊半步。”

“那得到什麽時候。”

伏小姮準備離去,急道:“我不知道,我沒時間說了,我要走了。”她一邊說一邊往後退,悄悄的關上門離開了,蕭冠良一個人坐在**,身上冷汗未幹,渾身冰冷。他重新躺下,反複想伏小姮說的話,再也沒法入睡。

天剛蒙蒙亮他就起來,穿了衣服徑直跑到診治宋承影的小院子,院子裏留守的兩個壯年男子倒地昏睡,蕭冠良躥進去的開門聲把他們驚醒,正屋內宋萬劍歪躺在榻上,同時被驚醒,蕭冠良衝宋萬劍作了個揖叫了聲“宋叔叔”便破開內屋的門,開門時叫道:“天宇。”

屋裏除了躺在**的宋承影竟然空空如也。

蕭冠良隨即走出來向宋萬劍問道:“宋叔叔,天宇人呢?”

宋萬劍睡眼惺忪,疲憊的說道:“在屋裏。”話剛出口發覺不對勁,再看蕭冠良的神色,連忙下榻跑到內屋查看,白天宇不見了。

蕭冠良一瞬間呆住了,兩條腿竟然不聽使喚,他腦子裏回想夜裏伏小姮對他說的話,暗暗覺得大事不妙。